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闲苔

6、第6章

　　“喏，那就是我姐姐住的阁楼，看，倚在窗边发呆的那个就是她。”宋墨书说道：“你看到没有啊，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后边晃啊晃的那个是她的贴身丫头，站在旁边的那个是个粗使丫头，别看错了。”

　　颜逸仙不耐烦地推开他：“我自己会看，你别在这吵我。”

　　切，本少爷还懒得理你呢，反正现在我平安回来了，你就没用了，你就装神弄鬼去吧。这样想着就打着扇子自顾自地走开了，转角时，突然发现颜逸仙的眼神有些异样，像…像什么呢？

　　不好！像自己偷窥如贻的眼神，虽然他长得正经些，这眼神中的本质是一样的，莫不是我引狼入室了？想到这也不敢走了，偷偷躲在夹角看。

　　这花心道士六根不净，主意打到我家来了，虽然我家姐姐嫁不出去，也不能便宜你了。

　　再看阁楼上的姐姐，原本呆滞的目光居然有了神采，粉面微含春，四目相视片刻，含羞走了。可颜逸仙却还立在原处痴痴地看。

　　不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才刚刚留头的粗使小丫头拿着一方丝绢走了出来，递给颜逸仙，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

　　颜逸仙冲她温和的笑笑，接了丝绢方转身离开。

　　果不其然，当真是没安好心，这样就眉目传情了。

　　跟着颜逸仙来到大堂上，看他怎么说，如果他装神弄鬼想打姐姐的主意就当场揭发他。谁知颜逸仙却推说天色已晚，虽然已瞧出病症来，也须得明日开方子。

　　宋姜氏连忙点头答应，将他安排在宋墨书住的院里住下。

　　宋墨书便开始腹谤起来，好好的一个院子，我住的多舒服啊，自打三年前来了个书呆子天天听他念经，这会儿倒好，真来了个念经的，我好好的一个屋子变成寺庙了。

　　宋墨书的小院以前是他一个人住的，原本就不大，仅三间房，一间会客厅，一间卧房，一间书房，那书房自打设在那就没起过什么作用，三年前姜裴来了之后，里面才开始有书的。

　　最后，宋姜氏安排颜逸仙睡宋墨书的床，命宋墨书睡在外间的榻上。

　　二更天后，宋墨书便严严实实地睡了过去，里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想来颜逸仙也是睡着了。

　　宋墨书房中的榻和床的摆设方向是相反的，一时间没睡习惯，睡到一半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地下，心里骂了句：“这道士居然跟我争床。”又翻身睡到榻上去。

　　刚躺下还没闭上眼，就看见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进贼了，刚想把动静闹大，仔细一看，那颀长的身影，一身儒生的衣服，不是颜逸仙是谁。正轻轻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深更半夜不睡觉想干嘛。宋墨书顿时睡意全无，见颜逸仙映在窗户纸上的影子消失在转角，一咕噜便翻身起床，跟了过去。

　　却见颜逸仙驾轻就熟地往后院走去，一会儿就来到了宋墨香住的华章楼下，果然是淫贼，正想叫人，又转念一想，现在他什么都还没做，倒叫老娘说的大惊小怪得罪了读书人。等他上楼后我再把他堵住，人赃并获，看他怎么抵赖。这样想着，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观其变。

　　颜逸仙在楼下转了两圈，却没有要上楼的意思，宋墨书等得不耐烦，心中直骂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

　　颜逸仙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个罗盘来，四处一转，又往华章楼北边走去，宋墨书弄不懂了，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没走几步就到了姜裴读书的地方，虽然已经三更，但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姜裴正在灯下苦读，宋墨书不屑道，这书呆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就以为能熬出个举人来。

　　颜逸仙化出一张符纸在指尖燃起来，借着火光猛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窗下。

　　“谁。”宋墨书再按捺不住，冲过去喊道。

　　那人影听到动静吓得到处乱窜，颜逸仙手中飞出一根红线，指着华章楼大喝一声：“路在人间。”

　　符纸烧完了，那个人影仿佛也消失在黑暗中，姜裴听到动静，举着灯出来查看。

　　宋墨书骂道：“你读书读傻了，窗外有人都不知道。”

　　“姜兄深夜苦读可敬可配，只是夜太深也该休息了，令弟顽劣，深更半夜约我来唬你。”颜逸仙扯了扯宋墨书的衣角，示意他别出声。

　　姜裴似乎跟颜逸仙说得上话些，并不理会宋墨书，只对颜逸仙拱拱手：“表弟是比常人顽劣些，叨扰颜兄了。愚弟也是时候回房了，不如颜兄借此灯光一同回吧。”

　　“现下已是没了睡意，在院里走走，稍后便回房，姜兄随意。”颜逸仙略鞠一躬，姜裴也不多言，掌着灯就走了。

　　姜裴走了，宋墨书质问道：“你干什么呢。”

　　颜逸仙牵着手中的红线道：“给你姐姐治病，你姐姐小命差点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宋墨书见那根红线在颜逸仙手里紧绷着，似乎那头牵着什么，这个院子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里面的结构，前面出了几十步开外，那间供姜裴读书的房子，什么都没有，夜色中看不清晰，却怎么也想不出那头会牵着什么：“刚才有人你为什么不让说。”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

　　“你胡说，我明明看到了。”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人？”颜逸仙悠悠地说。

　　“你什么意思。”宋墨书又觉得身上开始发冷。

　　颜逸仙又摸出一张符纸，在直接燃上，火光中，红线那头赫然栓着一个人，宋墨书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姐姐宋墨香。

　　来不及说什么，符纸烧完了，宋墨书恼怒地说：“你好大的色胆。”

　　一边说，一边伸手沿着红线摸过去，想解开姐姐，谁知摸到那头却是空的，一个结悬在空中。

　　“这这这……”宋墨书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那是令姐的生魂，你刚才大呼小叫的惊着她了，我若不用红线栓着，乱跑跑到了黄泉路可就变成死魂了。”

　　宋墨书还想问什么，颜逸仙径自拉着那跟红线走上了华章楼，宋墨书几步追上，拦住了他：“你想干什么，闺阁禁地你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啊。”

　　颜逸仙见状也不多加辩解，将红线交到宋墨书手里：“既然如此那我就回避吧，你去给令姐送魂。”

　　宋墨书一头雾水地看着手中的红线，轻轻一扯仿佛那头确实有物什，耳边又传来颜逸仙的声音：“别松手了，生魂跑了可就找不着了，趁早送去，过了五更天就回不去了，切记，切记。”

　　“喂喂喂，这神神叨叨的东西我怎么会啊。”宋墨书连忙拉住他，只得无奈地妥协：“算了算了，你去吧。”

　　颜逸仙也不为难他，接了红线就进了宋墨香的房间，将红线栓在她中指上，念了一段咒，又在她额间划了道符，做完之后方离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墨书问道：“我姐姐是个什么病啊。”

　　“没病，魂不附体罢了。”颜逸仙懒懒散散地往回走：“生魂离体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能像正常人一样呢。”

　　“那这样就算是好了？”

　　“没那么简单，只是暂时将她的魂封在体内，三五日不得出而已。”

　　“那要怎么才能好？你这个道士能不能把话说全了？”

　　“那就得找到她为什么会离魂的原因？”

　　“是啊，为什么？”说话间已经回到了院里。

　　“离魂多半是执念太重，魂便离了□□去做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也就是俗称的痴病。”

　　“啊？那我姐姐想做什么不能做？”

　　“我还没成仙呢，我怎么知道。”颜逸仙显然是对这个事不甚上心，和衣倒在了床上。

　　宋墨书哪里肯依，追到了里间问：“那现在该怎么办？你不能不管了。”

　　“我管不着。”颜逸仙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倒是告诉你个法子，这几日她的魂在体内，心智是正常的，不如你们去问问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能帮遂了，或者开解了才是治本的法子。”

　　说完，合上了眼睛，任凭宋墨书怎么追问也没半丝回应，宋墨书只得作罢。

　　第二日，宋墨香一早喝下了颜逸仙开出的药方，不到晌午神智就正常了不少。

　　宋墨书很是开心：“不是有药可治的嘛。”

　　“我又不是郎中，哪里知道什么药方，那药是安神养心的，不过是平常补药罢了，喝了无大碍，拿来充数哄令堂的。令姐现在是魂魄健全才显好的，别忘了我昨晚跟你说的话。”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我娘说。”

　　“君子敬鬼神而远之，我一介书生怎能说此番话。”颜逸仙整了整身上的儒生服嘲讽道。

　　宋姜氏见女儿大好了，不由得喜上心头，连连拜谢，又见颜逸仙一表人才，举止有礼，心中更是喜欢，客套后又拉起家常来。

　　“先生家在何处，父母何人呢？”宋姜氏问道。

　　“晚生居无定所，只身一人。”颜逸仙略想了想答道。

　　“哎呀，先生过得清苦还有此才华，比犬子真是好上万倍，可惜老身无福，没能有你这样的好儿子。”

　　颜逸仙听得有些肉紧，想找话题岔开，宋姜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空挡：“我们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在这一带也算望族了，小女病后再无人提亲，先生救了小女无以为报，不如由老身做主，将小女许配给先生，一则报了先生的恩情，二则免了先生流离之苦。”

　　宋墨书一听心中先是震惊，再一想，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颜逸仙虽是个道士，换身衣裳谁又知道呢。一方面姐姐那么大把年纪了，也许不得好人家了，另一方面想到昨日姐姐使唤丫头给他送丝绢，想必也是心里中意的，更何况她的病未痊愈，有他照料岂不更好。更重要的是姐姐出嫁了，就可以娶如贻了。

　　想到这也跟着劝说颜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