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墨白》易木黛

5、能不能不要说

　　森林之北三周年的庆祝party。
　　周六的下午，朱小路就被柳朵叫到店里帮忙。柳朵盘腿坐在地板上给气球充气，朱小路负责将充好气的气球递给踩在梯子上的徐子墨悬挂在挂灯跟彩带上。江南亲自下厨烘烤各种美味可口的蛋糕。
　　傍晚终于大功告成，江南催促柳朵一伙人赶紧到更衣室梳洗打扮，一定要以最酷帅的面貌迎接周年庆。
　　柳朵换了身镶钻金色短款小礼服，干净利落之余又多了份可爱俏皮。
　　“朵儿，你这不是要二当家小命吗？”
　　“别跟老娘我提那娘货成吗？你怕老娘我的火气太大要你来降降温？”
　　柳朵盘好头发，化好妆，看到朱小路还呆站在镜子旁，不禁皱眉，“我说路仔，你在等谁来伺候您沐浴梳洗啊？”
　　“没有，我这样就好。”
　　“你是不给二当家面子还是故意惹老娘上火啊？”
　　“朵儿，我觉得我这样就很好，再说我也没带礼服过来。”
　　“怪不得非白会忘了你，另觅新欢，瞧你这点出息，你就这样面对非白跟杨一一那狐狸精？”
　　“一一不是狐狸精，你别乱讲话。”
　　“她不是狐狸精，那你这原配是小三了？天天藏着掖着，前怕狼后怕虎，都是你自找的！”
　　“如果还想我继续留在这儿，朵儿暂时闭嘴，可以吗？”
　　柳朵斜了朱小路一眼，踩着六公分高的高跟鞋走出更衣室。朱小路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学会微笑，学会忽略你，这不一直是我的拿手好戏吗？所以这场感情赌局里，我怎么会输的一败涂地？
　　不多时，更衣室的门被叩响，江南催促朱小路赶紧出来迎宾。
　　朱小路连忙应声出来，江南看到朱小路还是白色打底外罩浅灰开衫，深蓝百褶半身裙，脚蹬一双深棕小马靴时，哭笑不得。江南恨不得指着朱小路鼻子骂：“路仔，我这森林之北就这么不招您待见，好不容易赶上周年庆，你就给我穿成这样？”
　　“二当家，既然是周年庆，大家开心就好，若是将心思都放在着装上，岂不是有点喧宾夺主？森林之北有二当家这样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主人就足够彰显整个店的品味与特色了。朵儿，你说是不是？”朱小路竭力哄江南开心。
　　“很久没见你耍嘴皮子了，走啦，今天有你闹腾的时候。”柳朵拉着朱小路往前厅走。
　　走到人群里，朱小路才明白江南为何如此火大，华服丽影中，自己真的是格格不入。大多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因为江南的好人缘，柳朵精湛的咖啡技艺，所以店里也算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不知为何并没有见到徐子墨。
　　朱小路贴着墙角缓慢移动到灯光打不到角落里，整个身子都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也跟绷紧的身体一同放松。
　　“咳……非常感谢各位光临森林之北的周年庆，大家一定要happy！”台下热烈的掌声让踩在吧台后面椅子上的江南很有成就感。
　　“给老娘下来，这椅子老娘还要坐呢！”
　　柳朵使劲一拽，江南因为重心不稳就快从椅子上跌下来，柳朵吓得连忙去扶，想不到江南还是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但没掉到地上－－江南两手撑着吧台将柳朵圈在吧台跟自己中间。柳朵背倚着吧台，两人的距离只有零点几公分，昏暗的灯光下，不知道谁先红了脸。人群沸腾，起哄声里柳朵推开了江南，江南第一次有些呆呆傻傻地愣在那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闹剧过后，大厅中央是跳舞的男男女女，吧台边有搭讪的，角落里有浓情蜜意的情侣，一切都各归其位。
　　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非白跟杨一一果不其然光临了森林之北。不明白的是徐子墨随后推门而入。
　　杨一一将礼物递给江南，江南礼貌地招呼他们。在昏暗的角落里，朱小路第一次仔细端详那个失踪了两年的男孩，她曾经的棉花先生。两年的光景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习惯斜起嘴角有些坏坏的笑，习惯左手拨弄散落在眼前的细碎头发。杨一一依偎在非白身边跟江南寒暄时，那画面好像新婚夫妇在接待客人，温馨幸福。
　　朱小路不忍心再看，专心低着头品尝江南亲自做的黑森林蛋糕。很好吃，不愧是二当家。
　　“介意分我一半吗？”
　　沙发的另一端陷下去，徐子墨不知道什么坐过来的。
　　“那边多的是，这是吃剩的。”
　　“这份比较治愈，我感觉。”
　　“蓝山换黑森林。”
　　“你真可以改名为蓝山小姐，咖啡喝多心更苦，请你跳支舞。”
　　徐子墨刚说完，不等朱小路反应就凑过身来牵起朱小路的手走向舞池。
　　朱小路想挣脱又怕引起他人好奇的窥探，想了下还是没有甩开徐子墨的手。所有人都盛装打扮，男着西服，女披礼服，所以朱小路一身休闲装混在其中很是扎眼。徐子墨穿了身修身黑色西服，剪裁简约，倒像个翩翩绅士。
　　徐子墨将手搭在朱小路腰间的时候，朱小路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僵硬。虽然只是一瞬，朱小路立即恢复常态并将右手搭在徐子墨的肩上，左手交握的时候眼神不知飘向何方，徐子墨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以及对自己的些微抵触，即使竭力隐藏。
　　华尔兹的音乐轻快优雅，朱小路却心不在焉，不经意间总踩到徐子墨的鞋尖，想道歉说对不起又卡在喉间说不出，只能低头看脚下，害怕又乱了舞步。
　　徐子墨却像没有察觉到朱小路的窘迫，仍然若无其事地搂着朱小路跳着，转圈。
　　“蓝山小姐，你认为我以后都这样称呼你可以吗？”徐子墨略带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二当家跟柳朵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我为什么要从别人那里得知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为什么要通过别人告诉我？”
　　“朱小路，我是朱小路，你记得了吗？”
　　徐子墨微笑点头，低头凝视认真地像小学生自报家门的女生，深褐色的眼眸让朱小路不敢窥探。
　　朱小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加一句“你记得了吗”，是害怕被忘记吗？
　　很不幸，明明会跳一点舞的朱小路今天非常失常，在转圈的时候第七次踩到别人的脚，而这次踩到的不是徐子墨是正好转到他们身边的非白，还连带撞开了杨一一，这一连环动作不说预谋都没人相信。
　　非白连忙扶住不停道歉的女生，看到朱小路的脸时眼里满是诧异。
　　“怎么是你？”非白定定地看着朱小路，他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个女生。上次见面过后，他经常独自一人来森林之北，可是再也没有遇见她。
　　“好久不见。”朱小路赶紧离开非白的怀抱，站到徐子墨的身旁。
　　“小路，好巧，大家过去坐着聊。”杨一一走过来挽了朱小路的手往旁边的沙发走，徐子墨跟非白跟着离开了舞池。
　　杨一一挨着朱小路坐下来，非白坐在杨一一旁边，徐子墨理所当然地坐在朱小路旁边。
　　“小路，两年不见，还好吗？”
　　这话你不是在电话里问过吗？你看我现在好吗？“还不错。”朱小路佩服杨一一，更佩服自己。
　　“这位是你的男朋友？”杨一一指的是徐子墨。
　　“幸会，我是小路的男朋友，徐子墨。”
　　“C大生物系的徐子墨，久仰大名，我是杨一一，这是非白。我跟阿辰也在C大。”
　　“不敢，你们是优秀交换生，开学时我接待过你们。”
　　朱小路在旁边安静地听徐子墨谦和有礼地和杨一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原来非白跟杨一一是作为交换生回到这座城市的，他们跟徐子墨在一所大学就读。朱小路才知道徐子墨是C大的高材生，本以为他是哪个美术学院的艺术生，想不到他的专业竟然是生物遗传学。
　　“我认识你的，对吗？”
　　杨一一跟徐子墨突然停下对话，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非白突然开口。
　　本来缓和到有些慵懒的气氛似乎一下被下降气旋控制，非白似乎是对着空气说的话，因为他没有看向任何人，但在座的三人却很明白他问的是谁。
　　“认识的。”朱小路抬起一直埋在阴影里的头，视线迎向非白。
　　“很熟悉的，很熟悉的那种认识。”
　　“很熟悉。”
　　“你是谁？”
　　“朱小路。”
　　“朱小路是谁？对我很重要吗？”
　　“是我。对你很重要吗？”
　　非白看着朱小路那张略带忧伤的脸庞，有说不出的悲伤在胸腔蔓延，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眼前的脸庞似乎跟脑子里碎片在慢慢重合，可就是粘合不上，总有许许多多的断层。两人就这样久久互相凝视，似乎周遭世界跟他们早已无关。
　　朱小路在非白眼中看到痛苦，原来想起她是如此痛苦。
　　“你难受吗？棉花先生？”朱小路的声音开始哽咽。
　　非白的肩膀一滞，脑中有几千伏的高压交流电通过一样，痛得快要爆炸了。非白抱着头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像个受伤的孩子。
　　“朱小路，够了！你够了！你看不到他很痛苦吗？”杨一一将非白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非白的背部。
　　“我不苦吗？你们不知道看着他痛，我更痛吗？！”朱小路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膀里，泣不成声。
　　“你照顾好他。”徐子墨对杨一一说完，俯身对朱小路说：“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