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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的天使 ...

  •   我是你最后的天使你不知道
      也许不会有人安慰给你拥抱
      离开你的分分秒秒
      任时间撕心的吵闹
      我却不能够说好就能好
      ——北冥海

      我一直恨着他,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但不能改变的是我体内却流动着的和他相似的血,我曾为这血液而骄傲着,因为我流淌的是和他一样的血,但是,渐渐地,我憎恨这血液,为拥有这血液而感到羞愧。
      我6岁,他9岁,多病的他是总的弱弱的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走路,我在前面欢笑着牵他的手。
      我9岁,他12岁,他可以拿着永远傲人的成绩站在母亲面前微笑,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而伤心难过。
      万万没想到的,我们之间的差距竟成了我的噩梦,而且是永远无法打破的痛苦的噩梦。他一直在前面轻松地行走,而我努力地在他身后奔跑,想要赶上他的身影,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我的世界里一片寂静,没有关爱、没有赞赏、只有他渐行渐远。终于有一天,我不可忍受。我不要他的帮助,不要他的疼爱,不要他的怜悯。所以,我打算恨他,而且,永远的恨他。
      因此,我再也不叫他哥哥,我只叫他,北冥海。
      15岁的我和往常一样微笑着迎接新的一天,房子四处都洋溢着暖暖的气息,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在闲暇的时候不经意间想一想,北冥海已经去英国两年了,心中忽然没由来地澎湃起来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的味道。在他走了的日子,这里就是我的天下。也许这里一直是我的天下只是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而北冥海就是那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没有他,我的耳朵里再也不会有家里人费尽心思赞美他的烂话,连责骂我羞辱我的话语都少了。也许我与他早就被定义为绿叶和花朵,绿叶的本职就是衬托花朵的艳丽,而我却偏偏不甘,只为不甘是当他的陪衬。
      我相信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并不是给他北冥海当陪衬的。虽然在该死的宴会上父母还会满脸堆笑的举着华丽的高脚杯轻轻摇动杯中的红酒说:“我们家未央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哪像我们家小海,要是有他一半好就好了。”那个时候我便不吭声,只是吃着桌子上的东西连头都不抬一下,更不想给那些在餐桌上庸俗大笑的人给予正脸,他们不配。我要证明,我一样优秀,我也有那仅存的一丝尊严,只是我们走的,永远不会是一条路。
      中考结束,考试并没有北冥海当年考得那样轻松,我勉强的够到了一批次的高中。可是我偏偏忘记了,比我大三年的北冥海今年也高中毕业。中考后的这个很长很长的假期,北冥海也会回来。
      和我意料的一样,爸妈起了一个大早拿出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打算到机场接机。我感觉委屈的心像绞了一样疼痛,所以我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就算去了,也许还是个陪衬,而我被伤了15年的心再也经不住他们的践踏了。
      内心受伤的我找到自己的一群关系很铁但是学习并不好的朋友,他们气愤之余带我到到电玩城玩了电玩,到KTV唱了歌,直到很晚他们都还在KTV包厢里面看着我一边拿着酒瓶子灌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没想到却喝的这么醉。直到后来起身回家的时候压根看不清眼前的路,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却还哼着歌:“我的心好冷……”就这样一路神神叨叨,直到朋友把我送到楼下,看着我对他们比出一个:“OK”然后上了楼。
      大概是北冥海回来的缘故吧,家里的门没有关而是大敞着,灯光比我想象中的要亮很多。我愣了愣打了一个酒嗝嘿嘿一笑连鞋都没有换,便踉踉跄跄的走进屋去,LED灯刺眼的光让刚从黑暗中我有走出的我很不适应,但是隐约中能辨认出三个人影坐在饭桌边,我的直觉告诉我看到我的北冥海一定很惊讶。然后一个比我高很多的人迅速的站了起来过来搀扶我。我知道那是北冥海的温度,我触碰到他的皮肤突然感觉异常嫌恶。我一摆手想甩开他的手但是他反而抓我抓得更紧了。我气急败坏的大叫着:“北冥海你松手!”然后用我仅存的力量拽着我的手向外扯。
      那个时候我低着头看不清北冥海的表情,但是只知道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就像个木头,想必脸色一定不好看吧。他轻轻地凑在我耳边念叨了一句:“Angel,你学会喝酒了啊。”待我听清这句话之后感觉到十分的不爽,听北冥海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像是说教:“北冥海,老娘我有名、有姓,叫北……北未央!”北冥海似乎没有听见,还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狠狠地攥着。我感觉我的血液都快不流通了,似乎出于动物原先的一种本能扑上去狠狠地咬着他的手。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算他的手被我咬的面目全非沾满酒腥味的口水,这样,北冥海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没有了动力我的酒疯就撒够了,感觉刚才火爆的脾气一下就软了,只是闭眼想要休息。正当我打算和北冥海停止这个无聊的争吵的时候,不知是从哪个方位忽然一股蛮力打在我脸上,出于惯性被推到了身边的凳子上,机械性的摸了摸脸然后就是呆滞的看着眼前不真实的一切,渐渐地感觉思绪被打回了一些,但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紧接着我听到的骂喊声就像是炸雷:“死丫头,你闹够了没有!你知道你哥哥在机场等你了多久吗?啊?你还跑到外面花天酒地去了!越来越不像话!”听出来了,这是妈妈的声音。“妈……够了。”这是北冥海的声音。我突然就释然了,这两个人演戏还是演的不赖,一唱一和就像中国的民间艺术相声,怎么还像为我做出了多大牺牲似的,那么,他们知道我做了多少牺牲吗……
      “呵呵呵呵……”我用一只手捋着乱七八糟的刘海一边用最冷酷的眼神扫视他们:“哦?是嘛……我哥哥,你说的就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个窝囊的哥哥啊?”我说着有眼泪已经开始溢上眼眶,刘海挡住了我的眼睛。我嘴角霎时爬上一丝狂妄的笑容:“再说了,我恨我的哥哥。”我故意把‘恨’字咬得很重。
      和我想象的一样,他们都突然沉默。我不想再费我的精力乱吼,我感觉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脑门,然后就是极其的晕眩,我甩手重重的摔门进了房间,趴在床上。之后困意袭来,我知道我又要陷入那个冗长的梦境。
      这个梦一直在重复,一直重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梦里总有那样一个人穿着一身正统的风衣背对着我,褐色的短发随着风的吹动而飞舞,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和寂寞,我想要看看他的脸可却触摸不到,但是他的周身分明飘荡着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手里提着一把带着寒光的剑,我缓缓的把剑举起来对准他的心脏,但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在犹豫,我想杀了他可又下不了手。我想知道他是谁,可是我又看不清他的脸,就这样我们一直僵持着。突然我感觉包围在我身旁的景物迅速变幻,我感觉自己仿佛坠入地狱。
      几乎是一瞬间,我猛然醒了过来。我的额头上还带着汗,头疼的像要裂开。我撑着床起身,一阵晕眩。看着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被单,又回想起刚才做的如此真实的梦。停留了一会,仿佛思考起来无从下手,我放弃了思考,像猫咪一样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拉开窗帘让阳光沐浴一下我的房间。
      之后我望了望卧室里的挂钟才发觉自己一觉竟然睡到了中午两点,正是夏季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正巧肚子有些饿,我便开了门到饭厅来找些东西吃。我几乎忘记了昨晚的经历,可是当我走到餐厅时,原本被我当做是梦的一部分的记忆被证实了。因为我就看见北冥海坐在饭厅的椅子上左手撑着头看一本封皮是英文烫金滚边的书。我的大脑自动将这个举动认为是在对我炫耀,随后被我自动屏蔽。
      我淡然的在饭厅找个离北冥海远的地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冰牛奶,试图让自己的神经清醒一下。北冥海看见我坐在餐桌上便抬起头,取下度数并不高的眼镜。阳光洒在他本来就褐色的眼睛上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澄澈,两年不见没想到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挺拔,更加好看,可是这些我早已不在乎。他对我微微一笑:“Angel,好久不见。”虚假的娴熟的笑容。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翻着手中的报纸,企图像遮掩一些见到他的一些不良情绪。北冥海依旧挂着他的微笑,不慌不忙的递给我一个包装精致的粉色盒子。
      我这才抬头瞧他一眼,他看见我抬头便对我腼腆的笑了笑:“这是从英国带来的纪念礼物,收下吧。”我瞥了一眼盒子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看报纸。他显得很尴尬但没有放弃,硬着头皮把礼物向前凑了凑,让礼物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好让我重新正视他的眼眸。“省省吧。”我说。我想若是几年前北冥海一定就不会在纠缠,而是识相的安静的走开,今天北冥海表现的很反常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咄咄的眼神看着我:“我想知道原因。”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早已没有多年之前心头一颤的感觉。追溯到很多年以前,打算恨他的时候我曾默默的下过很多次决心,但总是会在他苦苦哀求“Angel,你陪陪我好吗?”的时候心软,可是任何事物都是可以改变的,例如时间就改变了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长大我们之间的各种差距自然也就越大,家里的人就越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父亲的皮带也总是狠狠的不断的打在我的身上,又傻又天真的北冥海虽然每次都会在旁边紧紧地拉着父亲扬起皮带的手,哭着为我求情,但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认定了北冥海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就是有了北冥海,所以我才在家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就是有了北冥海,父母才会觉得一个仅仅喜欢乱涂乱画的和一个有雄心大志的相比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所以都是因为他,我才没有了童年。我恨他充其量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好让家里的人彻底的死心,就让他们认为我是一个废物吧。这样我才可以干我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我才可以找回一丝属于我生活的东西。
      我端着喝空的牛奶杯猛然站起身,北冥海的身体被我撞了一下,迅速的向后倾了一下。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啪”的一声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掉在了地上。我用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盒子:“抱歉,不小心的”外带一个犯贱的笑容。北冥海没有说话,停在空中的双手慢慢的放了下去,他额前的栗色的碎发挡住了他的明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没关系,我来收拾,你先回房吧。”他声音沙哑,这样说,然后抬起头来给我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我一直认为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傻的人,我要是北冥海肯定就不再理我的妹妹北未央。因为北未央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所以北冥海的意图我才始终琢磨不透,为什么我这么伤害他、让他尴尬、不给他台阶下、就算我恨他,他还一定好言好语的对我说话,一直叫我那个恶心的名字“Angel”,还要尽可能的拿一些无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所以我找了一个傻瓜的借口:北冥海一向是一个做事谨慎的人,想必他是想日后让我为难吧。
      暑假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做了一名标准的宅女,每天必干的事情就是和林宇浅发短信聊天。林宇浅是在我没有毕业的时候认识的比我大三岁。曾经在初中的时候就是全年级人人追捧的帅哥,当然,之后天大的狗屎运砸在了我头上,林宇浅做了我的男朋友。北冥海回来的一个星期之后林宇浅他们班举行同学聚会,只是在班里呆了一年的北冥海被邀请了,林宇浅作为我的男朋友自然也邀请了我。
      约好一起到聚会的时间是下午,我为了避开和北冥海一起走路,从而选择了与他前后脚出门,以便这样我们就不会互相撞见。在我的意料之外的我是在马路边上又看见了北冥海。北冥海一脸焦急的站在离马路十米的地方不知如何是好,眯起狭长的双目用他褐色的眼眸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车流,额头两侧的汗水把他的头发打湿形成两个卷。哦,我忘记了,北冥海小时候曾经被出租车撞过一回,所以北冥海是不敢过马路的,他有马路恐惧症。而这里,没有地下通道也没有天桥,只有不断变换的红绿灯。
      北冥海不经意间看到了我,突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笑着对我摇着他的右手,我甚至能看见他笑的时候露出的白白的一排牙齿在阳光的反射下闪光。我本打算不理他,于是我淡然的站在斑马线的一端等待着对面的红灯跳成绿色。北冥海跟着我在后面站住,显得有些尴尬:“Angel……”我没有回头,他绕到我的旁边,看着我没有应他似乎有些忧郁,用求助的口气对我说:“帮帮我……”我没了办法,一直保持沉默。看见对面的绿灯亮了于是迅速的扯了一下北冥海的衣袖,北冥海愣了愣小心的却又欢喜的跟在我的旁边,就像是个拿到了糖的小孩子。之后的一路上我们再没有说过话,只是静静地走着,我在他前面发着短信。
      我所期待的可能会非常完美并且愉快的聚会,没想到却是个散场的前奏。大家之前都玩得很开心,直到最后将要结束的时候。穿着白色衬衫的林宇浅就像是天使一样的存在,但是今天他貌似有些反常。之前林宇浅只是静静地坐在包厢的另一端角落里喝着银子弹,现在他却站在KTV屏幕前面拿着话筒唱《分手快乐》,唱得低沉悲伤,在这一边的我分明看到他的脸上有亮光反射到我的眼睛里,我知道,那是眼泪。之后我的心都在颤动,因为林宇浅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把头转向了我,嘴巴张张合合了很久才有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发出:“未央,你是个好女孩……”林宇浅顿了顿“我们不合适……”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真的想让时间倒流,宁愿只是自私的看着他在角落里喝酒。因为这几句话几乎是一瞬间让我脆弱的世界崩塌了,我的心难受的像千万把刀在绞,我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眼泪断了线一样不断地坠下来。我感到天昏地旋,看着眼前的东西摇摇晃晃只能暂时把头靠在沙发背上然后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我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这对我来说怎么都像是世界末日。
      林宇浅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垂下眼帘。
      林宇浅轻轻的说对不起,说这是他和同学当时开得一个玩笑,曾经和同学约定说谁要是追到北冥海的妹妹再以最快的速度甩了她,剩下的人就请他吃大餐。
      林宇浅又说了一次对不起说他是第一个想要试一试的,真的没想过要骗我,了解我之后才发现我是个好女孩,一直很懂事……但是他没办法他没办法对我说出分手,害怕我伤心难过。
      林宇浅说:原谅我未央。
      林宇浅,我可以原谅你,可是宇浅、亲爱的宇浅,你能不能不要拿我当赌注?
      世界上好像就剩我的呼吸声了,滚烫滚烫的眼泪顺着我的脸流进了衣领里,我拿嘴抿了抿嘴边的眼泪,咸咸的。然后我站起来俯视在身边的他对他笑着,尽我所能对他温柔的笑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对他笑了。我摸了摸脸清淡的说:“那就结束吧。”可是只有我知道我是多么心痛,也只有我知道,我有多么不舍。有没有人再和我一样的感觉……
      至于那天怎么回到家里的我全然不知,等我再能思考的时候我知道我一直趴在房间里哭,我停不下来只是一直哭。外面是北冥海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敲门的声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我真的需要的是清净!于是我冲到门口猛然拉开了门。看我突然打开了门北冥海愣住了,敲门的动作也停了。他脸上全是汗水,手也敲门敲得红红的。“Angel,你还好吗……”还好吗?我怎么会好呢,我怎么会好呢?你说我要不是你妹妹多好啊,他们也就不会打赌了……我吸了吸鼻子用力的咬着嘴唇用最凄厉的眼神看着他:“北冥海……你还想怎么样……”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北冥海有些慌乱,眼睛不敢直视我,眼中的光也黯淡了下去。“抱歉……我……”抱歉,抱歉又能怎样,现在看了我的笑话一定很开心吧?一定很自豪吧?你导演的戏全部都成功了呢……我用力的推搡着他,他没有却反击任我推搡。“感到抱歉你就消失啊!你消失就好了啊!你为什么不消失呢!为什么你不消失啊!”令我我没想到的北冥海竟然用了一丝略带笑意的苦涩的声音说:“我消失,你就快乐了吗……”我狠狠地点头,强忍着眼泪。“对,只要你消失,我就会快乐的!你快点消失啊!”然后我最后看了他落魄的身影一眼,狠狠地关上了门。
      我哭了一晚上,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我直到哭得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哭到头晕眼花才沉沉睡去,我略略能闻到我枕巾上泪水的咸味。
      我知道,还是那个梦,依旧是那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存在。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的正统风衣,褐色的短发,永远清爽的样子。可是我在哭,脸上都是泪水,天上也在下雨,不停地下着一场黑色的雨就像是在悼念一场离别。眼前漂浮着浓厚的青烟,渐渐地隐没了他的身影,突然间我的头顶上出现了一把黄色的油纸伞,我依稀能听见他飘渺的声音。
      “别哭了,你看,你哭,天就下雨了。而我,却喜欢晴天呢。”
      带着深深笑意的声音,像是有一种磁力让人的心十分安定,于是我换做笑脸,雨真的就渐渐停了。
      我看见他正在消失,越走越远背影是那样的决绝,虽然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却极想挽留他。他正在渐渐的化作一缕青烟,变得虚无缥缈,与眼前的青烟混在一起,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
      雨停了,但是他却不见了。我在跑,在寻找,可是,那个人,真的就那样凭空消失了。我又感觉伤心感觉就像是丢失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在梦境里来来回回辗转,于是我受不了那种压抑的感觉,醒了过来。
      没想到,我想让北冥海消失,没想到北冥海真的就消失了。
      昨晚爸爸妈妈几乎要抓狂,但是他们并不能挽留北冥海,北冥海说他只是想到外面去感受一下生活,叫他们不要担心。于是妈妈哭了一夜,帮着北冥海连夜准备衣服和书籍,但也是把衣服和书反复放进去再拿出来细细的摩挲着,希望北冥海能够改变他的想法,爸爸也在餐厅抽了一晚上的烟,早晨烟蒂洒满了整个桌子。一夜之间没想到他们也变得如此憔悴。
      他们也不知道北冥海到底去了哪里,北冥海就是这样凭空消失了。就像是梦中的那个人,变成了一缕青烟。但是北冥海好像走得时候流露出来的有喜悦也有伤心,是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情感。
      之后,父母看见我的眼神便变得很奇怪。我不敢出门,天天吃着即食面,坐在钢琴前面一遍一遍的弹奏着莫扎特的《葬礼进行曲》,直到指尖敲得生疼,汗滴得琴键上到处都是也不想停下来。我知道,是我逼走了北冥海,大家一定都很恨我。父母变得着急起来,害怕我呆在家里闷出病来,于是就不再提之前的事而是天天催促着我,让我出去散散心。
      站在大街上忽然觉得无所适从,舔一舔早已干裂的嘴唇,忽然之间很想喝酒。
      我打电话找阿K,平时都是阿K带着我们鬼混,这次他竟然挂我的电话。我越发的感觉奇怪,不由分说的找到我们平时聚会的地方,却看见阿K带着一群兄弟在喝酒,我不由分说过去一把揪住阿K的衣领:“K,你要干嘛啊?”阿K看见是我端酒的手颤了一下,把酒放到吧台上眼睛看着斜下方淡淡的说:“阿央,你知道你那个哥哥用了多久找到我吗?阿央,我……真的不能把你带坏了!”我逐渐感觉我抓着他衣领的手用不上力了,你说这又算是什么?消失了的北冥海难道还是要干涉我的生活吗?可是,他这样做又想让我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看着阿K傻愣愣的表情,拍了他的肩:“K,你是个好人,我没看错你。”
      摇晃着从杂七杂八的地方拐出来,看着天空上聚在一起让人感觉恐怖的燕子,忽然之间就觉得闲了下来,但又不想停下来,只能强迫自己毫无目的乱逛,就算是脚再沉重也不能停,好像如果一停什么都会结束,而记忆又会像海浪一样涌过来,紧接着我就会感觉害怕、无助,甚至,孤独。
      我站在马路边很恍惚,感觉似乎此情此景在哪里见过,是如此的熟悉。
      一边思索着这件事但是双脚却不曾停止向前走,我完全忽视了对面不断变化的红绿灯,等到抬头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无法挽回,我站在马路中央一辆黑色的奥迪直直的向我撞过来,我来不及惊呼,恐惧在一瞬间沾满了我的大脑,我甚至能感觉得到我瞳孔的迅速收缩。我这个时候听见在风中夹杂着一句急速的呼喊:“未央!”我没有办法在这样短时间里回头看,但是我感觉到我被身后很大的一股力气推飞出去,然后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在我身后不远处就响起急速刹车时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尖叫,世界就在这时安静了下来。
      我用疼痛透骨的手撑起我的身体,发现在和我相距十米的地方静止地躺着一个人。然后他四周都是鲜血,血流的到处都是,在他周围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艳的花朵。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心脏都要停了,眼泪霎时间喷涌而出,本能的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句令我意想不到的话:“哥!”
      我迅速站起来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迅速的跑到北冥海的身边,许多车辆在不远处停下来围观,我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跪在北冥海的旁边大声嘶叫:“救命!你们快点救救他啊!救救他啊……打120,拜托……拜托!快点!”
      我伸手去摸北冥海,但是北冥海的身上在不断的流血,仿佛泄水的闸门止也止不住,我看着那些鲜红的血从他的身体中汩汩地流出来,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脸上全是血,淡蓝色的衬衫也被染红半边。血覆上了他好看的眉目,我的眼泪也簌簌的掉,我咬着嘴唇一直重复念一句话:“哥……哥……”他的手冷冷的,我抓着他的手试图想给他一丝温暖。可是他就一直躺在那,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他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若不是看他起伏的胸膛,我以为他会离开我……
      我越想越害怕,但却渐渐的冷静下来,把自己的衣服扯成布条,扎住出血厉害的血管。然后不断地对着他的手哈气,滚烫的眼泪顺着我的下巴尖都掉进了他的手里。
      救护车来的还算快,我看见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车上跑下来迅速的把北冥海放到担架上然后抬上车,我也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上了一辆出租车。等我木讷的眼神看清楚拉着我的人,我的眼泪更是肆意的流淌,刚才在北冥海面前都一直忍着不大声哭出来装坚强的我,面具被击垮了。我大声哭嚎了起来:“宇浅……宇、宇浅……前面的车上,是我哥哥啊……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林宇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用一个温暖的胸膛回应我。“未央,别哭,我在你身边。”最后他动了动喉咙,这样对我说。我再也说不出话,仅仅就是看着我身上的、属于北冥海的血不断地抽泣着。
      为什么会是北冥海呢,为什么会是他呢?北冥海消失了才对,北冥海消失了才对啊!他曾经被车撞过的,他不敢过马路的,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的还是他呢?
      我们的车一路上紧紧地跟着前方的救护车,隐约能从窗口看见医务人员忙忙碌碌。
      一路奔到医院。我们晚一步下车,腿软的我跟在前面医生推着的活动车后面不停地追,林宇浅在我身边一直牵着我的手,快速奔跑着。但我们还是没有活动车的速度快,在活动车被推进手术室的一刻我感觉我的心底某一处突然裂开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绝望的喊了一声:“哥!!!!”手术室的门好像就是怪物的巨口,巨大的恐惧让我感觉北冥海进去之后好像将会和我分隔了两个世界。
      我靠着手术室旁边的墙壁滑了下来,手抱住膝盖用脊椎骨狠狠地撞墙壁。林宇浅联系着我的父亲,父亲正在从外地赶回来但要求对母亲保密。我闻着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想着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那个手术室里的北冥海,他一定会没事的吧?是他一直骑在我的背上的啊!是他有那个骄傲的笑容的啊!是他不管什么时候一直那样出色的啊!是他在我无数次骂他之后还会笑眯眯的叫我‘Angel’的啊!
      要是不是我,我要是不让北冥海消失,他就不会受伤了吧?他明明知道自己会被车撞到的,他明明都曾经被车撞过一次了……北未央,你是一个懦夫,为什么还要让北冥海,让畏惧过马路的北冥海在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明明不该他承受的,明明曾经的他没有错的,可是北未央你个笨蛋,却让他无缘无故地受伤!
      北未央,你说,要是北冥海真的再也醒不来了怎么办?要是北冥海真的消失了怎么办?那么多年,还没有当着他的面叫过他哥哥,还没有一次微笑着接过他的礼物说谢谢……还没有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他礼物,要是就这样再也见不到北冥海,北未央,那你就不要宽恕自己,永远的恨自己吧……
      我呆在手术室的门口,林宇浅也在我身边席地而坐,我的精神飘忽,摩挲着指缝间沾着的粘粘的血液,然后看着眼泪砸在手上血液渐渐淡开。走廊里到处都是‘哒哒’的鞋与地的碰撞声,一袋袋从血库运来的血被拿进手术室。林宇浅用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他轻柔的呼吸让我的心平稳了下来。
      时间就这样无痕流过……

      五分钟……
      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个小时……

      重复的数着分分秒秒,走廊的灯光变得昏黄起来。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林宇浅搀扶着我缓慢地站起来,看着医生擦着手上的血,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生命迹象稳定,再过不了几天就会苏醒。”我感觉我心中的火焰就像是在漆黑的地宫中燃起的明灯。
      我终于用力地抓着林宇浅的手,转过头看着他,异常兴奋。林宇浅也在微笑,但是却脸色苍白,眼睛里也带有几条明显的血丝,看起来无比虚弱。我又一次把林宇浅扯到了这样的一团乱麻中。
      一瞬间我感觉替他委屈:“宇浅,对不起……”
      林宇浅轻轻地唤我的名字:“未央……”他看着我“以后,我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害怕难过了。”我边笑边哭:“嗯。”未央,此爱未央。
      林宇浅又累又饿,吃完饭之后在北冥海病房外的长椅上,林宇浅靠着我沉沉睡去,看见他熟睡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林宇浅还是以前那个林宇浅,没有变过,他还是会说一些无聊的冷笑话等着我装笑,也还是会在我最为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我这一边,尽管有时我是错的。
      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伤心的时候给我安慰。
      我相信林宇浅所说的不会让我难过,因为他握住我的手,没有松开过。

      夜色如墨,我一直守在北冥海的病房门口,走廊里的光都昏昏的,就像是亮着尾灯的萤火虫。曾经9岁的他捉弄6岁的我,告我诉河边闪光的我萤火虫都是死人的精魂,如果停在身上,就会索取你的性命。好久好久,我都不敢正视那些发着淡淡绿色光芒的虫子,而他则会拿一个瓶子把它们装起来,邪恶的对我说,他不会怕的,其实他啊,就是恶魔。
      那么,北冥海,你作为一个恶魔,绝对不可以比人类离开的早哦。

      两天以后北冥海依旧在沉睡,肇事的司机早已经投案,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父亲也为了北冥海和工作忙来忙去。医生说可以对病人进行探望,于是我便每天买一束鲜花放在他身边的花瓶里,然后夜晚会把头趴在他的床上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为了让他在夜里醒来不会感觉孤单和寂寞。因为我欠他的太多太多,现在轮到我为他一一偿还。
      我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北冥海会不厌其烦的对我说话,在我让他尴尬不给他台阶下的时候,依旧会原谅我,不去接机他会那样心痛,那天我喝了酒他会那样生气,那都是我是他的妹妹,是他唯一的妹妹,而且是他深爱的妹妹,所以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让我受伤,不想让我伤心流泪,而我正是把他对我永远不变的原谅和包容一次一次的当做伤害他的前提。他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北未央那个傻瓜,直到现在才明白。

      在他身边的静谧的夜里,在我梦境的最深处,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个人。
      万里无云月在中,我素颜白衣站在荷花湖畔,能闻到淡淡的荷花香气,用指尖轻触花尖,心旷神怡。四周白雾弥漫,湖中不知何时出现一点素亭,有一人凭柱而立,褐发黑衣,却不真切。
      他轻轻地唤我:Angel
      白雾渐退,我能看得清他脸上的浅笑,能看见他流转的美目褐瞳。那个人,就是北冥海。
      我缓缓起身,他却能踏荷而行,缓慢的牵着我的手,就像是等了很多年很多年,再也不想放开的样子。
      我叫他:哥
      他只是对我笑却不曾说话,四周吹过的暖风将我包围,他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温柔的摸着我的头。我看着他,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梦,是梦终归会醒来。而我此时却不想醒来。我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说,我可以是任何人,我是被你在乎并且爱着的人。
      我笑,点头。然后看着他微笑着伴随着花瓣消失……
      我好像不想打破这个梦的静谧,将眼睛一点点睁开,一缕不强的晨光撒进我的视线,然后我感觉得到有一双手小心的、温柔的摸着我的头。仿佛觉察到我的苏醒,那只手渐渐放了下去。
      我贴着床单侧过脸,看见带着氧气罩的北冥海对我咧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也高高的翘着,隔着浅绿色的氧气罩我依旧能看得见他露出的雪白的牙齿。
      我见他醒来竟有些不相信了,嗓子滚动了一下,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然后看着他露出一个蹩脚的笑容:“哥……”
      我感觉很失态,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佯装生气,紧接着就责骂他:“北冥海你个笨蛋,为什么睡这么久啊?你知不知道你很懒啊?你知不知道你躺在这里的样子很丑啊……”北冥海仿佛很享受的静静地听着我这么说他,然后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之后我们便相视,没有太多的语言,但是那连在一起的血脉已经让我们明白了对方眼睛里的一切。
      北冥海醒来之后,恢复的很快,不久就没有大碍,准备回家调养。父亲在北冥海一切都没事了之后才把车祸的事告诉妈妈,妈妈听说后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突然第一次了解到,父母也是那样的辛苦,那样的在乎孩子。我看着他们,终于打算今后不再任性,而是好好地一起生活。
      就在北冥海出院的前一天,我打算整理一下他的卧室。虽然他的卧室很久没有清理,但是也显得干净整洁,我伸了一个懒腰,却被他书桌上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堆透明的玻璃碎片,在放置的稍微大一点的底座上能清楚的看出那是玻璃材质的钢琴的一部分,那一部分是用万能胶细心地一点一点的粘起来的。我猛然回想到他要送我的粉色盒子,想必一定是这架钢琴,两年来一直远在英国的北冥海,竟然还不曾忘记我喜欢弹钢琴。而我当时却生生的摔碎了它,现在我却觉得无比痛心。
      于是我放下了收拾房间的活,用了整天的时间呆在房子里琢磨它原先的样子,然后努力地、细心地把它一点一点还原,最终看见在夕阳映照下残破的、却又完美的闪闪发光的钢琴,微笑。
      北冥海出院以后,我们马上过上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我一直叫着他“Demon”,他还是叫我“Angel”只是以前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再提。父母也越发理解我的梦想,我也终于可以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了。
      北冥海出院的一个月之后就是他的生日,我们全家都在KTV里唱歌,庆祝北冥海正式成人。我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装着我亲手叠的一千颗星星送给北冥海,许愿说要让北冥海永远幸福。北冥海收到之后几乎一天都在笑,□□告诉自己伙伴们这件事,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可是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却很开心。
      在偌大的KTV包厢里,北冥海拿着话筒用他的褐色眼眸看着我,用他极为清澈的声音对着我说:
      “这首歌,献给你,我的Angel。”
      轻轻地吉他伴奏响起,北冥海用他独特的带着丝丝清凉的声音轻轻地唱着:
      “你是我最后的天使你不知道
      也许不会有人安慰给你拥抱
      离开你的分分秒秒任时间撕心的吵闹
      我却不能够说好就能好……”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可是,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而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资深演员,排演着一场场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戏。也许有些戏会悲伤、会令人流泪,可是最终却都是以完美告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最后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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