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蓝短篇集》苍苍炎凉

4、Angel

　　走过人群拥挤的街道，蓝波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巴勒莫的街道宽敞明亮，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带着明媚喜悦的笑容，如此柔软而又温暖，看的人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路过有着白色大理石喷泉的小型广场，石座上拿着水瓶的天使嘴角带笑，美丽的面庞看上去如同花朵般娇柔。小孩子们抱着花围着它旋转，风笛手站在一边奏响赞美的乐章，恋人肆无忌惮在阳光里拥吻。蓝波远远地看着，微微一笑，却有苦涩止不住的袭上心头。

　　虽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哪怕只是如果也好——如果我是天使的话，如果我是人见人爱的天使的话……

　　你会不会、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呢？

　　里包恩。

　　他垂下眼，无比落寞的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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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gel

　　里蓝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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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步。他隔着十步的距离，看着那个黑衣的男子拐进了一个狭窄黑暗的小巷里。

　　蓝波揉了揉头发，不明白他要去往哪里。

　　任务？不可能，明明才听说他在休假……

　　那是去约会？

　　他的心突然一下子纠紧，带着苦涩和一些更加无奈的感情。果然啊，难得的假日，里包恩是要和他美丽的情人一起度过吧。他们会一起去很多高雅舒适的地方，度过无比浪漫无比美妙的一天吧。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在他够不到的地方了。

　　无论如何都……

　　但是，也说不定是额外的任务呢？

　　不知本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小牛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决定跟上去。难得里包恩这次都没发现他的跟踪，而且也没有回头警告他也不要跟上来，所以……就当我是在任性吧。

　　毕竟我还能再任性几次呢？

　　蓝波苦笑着，挪动并没有停下多久的脚步，再次跟上前面一直以来被当做目标的人。里报恩还是不急不缓地走着，似乎真的没有发现他的脚步一般。

　　——只是蓝波没有发现，尽管他曾停下思索，他和里包恩之间的距离，却还是仅仅只有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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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包恩停下脚步，故意按住帽子四下张望了一下。

　　他听到背后传来急忙停下脚步的声音，不用想又是那只蠢牛慌慌张张的停下来还以为他不知道。想到这里，最强的杀手突然感觉心情很好，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当然这一点，处在他身后的蓝波根本看不到。

　　确认了自己走的方向正确之后他又再次迈开脚步。虽然玩弄那只蠢牛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但却不是他今天的目的。为了不引起敌对家族的注意，他必须抓紧时间，在天黑之前返回彭格列才行。

　　四周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景物逐渐生疏起来。他们经过墓地监狱教堂，天色逐渐黯淡下去。飞鸟撕裂天空，晚风卷起残花，蒲公英的种子向着远方头也不回。

　　直到脚底踩到圆润的碎石，抬头看到荒芜一人的广场，里包恩才最终停下脚步。他看到不远处早已干涸的喷泉上站立着支离破碎的天使雕像：尽管失去了一边的翅膀和手中的水瓶，天使的脸上仍带着温和醉人的笑容，涂着糖果绿油彩的眼睛眷恋地注视着面前孤傲不羁的男子，却让他想起自己身后那个少年的身影。

　　无意中发现的地方，无意中注视到的人，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困惑的是什么。尽管时间稍迟，但也不算太晚吧。

　　“喂，蠢牛。”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含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你还打算跟在我后面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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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波垂头丧气地从藏身的大树之后走出。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他就说里包恩为什么会走到这种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来。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放慢脚步和男人保持距离。明明知道他一直在后面跟着却还是没有停下来，这个人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是好事！

　　蓝波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一点也不明白里包恩。

　　“蓝波大人，蓝波大人只是碰巧路过而已……”虽然被抓了个正着还是不服气。“所以……里包恩你别得意！……”

　　“你过来。”

　　里包恩却根本懒得听他嘴硬。男人干脆向他伸出手来，映着柔和的夕阳，连菱角分明的面目也变得温和起来。

　　小牛微微一怔，下一秒一种自卑从心底涌出牢牢扼住了他的心。他看着十步开外的那个近乎完美的男人，眼眶突然就酸涩起来，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拒绝，然而暴露在空气中的，却只有低低的喘息声。

　　开不了口、怎么开得了口？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到他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

　　那么是该放手了吧……在自己还可以抽身离开的时候。

　　……在自己还可以忍受活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的时候……

　　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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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牛你到底还要呆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不耐烦的皱眉，却意外地看到小牛眼眶红红地站在原地，一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里包恩看到他漂亮的祖母绿眼瞳里清楚的映出自己的模样，然而对方眨了眨眼睛，又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摇摇头无可奈何的笑笑。开口，他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泪光。

　　“里包恩，我……”

　　“你想成为天使？”
　　他抢先一步说出这样的话，转瞬间有种慌乱的意味。蓝波愣了愣，神情变得微微自嘲，然而他还是点了点头。

　　想成为天使……因为如果成为人见人爱的天使的话……！

　　“那么你不觉得这个天使更像你么？你们都一样……”

　　里包恩微微一笑这样说，却看见小牛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还未说出的话顿时僵在了嘴边。气氛僵持，他看到少年一步一步走过来，仿佛无视了他一般和他擦身而过，然后停在那残破不堪的天使雕塑面前，伸出手如同拥抱一般。

　　夕阳柔和的暖色停住在他柔和的侧脸上，却不知为何——投射成悲伤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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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确和它很像。”

　　蓝波垂下手，苦笑着扶着喷泉支离破碎的迟沿。眼泪止不住的从他白皙的脸颊上滑落，浸入池底已经干枯成碎片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明明已经破碎不堪了，却还是试图靠近你……我真傻！”

　　应该再早点决定的、应该再早点决定的……现在他已经完全陷进去了，根本不可能抽身了！

　　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个人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第一次决定追杀他的时候？第一次发现看着他会莫名脸红的时候？……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抽泣着，眼泪却更加汹涌，甚至连话都说不下去。

　　“已经够了，里包恩……不用你来提醒我……”

　　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和你之间的差距。

　　不过是折翼的天使而已……怎么可能被恶魔爱上呢？

　　“就这样结束吧……我已经受够了……”

　　手指收紧，他说出那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以后，不会在追逐你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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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沉默。

　　然后蓝波感觉到熟悉的热兵器抵住腰，男人逼近的冰冷声音里颇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所以说你这只蠢牛这次又误会了什么……！”

　　“蓝波大人才没有误会！……里包恩你太残酷了！……”

　　不敢回头，害怕对上他的眼睛就是自己全盘皆输。

　　然而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这几天我每天都来这里。”

　　“……诶？”听到如此温柔的话不明所以，小牛泪眼婆裟地抬起头。

　　“很像啊……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了。”

　　里包恩闭上眼睛，怀中人温暖的体温让他感觉莫名的安心，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黑手党黑暗血腥的生命力，每一步都是踩着尸体，踏着鲜血铺就的道路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脚步，但却明白那有九成以上都不是出于本意。

　　我们输不起所谓的“也许”。

　　一旦遇到的话，一旦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再移开目光的话，要做的事并不是不吭一声地为他揽下所有的危险，而是明确的告诉他。

　　我有多么爱你，我有多么不希望你伤心。

　　哪怕总有一天我们会失去彼此，但那也不会是绝望的时刻。

　　曾经的美好记忆，总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无时无刻听到已经逝去的人的声音。

　　——活下去。

　　这就已经，足矣。

　　“你给我听好了，蠢牛。”放开抱着他的手，这次用力把他扳回正面面对自己，里包恩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为什么？”

　　突然激动起来，蓝波抬起头受伤似地对着他大声说。

　　“又是因为家族吗？我才不需要你只是施舍……”

　　“安静！”

　　突如其来的低声威胁让他顿时噤声，只是睁大眼睛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个他大概永远都不能看懂的男人，泪水又开始汹涌。

　　“……都说了别哭了，你怎么老是让我不省心。”

　　叹了口气，里包恩小心的使用了温柔一些的语调。他就是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杀掉他什么的一了百了，到最后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也许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和我在一起很危险的，你每天都会遭到很多的刺杀，而且也肯定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如果你决定要和我在一起的话，前途决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明白吗？”难得温柔地拭去对方脸上纵横的眼泪，里包恩以严肃的声音诉说着他思考的结果。“蠢牛，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威胁到了我或者是彭格列的话——”

　　“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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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波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能想到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但确确实是的感觉到了从对方话语中传过来的坚定决心和某种深沉的情愫。

　　这个人是世界第一的杀手，也是彭格列背后的君主。

　　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在自己感觉到不安的时候里包恩也同样不安着，只不过他们思考的问题完全在两个层面而已。

　　真是……不能想象……

　　“你怎么决定？”

　　他听到里包恩这样询问，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紧张的意味，不由得弯下腰去，吃吃地笑开。

　　“喂，蠢牛你在笑什么？！”

　　里包恩不悦的按着他的肩，少年却笑得更加欢畅。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他的声音夹在笑声里传来，断断续续却同样坚定着。

　　“哈哈……我想成为天使……”

　　如果我是天使的话，如果我是人见人爱的天使的话……

　　你说不定就会回头来看我了……可是我错了。

　　我遗忘了我们是黑手党，永远什么的根本就是最傻的笑话！

　　没错、没错……我不能活在你的羽翼下，我得和你肩并肩才行。

　　得成为足以站在你身边的人才行。

　　然后如果是你先走一步，而我能够再一次面对从前的你的话……

　　我一定能笑着对你说真是怀念。

　　“本来我以为成为天使就能够离你更近的……不过……我现在发现……“

　　蓝波伸出手擦干眼泪，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微笑，看的里包恩不由得微微一怔。

　　“我必须要为你抛弃神才行。”

　　他这样坚定的说，于是对面的男人也微笑起来，再次紧紧的拥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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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里包恩你到底为什么每天来这里啊？”

　　“不是说了吗，是因为这个天使和你很像啊。”哼，蠢牛就是蠢牛。

　　夕阳柔和的光辉洒落在单翼天使温和的面庞上，像是看透了世事的沧桑。

　　风吹过早已荒废的广场，像是祝福一般环绕着偎依在一起的情侣。

　　“真可惜啊~~~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能是天使了的说。”

　　听到少年有些落寞的那样说，紧紧抱着他的男人不由的路出宠溺的微笑。

　　“笨蛋……”

　　他抓住他的下巴低下头去。

　　“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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