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玄音，画断弦琴》澪尘

18、人间

　　“竹遗山庄。”子玄看着石碑上的字喃喃念了念。
　　跟在子玄身边的无痕点点头：“竹遗山庄为武林新出现的山庄，我是无痕庄主，是莫雪的师父。”
　　子玄低头：“这个身份倒是有趣。”又抬头笑了笑，“那么师父，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无痕点头，领着子玄进了那山庄。
　　“这里的人也来自未临宫吗？”子玄听着不远处刀剑相碰撞的声音问道。
　　“不是，”无痕解释着，红衣在碧绿竹林中愈发似血般夺目，“除去我与小姐两人，还有慕清和言雾。”
　　“其他都是凡间的人？”
　　“是。”
　　无痕拨开路边的一丛落下的树枝。
　　子玄踏入竹遗山庄，便见到有人在习武练剑。那些人见到她们走了便停了下来，恭敬道：“师父，师妹。”
　　无痕向他们点点头，便带着子玄一同向里边走去。
　　离了那些人，子玄不禁笑起来：“还真是没被人这么称呼过。”她看了看无痕，“这几年你是常来这里的吧？”
　　无痕停下脚步看着子玄，低眉道：“是。”
　　“看来是早已安排好的了。”
　　无痕微微一愣，又很快敛去自己的神情。
　　子玄只是笑：“这人间我虽来过几次，却还未享受过其中的乐趣。紫寒这番安排的甚是妥当，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
　　“主人曾安排了宫里的人扮作小姐。”
　　“原来是这样。”子玄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天空，这人间果然与无音仙界和未临宫不同。她摇了摇头，又看着无痕道：“师父不如带弟子去试试人间的晚膳吧。”
　　晚饭期间子玄有些食不知味，没有了琴音，没有他们幻化的画境，也没有他们亲手所制的菜肴。
　　“小姐不喜欢这菜吗？”无痕看着没吃几口便放箸沉默的子玄，微蹙起眉，“无痕让他们重做吧。”
　　“不必了。”子玄叫住正要出去唤人的无痕，“我只是不习惯，过些天就好了。”
　　无痕便又坐了下来，却也没再动箸。
　　子玄起身，看了看天边一抹火红：“我出去走走，你先吃吧。”
　　“无痕陪着小姐。”说着无痕也已起身，恭敬地跟在子玄身侧。
　　彼时子玄已走至门前，侧过脸见到无痕已跟了上来便点头应许。
　　待到黄昏褪去，夜幕降临。
　　“他什么时候来？”子玄看着这无边的夜色，心里不觉忧愁起来。
　　“主人说过，等处理好未临宫的事就来陪小姐。”
　　子玄嘴边浅浅化开弧度，五年的时间，与无弦约定的还剩下两年，现在这句却不知是问的何人。
　　“你们何必如此，他若是有事要处理，那五年的时光还不足够吗？”她转身看想无痕，“无痕，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无痕静默，她看着子玄的微笑，心中虽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罢了，”子玄低头，摆摆手，“我只问你，紫寒真的会来？”
　　“是，主人是从不欺骗小姐的。”
　　“我知道了。”子玄蹙眉，向前迈了几步，“带我看看这山庄吧。”
　　“是。”说着无痕便带着子玄在竹遗山庄转悠起来，转了半天，子玄感到这山庄也不小，她这常年呆在深宫不出来的人一时还有些吃不消。
　　见子玄似有不适，无痕倒也察觉得快，忙扶着子玄问：“小姐可要回去休息？”
　　子玄点点头：“明日我想去街市上看看。”
　　“小姐还是先休息几日再说吧。”无痕低眉，并未答应子玄。
　　子玄微微一怔，她看着无痕，最终只是低头：“我知道了。”
　　子玄的房间仍是如在未无音仙界中的一般，虽不是极尽奢华却也在一边一角中透着温暖。子玄看着自己的房间不觉有了笑意，相必这也是莫紫寒早安排好的。
　　第二日一如既往地睡到自然醒，子玄走出门来找无痕。
　　“莫雪师妹，”正寻着人，子玄就听到一青衣男子跑到面前来叫自己，“师妹可是要找师父？”
　　子玄看着他点点头，这少年眉清目秀，说话间眼眸含光，言语也十分可爱逗人。不是慕清，还能是谁呢？
　　“你也在这儿？”子玄有些奇怪，但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对，昨日无痕以对自己说过这慕清是在这儿的。
　　慕清笑了笑：“师妹这是什么话？慕清既是师兄自然也是在这竹遗山庄中修习的。”说着他靠近了些，瞪着大眼睛问子玄：“师妹是在等师父吗？”
　　子玄瞅着他点点头：“嗯，你看到她了吗？”
　　慕清笑得更为灿烂，他靠近了些凑到子玄耳边遮住唇悄声道：“师妹，你不想到山庄外去看看吗？”
　　子玄想想，昨日无痕既然已经那样回答了大概也不会让自己出去。她看着慕清点点头：“难道你也要偷溜出去？”
　　“嗯。”慕清笑得眯起眼点头，他立刻摆出无辜地表情，“不过这还得要师妹帮助才行。”
　　子玄眨了眨眼，甚是不解地看着他：“我如何能帮你？”
　　慕清弯着腰平视子玄，晃了晃食指道：“小师妹要是愿意当然能带我出去，这山庄里有竹遗令的人就是无痕、言雾和莫雪师妹你了。”慕清拉着子玄的手，“好师妹，你就帮帮慕清，带慕清出去走走吧。”说着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晴朗天空，“再这么呆下去，我可要闷死在这儿了。”接着又毫无顾忌地轻轻捏了捏子玄的脸蛋儿，蒲扇蒲扇几下长长地睫毛：“师妹，你总不会忍心看着最疼你最爱你的师兄活活闷死在这儿吧？”
　　子玄“扑哧”一笑，拿开了他的手：“不出去你也不会闷死在这里的，别乱说了。”
　　“那你帮是不帮？”
　　“帮，帮，帮。”子玄轻轻叹了声气，看着慕清，“那...慕清师兄，师妹我如何帮你呢？”
　　慕清轻轻拍了拍子玄的肩膀，又四处看了看方道：“师妹不是有竹遗令吗？”
　　子玄想到此摸了摸袖中的那块竹遗令，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黒色令牌。子玄拿出看了看，又抬头看慕清道：“你说这个？”
　　慕清咧嘴笑着：“正是正是，有这个我们就能出去了？”
　　子玄蹙眉：“只是无痕都不让出去，我们就是拿了这个也没办法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令牌，”慕清拿过子玄手中的竹遗令，晃了晃道：“这是用来穿过结界的。”
　　子玄点点头：“原来这山庄中设有结界。”
　　“就是...”慕清无辜地嘟嘟嘴，“害我都在这里边闷了好几天了，真是无趣的很。”说着又凑近子玄，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雪儿也不想我这么可怜的吧？”
　　子玄无奈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慕清眼神一亮，眯着眼道：“好了好了，”他牵起子玄的手就往外边走去，“我们就别耽搁了，待会儿那无痕来了还指不定说什么烦人的话呢。”
　　子玄被慕清拉着走，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听着他说些抱怨的话语。
　　走着走着子玄忽觉不大对，虽说这竹遗山庄自己尚且不大熟悉，但总体路线还是很清楚的。现在慕清带她走的地方子玄不但是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有听无痕说过。这么隐蔽的小道怕是也只有慕清这人找得到的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子玄看着一片深林，似乎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慕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子玄，叹了声气：“这就是竹遗山庄的结界处。”慕清回头看了看前方同样的景色，“这结界外边也是深林，但两边却互不干扰，凡人走过也不会受到影响。至于竹遗山庄中的人，要不就是乖乖呆着不出去，或者在言雾那里拿到他的竹遗令。不然到了这些地方也只会绕回去。”说着慕清伸出手来在空中划了一圈，子玄就看到有淡色的光圈在他手划过的地方晃动。慕清转过头来：“看到了吗？这就是结界所在，说来这结界未免也设得太隐蔽巧妙了，我还是费了一番力才找到的呢。”
　　子玄也见到这结界所在，若是一般的结界她也不会感觉不到，这结界看来设得极为隐蔽且细致，子玄在千雪山中生活了五年，对这些都已经十分熟知。看得出这结界除了莫紫寒大概也没有人有能力设下了。
　　不觉在心中叹了声气，虽知道莫紫寒一向谨慎，只是如此也未免过了些。毕竟这人间又不是魔界，不必要这样防着，甚至连慕清都不允许随意进出。
　　“别多想了，走吧走吧。”慕清一只手拉着子玄，另一只手已拿出竹遗令置于结界处。口中念了个诀，就见那结界化开了一人大小的通道，虽然景物没有改变，但子玄已能看出这结界被打开。
　　慕清走过去之后又快速将子玄拉了过去，子玄一个不稳扑到慕清的怀中。只听得头上一阵轻笑：“师妹小心。”抬头看到慕清那明朗的笑容，腰身上的手却收紧了些，“想来我还没这么抱过师妹你呢。”慕清看着子玄，十分认真地模样，光影洒落在他白净的面庞与乌黑的秀发上让人心情也不禁安然平静了。子玄看着慕清，他黑色眸子不似无弦那样有着看破世俗的淡然，也不似莫紫寒那样波澜不惊却深不可测。只是这份纯净竟如孩童般，慕清嘴角微微上扬，正是唇红齿白的文秀少年。
　　“放开吧。”子玄淡然道，不想慕清却又紧了紧，还将下巴抵在子玄头上，喃喃道：“原来有个妹妹是这种感觉吗？”忽又轻蹙眉，“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还是...”
　　子玄被慕清的一番话弄得莫名其妙，指尖点了点他问道：“你都在说什么呢？”
　　慕清忽地放开子玄，抓着她的手臂紧紧盯着子玄：“雪儿。”
　　“嗯？”
　　这称呼不过是私下说的，在莫紫寒面前两人仍是小姐与忠实护身的模样。子玄倒也不觉得什么，难得有一个人这样亲密，平时身边的人也就无痕，莫紫寒和慕清了。莫紫寒虽是无微不至却总让子玄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或许是他与无弦太过相似却又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自觉有了距离感。另外无痕则是唯莫紫寒的话是从，待子玄亦是毕恭毕敬，但也仅限于此。因而平时能正常说说话的也就只有慕清了，久而久之两人也就不再避讳，只用亲切的称呼了。
　　慕清眨了眨眼：“我见宫主总这么抱着你，似乎还抱上瘾的样子。所以想试试是不是这么抱着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呢。”
　　子玄听得这番话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了，无奈地挣了挣却没能挣出来。
　　“不是还要去街市吗？你不去了？”
　　慕清很是得意地笑道：“果然这么抱着雪儿是很有趣的呢，看来我幼时就很会看人了嘛。”
　　子玄看着慕清，眼中满是困惑。
　　“你到底怎么了？”
　　慕清却只是摇摇头：“无事无事。”说罢又牵起子玄的手往林子外边走。
　　终于到了林外，慕清仍是牵着子玄，他低头看了看子玄道：“你看，果然是可以出来的。哈哈，我就知道雪儿一定不会让我闷在那山庄里。”
　　子玄笑了笑：“那你可有找过言雾？”
　　慕清回头看了看子玄道：“我才不要找他呢，冷得跟冰人似的，真没意思。”
　　“好了，我们还是要先做些准备。”在一处明朗开阔处，慕清停了下来。看着子玄似是打量了一番，微蹙眉，“ 雪儿这装扮可不行。”说着他回过头将竹遗令交还给子玄，“这个先还你，可莫要弄丢了。”
　　子玄收回那竹遗令，又看着慕清。还是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淡紫裙衣，轻纱外衫，除此之外也没有过多装饰。头饰也仅是已一支玉簪固定，还是五年前无弦所送的那一支。虽说朴素无华却自然淡雅，子玄想了想，莫非这般装扮也会惹人侧目？
　　慕清托着下巴看了看，又将带着子玄的肩膀让她转了一圈。
　　“有何不妥吗？”子玄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正盯着自己的慕清。
　　慕清点头：“很是不妥。”
　　“嗯？”
　　慕清指尖一点，子玄见到自己身上的衣物换做白色长衫，发髻也变成男子所束的样式。子玄这才明白了慕清所说的“不妥”为何意。
　　“不错不错。”慕清眯着眼笑，又扶着子玄的肩让她在眼前转了一圈，赞许地点头：“雪儿果然是美人儿。”
　　子玄看着自己这一身装扮五分新奇五分满意，接过慕清手中的镜子看了看，竟是与他相似的少年模样。只是这面容较于慕清又多了几分清丽娇柔。
　　“看来我们可以装作兄弟游街了。”慕清似乎十分得意地道。
　　子玄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与你称兄道弟的。”说罢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慕清在后边轻笑：“入戏倒是也入得快。”
　　子玄回头看了慕清一眼：“师兄还不快些跟上？”慕清眼睛弯起来，上前牵起子玄的手：“万不能将你给丢了，不然我也别想回去。”见子玄眼中带笑，也跟着得意一笑，“好师弟，我们走吧。”
　　“你还惦记着师父，就不怕被她发现了。”
　　慕清摇摇头，胸有成竹：“既是能出来自然就不担心这些，”说着又是一笑，“放心吧，今日宫中有事，他们回去了。没个四五日估计是回不来的。所以特意吩咐了我看好你。”
　　子玄不禁蹙眉，这般匆忙地赶回去，莫非是未临宫中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