《[三国][诩良/郭荀]落子敲月凉》山高月晓

9、第八章 出卖

　　二月，张绣葬其婶邹氏，斩曹安民以慰邹氏之灵。
　　次年五月，张绣刘表联军与安众夹击曹军，不料后者奇计迭出，反败为胜后速行北撤。

　　张良在帐中正看着贾诩递来前线战报，眉头不禁紧锁。

　　自曹操宛城大败之后，刘表见风使舵，重新与自己结盟，共抗曹军。两军原本约好，断了曹操粮草，再一同夹击。不料刘表抢功心切，在未通知宛城这边的情况下，私自出兵，结果大败而归，损兵折将不提，还令好不容易形成的包围之势被曹军打破，一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
　　“文和以为……？”
　　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趁着曹操撤离之际，尽可能的让他多损失一些兵力罢了。却是习惯性地询问贾诩的意见。
　　“追必败。”
　　男人答的简练，也不解释缘由。
　　张良略一沉吟，道：“不如先行佯攻？”
　　“嗯。”贾诩随意应了声， “公子应该知道，曹操必会亲自断后。”
　　青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一年多来与曹军交手数次，自是识得曹操用兵的厉害之处。
　　少顷，只听贾诩又补充了一句：“诩以为，公子可先派胡车儿将军领五百骑兵去追，待他败后，再打不迟。”
　　“文和……”
　　张良有些无奈，贾诩这手，是用那五百人的性命去换曹操的一丝懈怠。
　　贾诩自是看出张良的心思，不咸不淡道。
　　“诩只是献计，最后自是公子来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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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然，贾诩的方法最为直接有效，战机转瞬即逝，张良短时间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还是点齐了人马，依言行事。

　　张良带兵回来已是深夜，果真如贾诩所言，顺利击溃了曹操后军。只是见到满地的尸骸，并未有什么胜利的喜悦。
　　“怎么？阿绣是心疼那些将士了？”
　　他叫自己阿绣……
　　青年闻言微微蹙起眉头，虽说自那次之后，他与贾诩已非君臣关系这么简单。但在这样的场合贾诩一向是恪守主从之道叫他公子的，更何况男人这般事不关己的声音，无端让张良觉得带了几分嘲讽。
　　“我累了……”
　　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算是给了贾诩个软钉子。
　　理智告诉他贾诩做的没错，身为谋士无非就是将最好的一条路为主人指明，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或者说他不希望那人是这般的冷血无情。
　　“是么……？我倒是觉得阿绣心有不服？”
　　青年正将身上软甲解下，闻得男人略===的声音靠近耳边====。
　　“论用兵，阿绣可是曹公敌手？”
　　贾诩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出口之言状似无心，却压迫感十足。
　　“军虽新退，曹公必自断后，既知必败，以五百死士换曹军千余伤亡，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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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势有变，亟往必利。你应当明白？”
　　张良自然明白，兵者诡道，本就是以命搏命的战场，从不需要太多的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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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仰躺在榻上，目光定在房梁。

　　转眼又是一年。若是他并未来到这里，那么今日应该行冠礼了。
　　今他意外的是，虽说有愧于先人有愧于父亲，但不可否认，原本以为刻骨的仇恨，竟也被朝代更替磨得淡了。至圣贤明也好，昏聩无道也罢，无论是怎样的帝王，在后人眼里均是一笔青史，虽有对错，却再不带任何感情……

　　不知不觉，心中对那人的感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明明还要回去的啊，反秦、复韩……还有那么多的未竟之事。可自己竟然在这错乱的时空，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身上依旧是酸痛得很，右臂自那战之后一直没有大好，如今连书写都换了左手。
　　其实，本有很多可以自行决断的事情，却有意先听一听那人的意见，以前总骗自己那是因为想从他那里学到些什么……其实，不过是想与那人在一起久一些罢了……
　　想听他说“公子明鉴”，想听他说“丢了性命不值”。即使是随便的一声肯定、一句关心，也已经足矣。
　　就好比今日，贾诩照例没有留宿，他却在醒来的时候没来由感到一阵空落。
　　就好比现在，即使不能说出是自己的生辰，仍希望与那人分享。
　　两人从未明言感情，====。但此时的张良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人。就算他并不属于这里，就算他早晚要回去自己的时代……

　　张良撑起身子，他不知张绣生辰几何，但自己确确实实已是弱冠之龄。
　　今日，他想约贾诩去赛马，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上次这样，输的人答应赢者一个约定。

　　如是想着，便要去军营寻人，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公、公子……曹操、大军兵临城下。”
　　来人是巡城的军士，一早见城墙底下全是密密麻麻俨然列队的敌军，早就吓得丢了魂一般。
　　“军师呢？”
　　张良倒是冷静，曹操方才败走，怎可能一夜之间卷土重来。
　　“到处……都找不到。”
　　青年皱眉，刚想继续，又被一道声音打断。

　　“公子。”
　　这回来的是林叶，显然比之前的军士好了许多，但也是低着眼。
　　“曹军派人来劝降。来的人…来的人是贾军师……”
　　什么……？！
　　贾军师？贾诩？！张良几乎怀疑自己听错。方才还想向他袒露心迹的人，他们竟然说他来替曹操劝降？
　　“怎么……可能？”
　　青年下意识的反问。
　　“怎么不能？”
　　熟悉的声音响起，贾诩依旧是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是如今看来却有些刺眼。
　　“文和，你来的正好。曹军……”
　　张良无视了男人之前的话，只是自顾自说道。
　　“是。诩正是来劝将军归顺曹公。”
　　对方却不容他再抱有什么幻想，冷冷道出事实。

　　将军……？贾诩竟然叫他将军？
　　青年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抬手挥退下人，轻声道。
　　“呵呵，文和可是又有什么奇谋？如今房中只剩你我，你尽可……”
　　“公子多想了……诩确为劝降将军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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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无法强装无事，张良垂首，不想让贾诩见到他眼中的狼狈。
　　他投了曹操。
　　他居然……背叛自己……
　　左边胸口闷得难受，方才自己在想什么？
　　和他一起过生辰？
　　一起去骑马？不论输赢都装作玩笑地告诉贾诩自己喜欢他？
　　可是现在，这人背靠着曹操几万大军劝他投降……
　　为什么觉得这么可笑？
　　他竟天真地以为贾诩也对他有情？
　　一开始便是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了那人，后来虽说是那人主导，但说到底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吧……？

　　可是……不甘心。
　　既然要背叛，为何还要教他那么多？
　　既然投靠曹操，为何之前还将曹军打得落花流水？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
　　“为什么？”
　　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口，语气满是涩然。
　　却只换得对方一声轻笑。
　　“‘良臣择主’公子应当明白？”
　　明白…自然是明白的。同样一句“公子应当明白”，现在听来却满是讽刺。
　　择主……
　　贾诩这样的人，怎可能心血来潮想要择主？投靠曹操必是早就做下的决定……
　　即是如此，为何要欺骗……？

　　眼见对面青年死死咬着唇，脸色几番变换，占尽优势的男人削薄的唇角悠然翘起，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恶质的光。
　　“何况，你并非张绣。”
　　只见青年原本低垂的眼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望向贾诩。

　　他早知道……
　　早就知道自己并非张绣，却不点穿。
　　看自己拼命掩饰，拼命装作扮演好张绣的角色；看自己为了生存，像个傻瓜一样拼命努力……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他的掌控。
　　他将自己当做什么？

　　双拳握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忽然青年力有不支般，倒退了半步，却无法换得对面的男人任何同情。
　　“将军，曹公的耐心怕是有限。”
　　……耐心有限。很耳熟的一句话不是么？
　　张良抬起头来，对面那笑的狷狂的人，为何变得如此陌生？
　　青年深蓝色的眼眸中，原本自信睿智的光芒碎裂开来，变得一片荒芜。
　　“转告曹公，张绣受降。”
　　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一字一句好像不是出自自己口中。

　　都说薄唇的男子最是无情。
　　果真如此。

　　宛城篇完

　　注：张绣于建安四年（199年）降曹操，此处提前约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