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踏雪轻若雾》皎月云

4、碎雪如歌飘飘落

　　城外，青色的衣袂，像开了一朵青色的花。
　　她寂寞地低垂着眼帘，微微偏着头，哼着一首歌，很老的歌。
　　在这小镇，她像一抹青色的游云，轻轻的停留。偶尔抬眼望望尘世，仿佛隔得很远。因为她心里爱着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当他狠心与她诀别，她的心早已成了碎灰。
　　她曾听他讲过一个故事。
　　三百年前，有一株盛开在悬崖的桃花树静静地生长着。它是那么自在，看着云卷云舒，听风歌唱。其实风会唱歌，轻轻地，像碎叶的声音。偶尔看着小鹿在悠然奔跑，他觉得很自在，好像有天地为伴，不觉得寂寞了。直到有那么一天，这个地方来了一个神仙，它从没见过神仙，心里抑制不住好奇。
　　那是一个充盈着月光的夜晚，一个雪白轻衫的少年，乌黑的长发像重重的泼墨，他看上去那么安静，那么遥远，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它多想靠近看看他。那个少年浑身沐浴在雪白的微光里。它的视线紧跟着他，好像心里有这么一块地方是为他预备的。
　　那个少年雪白秀美的手将长发拢到身后，静静仰望着天空。月亮好像在九天遥望着他，这样的美，桃花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它决定修炼成仙，去陪伴他。
　　每天她都会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望着那个吹着玉笛的少年，她沐浴在他的笛声中，那声音那样美丽，清越，就像少年那样不染尘埃。后来她终于拥有了肉身，成为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子。
　　她爱慕他，于是终于在他又一次出现后向他表明了心意。
　　当她抬起眼看到少年清丽的脸庞，恍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错觉。他轻轻的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她呆呆地将他望着，他好像很远很远，像天上的月亮那样不着边。她低低的望着湖面，白色的衣袂翩飞。忽然听到他笑了，他说：“我喜欢一棵桃花树，虽然我知道它不是个人，可就是喜欢。最喜欢它盛开着绯红的花朵，那样美丽，比九重天上的所有花木都美。”她又仰脸望着他，告诉他：“我就是那棵桃花树，我也是，像这样的喜欢着你。”他能明白吗？
　　他就这样微微地笑着，：“不会，它只是一棵普通的凡树。而你是一个女子。”她将他望着：“我为了你，这样等待了三百年，终于修得了肉身，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少年忽然不说话了，如冰似雪的美丽眼眸看着她，又好像看着更遥远的地方。他忽然倾身紧紧抱住了她，或许这段缘分，这样才是最圆满的吧。
　　可结局是，上天生生拆散了他们，天劫一道一道的降在他身上。他们逼迫那只桃花妖看着他受刑。少年雪白的肌肤布满了血痕，看上去那么狼狈。
　　桃花妖哭着求他们，把那样的刑罚降在自己身上。少年忽然从刑台上走下来，那些人急忙拖住他。他却用力甩开了。看着那只满脸泪痕的桃花小妖，少年拉住她的手，靠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地道：“绯月，我想看看十里桃花盛开的样子，一定很美很美，有你陪着……”她含泪抱紧他，用尽所有力气完成了这花的盛宴，她的法力一点点散失在空气里。少年在这样一场华胥梦里看着十里桃花连云盛放，心里却有些寂寞。浅粉的花瓣铺天盖地，他始终没有找到她。梦的尽头，他抬眼看到了一株美丽的桃花树，绯红的花瓣，血红的，寂寞的。他抬手轻抚在树干上，依偎着她。完成了他最后的梦境。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桃花妖将那个梦同他和她一起烧掉了。
　　听他讲完这个故事，她心中有些惆怅，她记得那时她说：“那桃花妖真傻，若是我，必然要连着他的份，好好地活着。”他却微垂着眼，有些寂寞的说：“桃花是很寂寞的花，失去心中至爱，一定不会独活下去。”
　　如今，她细细回想起来，他的那些话，竟不觉走了神。
　　他从前总是觉得情爱太渺茫，回想起来，那时天真的不像话。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碰到了一袭玄黑的衣裳，他仰头看着那人。是个看上去颇具城府的少年人。他说：“跟着我，我带你去皇宫。到时候你衣食无忧，或许也会快活些。”
　　她迟疑的望了他，微不可见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