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殇逝》繁霜殇释

8、劫

　　又是一个凄清的夜，我依旧靠着橼木独坐窗沿，将握着酒杯的手撑在支起的膝盖上。抬头仰望朦胧的月，闻着屋内点燃的薰香。不知是否是错觉，今夜，竟有种飘忽欲仙之感，难道是醉了。双颊感觉微热，轻荡手中的酒杯，洒出点滴琼浆沾染衣襟，果然是醉了。

　　“不能喝就不要喝，逞什么能！”耳边响起思远的声音。
　　“不，我就要喝，叫你说我不像男人！！”我一把夺回思远手中的酒，仰头大口大口灌入腹中。
　　“傻瓜……”思远笑了，笑得叫人那么琢磨不透。傻瓜，我么，你那又是什么笑，迷迷糊糊看着思远一张一盒的嘴，好像还说了什么，我却如何也听不清了……

　　“纳兰公子，公子……”小厮将我唤回现实，抬手揉揉太阳穴，起身抱起古琴，我重复起这半个月来夜夜所做的事情。

　　独坐阁楼，看着眼前置于矮几的古琴，我抬手开始撩动琴弦，随着悠扬的琴音，轻声吟唱：
　　“燎沉香，诉衷肠，声声吟来，孰晓吾忧伤。
　　欲语何处留吾宿，天大地大，何人话凄凉。
　　心已冷，情未殇，待到白头，莫将故人忘。
　　允诺真心相亿否？言犹在耳，语重自心藏。”

　　曲毕，本想如平常般悄然离席，却不想起身时身体左右摇晃，重心不稳的我突然向前栽去，也看不清眼前是什么，只凭着本能伸手便要上前扶稳，只听得好大一声巨响，古琴和矮几已被我掀翻一旁。我真的醉了，而且，醉的不轻，自嘲的一笑，任阁楼下一片哗然，不知是否是错觉，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思远，泪水不知道何时夺眶而出，扶着红柱站起身便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风如往常一样拂过脸颊，为何今夜却感觉好冷，好疼，夜如往常一样清冷，为何此时却感觉难耐，神伤……想要回去，回到原本属于我的家，即使家中没有任何人在等待，想要回去，回到有思远的地方，就算再次受倒他各种戏弄也罢。
　　恍惚中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很熟悉，同样让人感到怀念，思远，是你么……两眼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院内，众人还在为纳兰镜霜今夜的失态而议论纷纷。许侑云皱起眉，饮下杯中酒。
　　“侑云？”绫音伸手摇晃了下一旁的许侑云，又唤了一声。
　　“什么？”许侑云懒懒得答道。
　　“你没事吧，我都叫你好半天了！”绫音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许侑云又饮下一杯酒。
　　“是时候回去了……”许侑云淡淡的说着。
　　“是啊是啊，美人都走了，当然是时候回去……”话说一半，看着许侑云认真的眼神，突然改口，“此话当真？”绫音一脸难以置信。
　　“当然，我们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明早上路。”说罢，许侑云站起身，瞅了眼空无一人略显狼藉的阁楼，大步走出醉红尘。
　　绫音一脸茫然的跟在许侑云身后，侑云的转变，也太快了吧，最近的他尤其反常，不敢再多想，绫音看着侑云的背影，侑云，你真的变了……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我伸出双手漫无目的的摸索,内心一片空虚。
　　“别怕，只是停电而已，有我在呢。”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思远……”我本能的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别哭，是男子汉就勇敢面对，哪怕前方是无尽的黑暗！”思远的声音，听上去好温柔，感觉好暖。
　　“嗯。”我坚定的点点头。

　　感觉温暖的掌心拂过脸颊，那么轻柔，仿佛害怕把我惊醒一般，我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坐在床边那张熟悉的脸，泪水夺眶而出，哪里还顾得上身处之地早已不是醉红尘的厢房，猛然扑进眼前人的怀抱，随即尽情大哭起来，也不管什么窝囊颓废了，此刻的我只觉得很累很累，只想大哭一场诉出半个月来的苦水。
　　“思远……真的是你……”我颤抖着轻声唤着，深怕这只是一场梦，深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梦醒。
　　眼前人却也不知道是否听清我的话语，只是用一只手轻拍我的脊背，另一只手顺着发丝抚摸着我的额头，感觉好似哄婴儿入睡一般。也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酒醉未醒，在那人怀中，我再次沉沉睡去，就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终于听到那人微不可查的叹息，他说，寒雪，你这又是何苦……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房间里已空无一人，昨晚的一切好似未曾发生过。新的环境让我本放松的心情立刻紧绷起来，起身下床，双脚触地时的冰凉让我低头向脚边看去。这哪里是什么地板，简直就是一块天然的碧玉，通体晶莹剔透，将我的身影清晰的倒映下来，如同踏在湖面一般。那触地的冰凉却不似寒冰的刺骨，凉意流至心间，感到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完全没有酒后的晕迷和晨起的慵懒之感。正当我为这房间的玉石地板感慨万千的时候，传来侍女的声音：
　　“纳兰公子，请准备沐浴更衣，早膳过后，宫主有事相见。”
　　我还没能完全理解她的话语，便被莫明其妙的领到沐浴处梳洗，换上纯白的衣衫，将几率岁发用玉簪固定，算是更衣完毕。再跟着一群侍女身后穿过一处回廊便到了用膳的地方。一路上，我好奇的左顾右盼欣赏着眼前的奇妙美景。这宫殿好似盘山而立，从走廊穿过，廊外是连绵的青山与碧蓝的天空，风拂过，夹杂的点点花瓣与清香，如同置身仙境。
　　面对满桌美食，我竟一点胃口都没有。啊，为什么每次美食当前，总会出现比美食更掉我胃口的事情吸引我的注意力呢。在心底偷偷抱怨两句，决定不和自己的胃作对，还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早膳过后，又跟着侍女穿过几处走廊，来到了一处类似书房的地方。
　　“宫主请纳兰公子略微等候，他一会儿就到。”说完，侍女们便纷纷欠身离开。
　　端起侍女为我沏的香茶，泯了小口，这才有闲暇细想目前自己的境遇。不知道我这算不算被绑架，妓院的头牌，遭遇绑架多半为了劫色，理应慌张的我不知为何此刻还能平静的品位杯中清茶。豁出去了，横竖是个死，反而感觉轻松自然。
　　“等很久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茫然的抬头看向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却在下一秒手一松，“啪——”是茶杯摔碎的声音，怎么可能，我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扶住一旁的靠椅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思远……”思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