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曾记明月照江东》珺之

5、生死一线

　　几匹骏马，一辆马车，也不摆什么世家公子出行的排场，周瑜带着周南等几个随侍就这么信马由缰的出了舒县，一路往丹阳去了。
　　出了城门，初夏风光宜人，周南几个又是一心想逗他高兴些，说笑了几回，周瑜心中堆积的阴霾也就渐渐散开了。
　　这几年为避免朝廷里有人举孝廉，周瑜一直刻意低调甚少出门，加之他本就有心看看沿途的风物，一行人走的极慢，加之言行低调，途中行人也只当他们是出门踏青的富家子弟，并未有太多的人关注。
　　行至丹阳附近，周瑜也不急着入城，只是四下里闲看闲晃。原本是想看看他叔父周尚治下民生如何，哪知行到一处茂密丛林边上竟看到有只野鹿，周瑜本就精于骑射，往日里在家，射的都是死靶子，纵使百步穿杨也无甚趣味，再说若是射下这鹿送给叔父，岂不是更好。他心里盘算了一回，便回头对周南几个说：“你们先入城，见了伯父只说我随后就到。”周南见他主子难得起了玩心，反正这会都到了丹阳边上安全的很，随即点头，带了人往城中去。
　　周瑜本是假作富家公子踏青，马背上自然带了弓箭，等周南等人去的远了，便从背后摸过弓箭来，张弓搭箭，蓄满了力道，一箭直奔那鹿眼。忽听见嗖的一声，一人在他东面，几乎同时发箭，箭矢凌厉，竟也是射那头鹿，两箭在离那野鹿堪堪一个箭身的距离撞在一起，那鹿一惊之下往林中窜去。
　　周瑜抬眼一望，树林东面不知道何时来了个少年，看起来同他差不多年纪，那少年英气勃发如同夏日骄阳，坐在一匹枣红马上，面如满月，星眸璀璨，头戴紫金冠，身着百花锦袍，手执紫檀弓，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这人正是孙策。他隔三差五就爱出游射猎，身边的好友里却没个对手，今天见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在此处射鹿，不由得纵马近前观看。本以为是丹阳城里哪家的纨绔子弟，谁知却十分陌生，再细看他张弓之势便知身手不凡，他平日最为自负的就是相貌同武艺，这会却来了个旗鼓相当的少年，他便起了争胜之心。
　　知道来人有意挑衅，偏又让人恨不起来，周瑜一扯嘴角，同样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弓。一带缰绳，纵马入林，孙策也不慢，一夹马腹，紧随其后，不多时二人便又发现那鹿的踪影，此时自然不用客气，二人张弓搭箭唯恐输给对方。一时间不是双箭同至，相撞跌落，就是一箭先发，另一箭后发先至追撞前箭。射了一阵，周瑜一摸箭壶，空了，在看旁边，那人拎着最后一支箭，得意洋洋的正冲他笑，周瑜不由得火起，那鹿近在眼前却没箭可射，左右寻摸了半天，忽然碰到腰间佩剑，他抽出佩剑，猛地向那鹿掷去，竟是将那野鹿毙于当场。孙策正得意，冷不防对方竟用剑将鹿刺死，顿时气了个七窍生烟。周瑜正学着孙策刚才的得意样子，冲着他笑，却见他脸上怒意凝结，朝自己张弓搭箭，不由得变了颜色，可未及说话便听得箭身“嗖”的一声破空而来。
　　还不等他闪避，箭却已经擦身而过，哚的一声，箭身入肉，周瑜便听见一声兽啸，耳后腥风带着一阵血腥，他心中一寒，知道可此已不能回头，便往马下一滚，几个纵身奔至林间空地，再回头时，只见一猛虎右眼中箭，已将他的马扑倒在地。方才若不是对方一箭阻了猛虎之势，只怕自己和那马都一同被扑倒了，再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刚才二人斗的兴起，不知何时已入了密林深处，那虎一扑之势被阻，又被射中一眼，此时发了性子，弃了周瑜的马，又朝孙策扑去。
　　孙策此时心中叫苦，刚刚看那人得意的样子，正想将他拖下马来打一顿，却一眼看见他身后阴影中跃出一只猛虎，电光火石之间，只得射出最后一箭。若是此时打马就走，一来不是英雄所为，二来天色渐暗难辨方向，更加危险，倒不如尽力一搏，见那猛兽冲他而来，只得举起手中强弓相迎。那弓是紫檀所制，十分坚韧，孙策看清来势，一个避让，弓把猛抽在虎头上，将手震的一阵儿发酸，接着就势骑上虎身，用弓弦猛勒。那虎见有人骑在自己身上，就是一滚，虎皮油滑，孙策一个措手不及滚落在地，还不及起身，那虎又一个猛扑，他只得举弓架住那老虎的嘴，却不防虎掌扑在右肩上，顿时血流如注。一人一虎就这么僵持住时，眼角却瞥见那人朝林中走去，孙策先前射箭便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如今又是一番搏斗，又是生气，只觉全是乏力，正要支持不住，忽见一雪亮的剑尖从猛虎颈部穿喉而出，紧接着又是几番猛刺，皆是透体而出，堪堪停在身前，并未伤自己分毫，那虎受此重创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孙策推开猛虎，见周瑜手提染血长剑，正微微喘着气，他正要说话，就见周瑜身体一晃，跪倒在地，他赶忙抢上几步，将周瑜扶住道：“方才可是我同这畜生搏斗，你怎么倒没力了，先前我还以为你吓的逃走了。”周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看起来像么，我不去找剑拿什么来救你。”孙策微微一窒，知道自己错怪好人，正有几分不好意思，却觉得手上有几分湿润，一看之下才知道，原来方才周瑜虎口逃脱还是被猛虎拍中了背部，又拼命的挥剑刺虎，拉扯之下伤口越发大，流血流的脱了力。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刻都是衣裳破烂，血染了半边身子，僵了半响不禁失笑。从未吃过这么大苦头的二人，回想其刚才的情景虽有些胆寒却也十分刺激，此时相视一笑，孙策道：“看你的打扮，原以为你是哪里的富家公子出门游玩，想不到也是个能拼命的，今日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不如做个兄弟如何？我叫孙策，你呢？”
　　“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