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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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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农首出,轩昊膺期;
唐虞继踵,汤禹乘时。
天下光宅,海内雍熙;
上玄降鉴,方建隆基。
——《曳鼎歌》
很多年后,我站在重华门之上,望着远处绵延的红光,终于真正明白寂寞为何物。
多年前的回忆如决堤的洪水顷刻间向我涌来,打破了这些年早已荒芜的心境,而我,也无意于再去刻意忘记。
想起了三十二年前我跪在重华门下,于政变的血光中向这场屠杀的发起者表达我最卑微的臣服;
想起了二十四年前我在分别时走走停停,忍不住回头却看到了柏树下依旧站在原地的孤单的他;
想起了二十七年前我穿着雍容华贵的嫁衣,在通向异国的漫漫长路上于凤辇中对故都匆匆一瞥;
想起了……
“陛下?”
渺远的思绪被打断,我转过身,秀丽无双的少年站在面前,神色敬畏,却掩不住眉间的一缕担忧。
“你怎么过来了?郑安何在?”
“郑护卫本要通报,是儿臣挥退了他。”
我眯眼望着他,斥道:“庆典尚未结束,你身为储君,跟着朕过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主持大局!”
他顿时涨红了脸,极力克制住情绪道:“儿臣是来送北域狐袭的。”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托着个锦盒,却没多大兴致,心中更是为他的任性恼火,便摆摆手道“让郑安承着吧,你快些回去,别教穆合王子误会我朝刻意怠慢。”
谁知他竟有些委屈起来,不依不饶道:“母亲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儿臣早就从太医那里知道了。偏今夜骤凉,母亲却只着单衣便提前离了大殿,儿臣实在不放心才跟过来看看,谁知母亲竟一个人站在风口上……”
见他如此,呵斥的话不得已又咽回了腹中,我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察觉到他忽然改变的称呼,一时无言。
“别人或许不知,儿臣却知道今日……”话到这里忽然停住,他接着扬起脸,有些犹豫地问:“若能重新选择,母亲可会……可会选另一种方式而非……”
后面的话,我知道他不敢再说下去。
我笑了笑:“不会。”
他脸上的期待一瞬间黯淡下去,喉结轻轻动了动,终是没再问出口。
半晌,他才又平静地道:“这盒里的北域狐裘是方才穆合王子呈上来的,陛下何时若觉得凉了,穿上或能保暖一些。儿臣这便回大殿主持庆典了。”
“嗯,去吧。”我唤来郑安从他手中接过锦盒。
“儿臣告退。”
他行了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姿态倔强而骄傲,就像当年的我。
他是那么的像我。
可是凉薄的月光下那显得愈发清瘦颀长的背影,又像极了他的父亲。
就那样,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
或许是刚刚的回忆所致,或许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个写满了思念的日子。
我望着望着,已多年不曾有的感觉一时之间竟被尽数触发,心尖上的百种滋味,让我忽然想挽留些什么。
于是下意识地便唤出了口:
“曦儿!”
他停住,转身诧异地望着我:“陛下唤儿臣何事?”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看着眼前与那人相似的眉眼,缓缓道:“明日你若政事办完了,便来乾元殿陪朕吃顿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