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踏雪轻若雾》皎月云

19、竹里踏雪轻若雾（下）

　　等她似走过千山万水似的回到家中，手中紧握灵芝。
　　深冬的雪从屋瓦的缝隙中毫不留情的吹了进来，而父亲，紧闭着双眼。
　　她跑过去摇晃着他，手轻拍他的脸颊，可他完全没知觉的躺着，蜡黄的脸，骨瘦如柴的样子。还记得小的时候，他背着她上山采茶，唱着当地的民歌。哪怕没了娘，这家都感觉还在的，一睁眼便能看到的带着笑容的阳光的父亲。
　　已经变成这样了，她不甘心的凑过去听他的心跳，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毫无顾忌，茫然无措地大声吼着，朝着天，朝着毫不留情的人世间，悲凉的吼叫着。
　　已经没人去理会了，娘，爹。我不要一个人孤单的活下去，你们听得见吗。
　　她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很久很久，像是被时光遗忘了。
　　等到有那么一天，她才突然想起那个约定，那个少年。

　　“等的好辛苦啊。”少年微微的笑。
　　“是啊，让你久等了。”女子也轻轻的笑了。
　　“你的父亲他，他投了个好胎，下辈子和你娘还会再相遇。你不用担心了。”少年微微垂头，看着她的表情。
　　她也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抬起头来，在他耳边道：“我愿意，与你相伴。”少年眼中有微微愕然，不过仍是浅淡而温和。什么仙凡有别，他才不顾，遇上了对的人，他一刻也不会等下去。
　　少年望着她的眼睛：“若我哪天不在了，你就走吧。”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是为了你好。”
　　“你要替你自己想想！你为了我这么一个凡人，值不值得？”女子紧紧盯着他。
　　少年沉默了半晌，替她抚了抚耳边的发，清凉的手指摩挲着那一缕头发，然后倾身用冰凉的唇印在她的唇上。纷纷扬扬的碎雪，像少年那样触手可及，又那样遥远。

　　他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哪里有草原，牧马奔腾。女子穿着少数名族色彩鲜丽的红衣。跳着一场美如梦幻的舞。少年穿着简单的布衣，却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风华绝代，他吹着一首悠扬的笛曲，像是谁也无法参与的他和她的梦境。
　　他们在草原上生活了八年，谁也无法想象，最让人担忧的一天如期而至。
　　天降大雨，天雷滚滚。几个面色狠厉的天兵用铁链捆住少年，他看上去仍然那么沉静，女子紧紧抱着他不让他们带走她，“明明答应我，只要我们走的远远地就不会有这一天。你骗我，尹冰。我会恨你一辈子。他手中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蝶形吊坠。温柔的说：“这就给我们的孩子吧，保佑他健康的长大，我们的，小雪天。可惜不能亲眼看看了。”他留下了那个坠子，决绝的跟着他们走了。他明知道，同凡人有私，下场是什么。可他来不及后悔了，也从没后悔过。
　　女子哭着，远远的看着心上人永无归期。
　　忽然一阵巨雷轰然炸开，她的心陡然碎裂。
　　原是不能相守的，容着他欺骗自己，自己也相信着这个谎言。
　　结局早已注定，你明知道的。

　　此后她来到了皇城，碰上了个王爷，好心接济她，待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全城盛开了雪一样洁白的茉莉。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那眉眼，简直和他父亲一个样，她看着他，亲了亲他的脸蛋，像所有母亲那样快乐。
　　他知道没有他，她将不久于世，她是那样的爱他。就如他爱她一样。
　　他将那孩子托付给王爷，最后看了看那可爱的孩子，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