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出山 ...
-
“我便是这一代的贞人，殷商子民笃信天数，贞人所说的话就是他们的天数。我就像个泥塑木雕，必须永远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假象，可笑的是我根本不信天命，我只信自己。”殷玉商缓缓的讲述着一个王朝覆灭时的故事，话语中带着些厌烦与无奈。熟读史书的周瑜竟不知道商亡周兴之时还发生过这些事情。他惊讶于那传说中天人所授的龙甲神章竟真的存在于世上，他更气愤于这个自欺欺人的誓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躲进深山便不是大周的土地了么？或许他不是殷人，不能理解国亡族灭之恨，可千百年过去了，还有什么仇恨是不能磨灭的，若不是他无意之间的闯入，只怕眼前这个聪慧美丽的女子便要在孤寂的深山之中蹉跎了年华，无论如何他定要带她出去，哪怕是乱世也有繁华与精彩。
“呵……如今哪还有什么大周，千百年的岁月，已是沧海桑田，所谓的大周早已烟消云散，而后朝代更替也有好几番了。若认真算起来，姑娘可知道已过了多少年？”周瑜心中只觉得荒诞，轻笑了一声问道。殷玉商眼色黯淡了下来，“山中岁月太过孤寂，一开始或许还有人计算着时日，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尽头，后来就再没有人肯一日一日的去数日子，如今我们知道的不过是日出日落罢了。只是没想到，世代所守的誓言早就是一句空洞的笑话了，真可笑，真可笑……”嘴角溢出轻微的苦笑，十数年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也到了破碎的边缘。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出去看看吗？”
“开始或许是不想、不愿，可后来便是不敢了。外面的一切都太过陌生，早已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世间了。可我偏偏生出一点不甘心，想着就算看一眼也好。”她抬眼望着极远处的天空，眼中生出无限的希冀来。
“愿意相信我吗？我周氏虽不是一方诸侯也非皇室宗亲，但也有些势力，定能保你一族安定无忧。”虽是一句问话，却语带不容置疑的坚定。
殷玉商定定的望着他，他脸上温暖的笑容中带着自信，似是被他感染，或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愿以全族子民相托，今日起称我一声玉商便可。”
望见她的笑容，周瑜只觉得一个恍惚，她不笑时便如同冰封碧湖，而此时却仿佛听到了一声冰裂的轻响，春风拂面而过。
这边周瑜正为着帮人脱离困境，今后少不能讨教几招御敌阵法而高兴，那边丹阳大营里却是气氛压抑，人心不稳，就快要闹起来了。
周尚的脸色难看的要命，连带的中军大帐里的一干人等也不敢多嘴半句。布纳和王敬此时乖乖的跪在当中，等候发落，偏偏周尚迟迟不发话，就这么干熬着，倒叫人越发的难受。立在一旁的将领们却是各有各的心思，这会太阳已落山却还是没有周瑜的踪影，众人都知道希望渺茫。冯宜和魏氏兄弟看着跪着的二人眼睛直冒火，一旁的赵世运虽还没如此愤怒，也觉得那二人颇不像话，平日仗着周尚看得起没少嚣张，最不守规矩的便是他们，这次偏自己找死。立在最末的马肃与孙毅二人才从秣陵回来，他们原是接了冯宜的信说是大营怕是不稳，急点了精兵星夜赶来，这会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情形也猜到布纳这家伙捅了篓子，马肃还罢了，只是孙毅原就同布纳有些过节，为着些嘴皮子仗两营起了不小的冲突，累得周尚将他抽去打理军屯，他倒不怨周尚只是深厌了这个贼匪出身的蛮子。
周尚硬压着怒气，他是又心疼侄子又得防着兵变，嘴角都急得起了燎泡。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一刀砍了还不够解恨的，可偏偏是这个布纳，自己为了收拢这一帮劲旅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家业，抬举的布纳连轻重都不知道了，这会子要是一怒杀了他，他手下那帮尚未教化的山兵定然不服，这才多久就接连有几个步军营的低级将领来替布纳求情。到时要是起了兵变，这不是左手打右手横竖都是自己的兵，就算强压来代价也必然惨重，周氏定然元气大伤。只是处置的轻了，不能服众不说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拿眼扫着帐中诸将，都是他带出来的人，心里转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一边是一腔子怒火恨不得活吃了布纳的几个，剩下的要不是素日就瞧不上他要不就是有嫌隙，就一个马肃稳重又颇有见地，平日也能说上几句，偏偏这会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肃见周尚一个劲的瞅他，像是想听听自己的建议，可他又不知道布纳是捅了哪一块地方，想说也说不出来，只得望向地面。黄然一掀帐帘见到的便是如此一个压抑还有点诡异的场面，他刚到舒城府里，回禀了周瑜的行动与决定，还没等到周异写好回函，就接到了周尚的飞鸽传书，他是叫苦不迭，周瑜打猎受伤的事他刚在司马氏面前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无妨，又要去回禀周瑜失踪之事，也不敢往重了说。果不出所料，司马氏心疼儿子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周异周尚两个骂的狗血淋头，要不是一家子大小拦着她便要冲到丹阳来，好歹劝住了，她也还是让卿菡跟着来了丹阳。黄然撇了一眼跟在身后进帐的女子，周家的人倒是一个都小觑不得，一个小丫头一路策马竟是半点不落后，这会没事人似的。他没好气的看了看跪着的布纳，害得他催命似的赶回来，这一来一回的千里疾奔他虽说手里有几分功夫也架不住这么折腾，一把骨头都快颠散了。
众人也看见跟着黄然进来的卿菡，皆是一愣，纷纷别过头去。叫这么一打岔，气氛也松动了些，周尚冷不丁看见卿菡也是一惊，还以为那个看似贤良实则泼辣的大嫂也来了，探头没见人才尴尬的咳了一声。诸将不好多待，纷纷告退，魏氏兄弟上前将跪傻了的二人架了出去。卿菡一见众人都出去了，清了清嗓子道：“二老爷，婢子替夫人传话，得罪了，‘周仲远，我好好的儿子送到你手上，怎么就三灾八难，那是你亲侄子，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你要不还我个好儿子，这辈子都别回家来，否则休怪大嫂不讲脸面’，二老爷，夫人还交代了，我带不回公子就把那贼子的首级带回去。”卿菡学着司马氏一通吼完，那周尚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出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