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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我蹲在地上边折磨树下的一株含羞草,边看着最后一锅水咕嘟翻腾,直了身子准备提水回房洗洗睡,谁知蹲久了腿有些麻,一时没站稳向前一扑,幸亏及时扶了下石榴树,不过却听得“噗通”一声,烧的滚热的水中溅起了几朵水花。我抬头望了下头顶的树,心道莫非掉了个石榴下来,觉着能吃就不要浪费,便找了两根树枝把水里那个圆溜溜的东西给夹起来,谁知那“石榴”竟然长满黄毛,我慌忙把它捏在手里,小黄便湿淋淋地躺在我手中。可是还没等我满心担忧又带着几分失落地拿着袖子将它擦干,小黄忽然全身痉挛抽搐,尖利的小嘴不住开合着,发出恐怖的“咔咔”声,似乎马上就要背过去。
      完了完了,小黄小黄,你千万莫要有事,我上次偷偷把哮天犬养的那只波斯猫踢到银河去,不会是报应到你身上了吧。
      虽然我也常常抱怨小黄除了吃吃喝喝聊聊天没什么用处,但是一想到它要死去,我却真正慌张起来,现下也许只有温莆可以救他。
      来不及细想,我捏住小黄冲去找温莆求救,一脚踹开温莆的门我就立刻后悔地呆楞住了。
      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温莆一头乌黑的长发氤氲着水汽披散在脑后,赤裸白净的胸膛滑落几滴水珠,一件里衣松松得披在肩头,两颊绯红,迷蒙的双眼愣愣向我飘来。
      我顿时觉得呼吸十分艰难。双手握拳,憋了半晌,直到视线随着温莆胸口的那一滴水滑向看不到的地方,才吼出一句:“你怎么不穿衣服!”
      温莆十分冷静地拉了把往下滑的里衣:“洗澡当然不穿衣服。”
      我一口气憋在嗓子,涨得满脸通红,但究竟是被当做女色狼感到尴尬还是是被眼前的男色所震惊确实极难分辨。
      事实证明我的师父没有暴露癖,他转过身,闷闷地问了一句:“你闯进来做什么?”
      这句话不免让我有种暗暗耍流氓被人戳破的感觉,拼命想着编个怎样的理由来打消温莆以后将我当做女色狼防范的打算,一阵更响的“咔咔”声从我手中传来,我这才想起,我原本就是有光明正大理由来的。
      我挥舞着小黄还在抽搐的身子,义正言辞地说:“小黄要死了,我,我是来找你看鸡的。”
      温莆转过身来已是套了件长袍盖住满身风光,他走过来捏起小黄凑近瞧了瞧:“它刚刚落水了?”
      拿手指使劲戳了下小黄圆鼓鼓的肚子,小黄尖利的鸡嘴吐出几口水来。
      我觉着如此巨大的动静断不能只是因为一只落汤鸡,严肃地描述着小黄的病情:“当然不只落水这么简单,它刚刚还一直喘不过气来,全身抽筋,怕是得了什么疾病。”
      “那是因为你差点没把我捏死!”小黄虚弱的吼道,紧闭多日的鸡眼终于缓缓睁开。
      我默默将小黄一把塞进袖子,顺道捏住它的鸡嘴,微笑着对温莆道:“师父晚安,徒儿告退。”
      转身之际,背后忽然人影一晃,噗通一声,温莆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地上。
      我慌忙扶起他,温莆面色潮红,握住他的手竟是滚烫骇人,莫不是被我看了两眼就害羞得气血上涌背过去了吧。我紧张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温莆还留有一些意识,皱着眉仿佛忍受着极大痛苦,嘴角咬出几个字:“老柳树,山洞。”说罢身子一沉,昏死过去。
      谷中只有我同他两人,我一咬牙,将温莆背起,冲出门外。夜色已浓,山谷中起了劲风,吹着草木黑影幢幢,四周却了无声息,仿佛所有生命都在此时隐匿了踪迹。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无依无靠的悲凉之感,背上温莆不知是生是死,我也不知他近日闭关究竟如何修习以至于此。向来在我心中温莆都是支柱一般的存在,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倒下,而我却丝毫找不到办法将他扶起,我这个徒弟委实做的差劲,得不了半分用处,若是学来温莆的三分医术,现在也不至于手足无措。我真是白白占了温莆这几千年的便宜,又想起往日温莆对我种种照顾,眼角抑制不住地泛起酸涩之气。眼下只能寄希望能寻到温莆所提的山谷,或许能有所转机。
      越急越乱,我背着温莆在偌大的山谷中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闯。我素来视力不佳,尤其到了夜间,没有灯光更是难以视物,温莆曾为我诊断说是夜盲症,逼我多吃胡萝卜,我总是趁他不在意时偷偷将胡萝卜塞到小黄的嘴里,现在真是吃到了苦头,脚下的路都快要贴近地面才能瞧得见,而这谷中绿化也实在太好,各种植物让我磕磕碰碰地更加焦躁。但凡瞧见前面有黑黢黢的树影我便奔上前仔细摸索下是否柳树,当我摸到第二十八棵树的时候,终于摸到了形似柳树的叶子。
      我将不醒人事的温莆往背上抬了抬,掀起重重叠叠的柳树蔓枝,探手过去,没碰到实物,想必就是此处了。
      一手扶住温莆,一手往前探路,一步一跟地往前挪,心中涨着一股下一刻便极可能踏进深渊的恐惧,就在快要被这股恐惧逼至爆发的边缘时,终于从洞内深处透出一丝亮光来。我深深松了一口气,双手扶住温莆往光亮处奔去。
      至此才知真是别有洞天,山洞中有石桌石凳,角落里是一张一人宽的石床,石桌上一个青铜的灯台里托着一颗又圆又大的夜明珠,幽幽白光将洞中照得恍如白昼。山洞中央嵌着一泓冷泉,即便隔得远,透过空气也能感到泉水透出的丝丝凉气,令我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我不大明白的却是冷泉中竖着一物,瞧过去像是一株被烧焦了的植物,通体透黑,但却毫无颓败之像,反而横生出几条枝叶,只不过那枝叶竟也是墨色,煞是奇异。整株植物静静立在散发迷蒙寒雾的泉水中,泛出片片青紫暗光,仿佛最上等的墨锭,让人不自主地停了视线。
      我回过神,又仔仔细细打量这山洞,一眼便可望穿,只是救温莆的法子在哪里呢,总不至将他放在石床上便可无恙。温莆左右已经叫不醒,我略一思量,摸摸背后他越来越灼热的皮肤,略微迟疑地将他扔进冷泉之中。
      仿佛感受到冷泉的寒气,温莆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还没等我擦一把满头的汗,温莆身子慢慢下滑,转眼沉入了泉水之中。我来不及思索紧跟着“噗通”跳了进去,周身顿时泛起迫人寒意,泉水无孔不入地钻进衣服内每个角落,如同千万枚冰雪做成的寒针刺进身体的每一寸血肉,甚至再多搅拌几下让好让寒气更深入骨髓。潜入水中,我发现这泉竟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起初以为刚刚能没过胸口,现在看来约莫有齐耳深。我觑着眼模模糊糊看见温莆的人影,沉下去拖住他的胳膊拉他浮起来靠在泉边。
      用力按压他依旧滚烫的胸口,温莆吐出几口水,紧闭的眼皮微微抬了抬,随即又阖上。现在这个尴尬情景,我只能泡在水中,稳稳托起温莆毫无气力的身体,让他全身浸在冷泉中,兴许能缓解他的内热之气。
      我同温莆靠得极近,耳边凌乱的发丝浸了水同他的缠在一起,墨黑的是他,棕色的是我。鼻息间扑满他满身温软袅袅的药香,混在冷冽的泉水中,有种渗入骨髓的蛊惑味道。
      默默运起心法,我努力催动内息以保持身体热度,怎奈这泉水的寒气太过霸道,不过片刻,身上聚起的一点热流便如雪地之星火,摇摇欲熄。前些日被冰魄兽染来的寒毒痛楚如梦魇般铺天盖涌来,压得心中徒添了万分惧意。
      我紧紧托着温莆,他身上炙热的温度隔着浸透冰水的薄薄衣衫传了过来,那害人的热气此刻却像是数九寒天里的救命炭火,身体早已经快于大脑做出本能反应,规矩伦常瞬间被抛诸脑后,我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环住他,只怕贴得不能再近一些,微弱热气贴着心口隐隐渡过来,他如同我在这茫茫寒海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一旦放手,万劫不复。
      时间越是久,我越是觉得思绪迷惘,犹如坠进一个迷雾重重的冰窖,四下找不到半分缺口,只余下“温莆”二字飘飘荡荡,是我逃离的唯一依托。一点,一点,再一提。我详细地描绘着这两个字的每一寸轮廓,一直一直看着它们便可再无畏惧,凄寒之感仿佛不再剧烈地拉扯我的身体,
      眼前是模糊成一片的化不开的粘稠,我借着最后一点气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温莆总是盈着暖意的眼角,却只捕捉到一点微黄的光团。
      “温莆。”我在心中最后叹了一遍,头缓缓靠上他的肩,陷入永无尽头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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