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何迢迢》慕小容

7、莫青

　　赤金山矿脉只是一条小矿脉，也只有精铜矿这一种矿物，每百斤矿石可提炼出一两精铜，能用来炼制一些常见的法器，算不得什么稀有的矿物。更何况经过多年开采，矿石已经所剩无几，而正是因此，这条矿在门派中也不被重视，除了两百余名挖矿的凡人外，只有三名炼气期修士在这里值守。
　　条矿道不断的分叉又汇合，交错成错综复杂的蛛网状，幽深、黑暗、潮湿、沉闷，根本不足以描述矿道的破败环境。而压抑的氛围令人更加沉默，只能听到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偶尔传来监工呵斥怒骂鞭打的声音。
　　矿工多年不断的通过采矿来换取食物，沧桑的脸上染满风霜的痕迹，眼如死水，似乎对这枯燥辛劳的生活已经麻木。
　　陆白慢慢地走在矿道中，插在墙上的火把将跳跃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使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使他稚嫩的面容个更加柔和，更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而不是在魔道门派艰苦挣扎的最底层修士。
　　低垂着头的矿工从陆白身边经过，却完全不敢打量陆白一眼，显然对修士的惧怕已经埋入骨髓。
　　陆白自嘲一笑，同样是凡人出身的他更明白凡人的艰难，还记得幼时父母为了一点粮食向张大户苦苦哀求，邻家的二牛被卖到城里当小厮却险些被主子打死，小时候的好友大柱莫名失踪，家人得知自己拥有灵根时惊喜的神情……
　　凡人多苦难，生老病死轮回苦，所以一心一意寻找长生之道。
　　无数年来，众多修士苦苦挣扎为长生，却也难逃寿元用尽的悲凉。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等等神通威风凛凛，却不敌最后一截黄土。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就像万丈红尘中的一尘一粟，只要一日不得长生，就终将湮没在茫茫世界。
　　陆白情绪翻涌，神思翱翔，不知不觉间道心更加坚定。如同一道清泉从天灵盖涌向四肢百骸，冲破一层看不到的壁障，全身上下如同泡在温泉中，感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一股清流自丹田而发，沿奇经八脉绕行一个小周天，再回归丹田。如此运行十八个小周天后，这股清流的势头越来越大，似乎要打破前方的枷锁束缚。
　　“轰”地一声，陆白脑海中似乎响了一下。
　　突破了，因为道心的稳固使得陆白无意中突破到炼气三层的境界。陆白赶紧回到居住的石室，倒出一粒养气丹咽下，一股精纯的能量流向全身，运转《御水诀》功法，能量一点点被经脉吸收。
　　……
　　一日后，陆白神色恬静淡定，淡淡的光华内敛于皮肤，双眸乌黑却深沉似水，看似波澜不惊却蕴含精气神。
　　能这么快突破到炼气三层实在是意外之喜，陆白十分满意。现在不但法力暴涨了一倍有余，也能支撑他学习使用法术了，要知道以前看到师兄师兄姐们能使用法术这件事，可是十分令他眼馋的。
　　陆白手头可修炼的法术不多，而中高阶法术对法力要求太高，目前是想也不能想的。在低阶法术中，经过东挑西拣总算找出两个威力不错的。
　　冰锥术，调用法力形成半尺长的冰锥，十分锋利，可轻易将坚硬的巨石树木洞穿。
　　冥火术，是火球术的改良升级版，大约拳头大的暗黑色火球，以炽热的高温焚烧所沾到的东西，可以将金属烧成灰尘。
　　接下来的两个月，陆白总算勉强掌握了这两门法术，而这段时间的消耗已经耗尽了他的养气丹。为了不耽搁修行，还要抽时间去买些丹药才是。
　　用小葫芦培养出几株五十年份的灵草，在坊市换取了足够他使用好长一段时间的养气丹，陆白立刻头也不回离开坊市，并且打定主意但时间内绝不能再出手这么多灵草，潜心修炼才是要紧事。

　　矿道深处，一群矿工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伙，在带头人的带领下形成对峙之势，似乎水火不容的样子。
　　监工也不敢偏帮任何一伙，只能大着胆子请来陆白处理这桩麻烦。
　　两伙矿工的首领分别叫做张铁牛和李十七，张铁牛人如其名，身材高大壮实，孔武有力，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鼻梁延展到耳后，瞪起铜铃一样的大眼时显得凶神恶煞，还会两手粗浅的拳脚功夫，在矿工中算是身手最好的了。
　　李十七和张铁牛相反，他身材瘦削，两只老鼠眼隐含狡诈奸猾。他既不壮实也没有武功傍身，却有一个灵活的头脑，三五不时孝敬监工点东西，在监工面前人缘不错，更得监工喜爱。
　　陆白忍受着矿洞深处的怪异味道，皱眉问：“怎么回事？”
　　李十七眼珠子一转，抢先道：“回仙师大人，小人在矿洞里挖到一块矿石，刚想孝敬给仙师大人，就被张铁牛抢去了。张铁牛想将矿石占为己有，请仙师大人明鉴。”
　　张铁牛两眼一瞪，匪气十足地上前一步，声如钟响：“胡说八道，矿石是我们先拿到的，姓李的，别想从老子这里抢东西。”
　　“张铁牛，你……你，这不是你动拳头的地方，啊……仙师大人，矿石的确是我们先发现的，仙师大人，您可要给小人们做主啊。”
　　“呸，姓李的，少在这里装，俺们兄弟都看见是老子先拿到的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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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白听得头晕，冷冷打断争吵：“住口！到底怎么回事？慢点说。”
　　监工咽下一口吐沫，清清嗓子，小声道：“仙师大人，是这样的。刚刚不知是谁挖出一块罕见的血铜矿石，他们就对这块矿石的所属权争抢起来，结果越来越乱，已经搞不清是谁先发现的？”
　　“血铜矿？”陆白大吃一惊，“给我看看。”
　　不知是谁递过来一块椭圆形的鸡蛋大小的石头，这块石头乍一看只是一块普通的精铜矿石，但仔细一看就会看到石头里面有血丝一样的细线缠缠绕绕，看得时间久了还会感觉头晕目眩。
　　成千上万斤精铜矿石中也未必出现一块血铜矿，血铜矿是精铜矿在邪气魔气极多的地方天然形成的，邪气侵入矿石内部形成血色，制作出的法器不但威力大增，还有致人晕眩的效果。按照这种描述，的确应该是血铜矿。
　　以前矿脉中就有一个幸运儿挖出一块血铜矿，为了激励矿工，门派立刻就还给了此人自由身还赐给了不少黄金，令其余矿工十分羡慕。也正是因此，一块矿石引来这么多人争抢，险些发生冲突，连一向趾高气昂的监工都不敢轻易干涉。
　　陆白道：“到底是谁发现的？不准撒谎，一旦被我发现你们私下抢夺他人矿石，立刻按照规则处置，绝不姑息。”
　　大部分矿工想到这些仙师明确规定过的不准抢夺他人挖出的矿石，否则就鞭笞一百鞭，一百鞭下来不死也去了大半条命。有些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眼皮子一垂，后退了两步，似乎不敢再去抢夺矿石了。
　　李十七一咬牙，自认为这是唯一有希望获取自由的机会，心想拼了，鼓起勇气道：“仙师大人，矿石确实是小人先发现的，然后张铁牛派人过来争抢……”
　　张铁牛闷声闷气打断道：“就算是你先发现的，却是老子先拿到手的。”
　　陆白眉头一皱，感觉这两人的话都有问题，一个自称先发现的，另一个自称先拿到手的。先发现矿石和先到手矿石则么会冲突呢？难道是……
　　“仙……仙师大人，是……矿石是我的，是他们从我手里抢……抢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结结巴巴响起，似乎不敢大声说话，又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为自己争辩。
　　陆白转头一看，角落窝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黑白分明的湿漉漉的大眼睛闪烁着不安怯懦，却又饱含希望盯着他，简直就像一只无害的小鹿。
　　陆白招招手，“你过来。”
　　小鹿脸上被黑灰遮盖住，看不清真实容貌，从身高来看大约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只凭一双眼睛就足以判断出小鹿绝对容貌上佳，亮如寒星、净如碧水，似有水波荡漾，又似冰河清泉。
　　陆白好笑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露出一副懦弱胆小的样子，表情不禁放柔道：“不必害怕，你叫什么？”
　　小鹿低头，连声音都是软软的：“我……我叫莫青。”
　　“你说矿石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其实这个不是血铜矿，是……是我以前见到的，因为感觉很罕见就收起来了，嗯，对了，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陆白将矿石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总算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个浅浅的“青”字，将法力注入矿石却毫无变化。
　　果然只是外表像血铜矿石，其实却感受不到灵力波动，果真是弄错呢么？
　　陆白反复检查矿石数遍，最终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个酷似血铜矿的普通石头。把石头还给莫青，道：“好了，这确实只是一块普通石头。只不过你们居然敢合伙抢夺同伴物品，联手欺瞒仙师，不罚不足以正规矩。监工，将带头的几人每人五十鞭。”
　　处理完这场闹剧，陆白转身离开，耳后传来监工骂骂咧咧的声音和矿工们求饶的声音。但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心头，究竟是哪里？哪里一定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