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师高徒》荼香

17、定亲

　　上官沐风面色淡然，朝围在院外的暗卫颔首示意，便有数人上前推开院门，潜入院中搜查。

　　此时江荼带着白枫宋珏匆匆赶到，白枫低声禀道：“已将山庄各处盘查过了，只谢夫人在凝香水榭夜赏睡莲，迷了道路，还有就是……唐邬主不在房中。”

　　上官沐风微皱了下眉，宋珏“呸”的一声，恨恨道：“我早看这小子不是好人，果然对我临湖剑庄不怀好……”话未说完，便被江荼沉声喝止：“事情尚未查明，胡说什么！”

　　上官沐风缓缓道：“我与那人对过一掌，是个男子，谢夫人没有嫌疑。”这时去院中搜查的暗卫回返禀报：“庄主，院内都已搜过，只是大小姐房里已熄了灯，属下们不敢惊扰。”

　　江荼神情骤变，急忙抢进院中，飞身掠至阿苦门前，叩响房门，高声唤道：“阿茵？”他生怕阿苦遇袭，一声过后，不闻回应，立即沉肩一顶，将房门撞开。

　　月光微透室内，只见黑暗之中，床前罗帐低垂，阿苦在帐内应了一声，惊问道：“是江……江叔叔？”嗓音慵懒，似是沉睡方醒。

　　江荼见她无恙，顿觉夜入暗室不妥，沉声道：“庄内进了刺客，你穿好了衣衫，出来说话。”说着便欲转身出门，目光在桌上瞥过，依稀见到灯台倾倒在一旁，似是被人匆匆打翻，他心下一凛，回身看着帷帐问道：“阿茵，那贼人逃进了内院，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阿苦道：“没，没听见啊？”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江荼不再言语，手握剑柄，蓦地长剑探出，划破帷帐，只待下一剑便朝挟持阿苦的贼人刺落，却见一个男子拥被坐起身来，将阿苦挡在了身后。

　　临湖剑庄等人本已候在门前，听见响动，纷纷抢进房来，便有人晃亮了火折，待得见到室中情形，皆都愣在当场。只见绣被香枕间，一男一女仅着中衣，面色不定地自残破的帷帐后朝门口探视，正是阿苦与唐戚两人。

　　众人见他二人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床，心下已明究理。暗中窃笑者有之，心内鄙夷者亦有之，均道他俩之间早结私情，想是耐不得相思，趁夜偷偷幽会，岂料遇上庄中闹刺客一事，却被逮了个正着。

　　便在此刻，一道黑影倏地自房梁跃起，“呼喇”一阵大响，冲破屋顶，飞身纵了出去。只听外面连着两声闷哼，又是“砰砰”两响，似有人自房檐上坠下地来。

　　众人方才目光皆瞩于阿苦与唐戚身上，那黑影身法又是极快，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无人出手阻拦。待追出看时，两名暗卫脸上布满黑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那黑衣人早已无影无踪。

　　江荼皱眉道：“又是蓝豸教？”上官沐风目中掠过一丝阴霾，挥手令人将两名暗卫抬下救治，便即不发一语，转身走开。

　　众人见那刺客从房梁窜出，想来是趁阿苦与唐戚亲热时躲进了房中，而他二人竟无察觉，不由更是浮想连连，脑中勾绘出颇多香艳场景，但在庄主与江荼面前，自是不敢稍露异色。此刻见上官沐风离开，便借机跟着散去，一时间院内又恢复了安静。

　　阿苦探头探脑，眼见众人走远，转头望着唐戚，心中诸多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唐戚目光沉邃，似有所思，起身披衣下床，背转过身子，沉声道：“阿苦妹子，得罪了。”

　　阿苦脸上微热，取过衣衫穿好，想起适才之事，仍觉心有余悸，吐舌道：“唐大哥，我爹爹和江叔叔……会不会生气？”唐戚摇了摇头，道：“待会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作声，交给我来应对。”

　　阿苦点头道：“师父让我听你安排，自当如此。”唐戚见她目光清澈，对自己全然信赖，心下微微一震，随即面上恢复淡然，拉住了她手，低声道：“走罢。”

　　两人携手出了院门，果见院外等着一名暗卫，朝他俩道：“唐邬主，大小姐，庄主在正气堂相候。”唐戚略一颔首，牵着阿苦随那人一路到了正气堂门外，那人通报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堂内燃着数支巨烛，映得满室通明，正气堂本是临湖剑庄日常议事之所，此时却只坐着上官沐风与江荼两人。阿苦偷偷抬眼，见他二人均是面色不善，忙又垂下目光，唐戚抬手一揖，开口道：“上官庄主，江前辈……”

　　话音未落，便见寒光闪处，一柄长剑指向他胸前，江荼厉声道：“唐邬主，庄主与我一向对你好生相敬，你怎可做出如此孟浪之事，毁我家阿茵清白！”

　　阿苦一声惊呼，唐戚却是不避不闪，面色沉静，低声道：“晚辈与阿茵彼此有情，这些日子因她中毒相见不易，晚辈心中又着实记挂，才会起了深夜探访之念。此举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前辈见谅。”

　　江荼哼了一声，虽觉这小子探病探到了阿苦床上，当真大为混账，但想起雨夜山洞中他二人联手御敌、相互维护的情状，愈发认定他俩早已私定终身，只是不敢向长辈禀明实情，才做下了这等荒唐事来。暗忖：阿茵才刚与我们相认，有什么心事自是不肯说的。唐戚这小子自恃墨剑坞一坞之主的身份，想来不便在两派合并前贸然出口求婚。哎，这件事倒是我大意了。

　　想到此处，不觉暗悔没早些向他二人透露允婚之意，皱眉望着唐戚道：“事已至此，你待怎样？”

　　唐戚拉着阿苦的手掌一紧，垂目道：“晚辈恳请两位，将阿茵下嫁于我。”他生怕阿苦再生枝节，话一出口，忙转眼向她瞟去。岂料阿苦静静站在一旁，竟真的不言不动，疏无反对之意，心下不禁微愕。

　　江荼与上官沐风见他既已求婚，便也不再苛责，教训了几句，即让唐戚先送阿苦回房歇息，择日再行商议定亲之事。

　　两人并肩走在归路上，各怀了心思，一时间谁都没先开口。阿苦忽道：“唐大哥，师父让我听你安排，是不是也料到了爹爹他们会让你娶我？”唐戚淡淡嗯了声。阿苦秀眉蹙起，喃喃道：“那就更奇怪了，师父怎会让我……让我……”

　　唐戚微微一笑，转头道：“你不想嫁？方才怎又不出声？”他此时心境颇佳，见阿苦苍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之态，忍不住逗她：“那块玉锁是我家传之物，既然你一早便戴在身上，想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是要嫁给我的。”

　　阿苦望了他一眼，垂眸道：“那怎么成，我……我是要嫁给我师父的。”唐戚笑容顿敛，愕然止步。阿苦已将颈子上的玉坠解下，塞进他手中，道：“还你。爹爹他们虽让我嫁你，但在这世上我只听师父一个人的话，所以这些都是做不得准的。”说罢转头跑开。她得谢离相助，已将体内余毒排清，此时气力渐复，展开轻功，一会便走得远了。

　　阿苦心头烦乱，一路奔回居处，她与云碧笙均住在这西首别院，见云碧笙房中尚透出一点灯光，过去轻轻叩了叩窗子，不待回应，便即掀窗跃入。

　　云碧笙坐在桌前发呆，却未安寝，见阿苦突然到来，立即起身。阿苦已急急说道：“谢夫人，你能不能传信给我师父，我要见他。”

　　云碧笙一怔，低声道：“今日因刺客之事，临湖剑庄的人已对我存了疑心，此时……出什么事了？”

　　阿苦蹙眉自语道：“师父定然不肯我嫁给唐大哥的……他怎会让我嫁给别人？”

　　云碧笙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是说那位唐戚唐公子么？我看他人品武功皆是超出群伦，性情又好，与你相配正是一对璧人，你师父又有什么不肯的？”

　　阿苦怒道：“师父亲过我，抱过我，也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怎能让我再嫁给旁人！”想起谢离声色俱厉地不许自己再提那晚之事，心内顿又一阵气苦，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云碧笙一张俏脸顿时变得毫无血色，喃喃道：“你，你说什么？难道你们……你们师徒已经……”她定了定神，暗自宽慰：定当不会，倘若谢离当真不顾伦常之礼，当年便不会……

　　妙目在阿苦脸上身上转了几转，但觉她体态举止一派烂漫，绝非通晓男女之事的模样，暗忖她只是少女怀春，错寄相思而已，便道：“你与谢离乃是师徒，怎可再有他想？你师父便如同……如同你的爹爹一样，乱了伦常，那……那可是要受世人唾骂的。”说着触动心事，脸上不禁微微一红。

　　阿苦惑然不解，却道：“师父跟我爹爹怎会是一样的？世人唾骂又怎样了，以前那么多人想杀我师父，还不是被他割成一块块的……再说，等我跟师父回到谷里，别人就算骂我们，也听不到了。”

　　云碧笙一时语塞，但见阿苦提起谢离时，眼闪秋波，似羞似怨的神态，显已是情根深种，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涩楚，冷冷道：“可你又知道你师父是如何想的？江南谢家在武林中向负盛名，他当年为护家门令誉，甘愿脱离宗谱，又岂会再令谢家蒙羞？更何况……你本就是他仇人之女，想来你师父种种所为，也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阿苦一惊，问道：“什么仇人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