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挽情梦》Yurimori

3、第三章

　　“格格，今日要去见大夫人，自然是要打扮得好看些。”鱼儿在梓筝耳旁喃喃道。又帮她整理着头上繁重的发饰。
　　梓筝轻哼了一声。大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这帮奴才个个都怕，但按道理也不是母狮子，不然阿玛怎么会娶她如府？
　　梓筝渐渐地感觉脖子隐约有些酸疼，终于受不了，开始发牢骚，“鱼儿啊！我知道要盛装，但是你知不知道很沉的？”
　　顺便又抬头看了看镜子。忍不住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小的脸庞上顶着一个二把头，上面插满了金钗和簪子，个个都硕大无比，在这小小的身躯的衬比下显得更加地大！天啊！这个苏完瓜尔佳·梓筝才十三岁，竟要顶着这么多东西，身子上还要裹一层一层的衣服。这大冬天的还好，若是到了夏天，不得热死自己才怪！
　　看着满头的翠绿珠宝，梓筝只感觉到了一个字——俗！
　　非常俗！
　　“好俗！”梓筝不得不感叹了一声。却迎来鱼儿不悦的眼神。
　　“四格格。这去见大夫人要体面些！怎么能说是俗呢？”说完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能粉色的珠钗，又想往梓筝头上插。
　　梓筝摇了摇头，很任性地将头上的大块东西一个个拿了下来，对鱼儿说，“一点儿都不好看！若是我们真的这幅样子去见大夫人，怕人家才会说我们只贪慕虚荣，没有想过如何搭配才是好看！我今天穿的是碧色的裙子，你却给我插粉色的簪子。怎么会不俗气？！”
　　鱼儿见梓筝说得头头是道，又只好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这粉配绿的，是有些俗气……
　　梓筝又看了看身上这银丝绣边的裙子，只能说鱼儿怕是将这梓筝所有衣服里最贵气的衣服拿出来了。古人啊，只懂得穿得好便显得好像很尊贵一般。其实并不是这样，偏偏乱搭配才会显得俗气无比。
　　“我要换身衣裳。还有，这前几日我们不是去看了梅花吗？帮我摘几朵真梅花过来！一定要好看的！最好颜色要艳些！”梓筝对鱼儿说。
　　鱼儿看梓筝头头是道的样子，本想反驳这带着真花出去，或许会被大夫人嘲笑寒酸。但是听四格格这么一说，好像有那么些意思，便也照着去办了。

　　梓筝开始翻衣柜。
　　这衣柜还挺大！四格格虽是庶出，看得出来荣禄对她还是很宠爱的。虽然不是经常来这里，至少自己在这里的几个月只见阿玛来过两三次。但这并不掩饰苏完瓜尔佳·荣禄对女儿的父爱。不常来，也是怕大夫人的孩子们和大夫人心里不平衡，表面上不宠爱，实际上才是帮了梓筝。
　　不仅如此，梓筝还看得出来，若自己是真的不被阿玛重视，这下人恐怕早已不把自己当主子了。现在自己不愁吃不愁穿，怕也是这个阿玛在背后偷偷打点好了的。
　　梓筝叹了口气，常常听鱼儿说二夫人也就是苏完瓜尔佳·梓筝的生母，也常常听鱼儿说二夫人这辈子真的是不好……偶尔也有听她偷偷地抱怨过阿玛。梓筝明白的，荣禄其实对梓筝的爱，不比对其他嫡子或嫡女的少。只是不知道真梓筝是否明白自己阿玛对自己的一片苦心……
　　梓筝翻衣柜翻了半天，发现几乎都是粉啊绿啊蓝啊的。不过也正常，这十二三岁的少女不好好打扮才奇怪。
　　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件月白色上面绣着些小花的裙子。
　　梓筝抚摸着这些绣花，看得出这衣服做得极其用心……

　　自己找衣服的一会子功夫，鱼儿已经从外面进来。小小的竹篮子里面装着几朵红艳而正在盛开的梅花。
　　梓筝拿起一朵来嗅了嗅。真香！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 ，为有暗香来。”梓筝喃喃道。
　　鱼儿看了看梓筝手中的衣裙，微微叹了口气，说，“这裙子是二夫人生前最喜爱的，因为是老爷送给二夫人的。”
　　梓筝啊了一声，竟没想到，这月白色的裙子，竟是自己的“额娘”心爱之物。隐约有些担心，若穿着这件裙子去，怕这个大夫人又不高兴了。
　　鱼儿接着说，“二夫人为人低调，从不喜张扬。正因为是心爱之物，所以极少穿出去，可以说都是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梓筝轻声说。这下自己就放心了。

　　“大夫人已经在里面候着了。”眼前的一个小家丁对梓筝说道。
　　梓筝笑了笑，看了看眼前的大房子，明明同是宠臣荣禄的家人，却只因她是嫡妻，待遇便相差如此之大。
　　小家丁先去里面通传了一声，便叫梓筝和鱼儿在外面先候着。梓筝只是乖乖地点点头，不想再多问他。
　　明白这个大夫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或许她对这个丈夫根本的女人所生出来的女孩有种无比的厌恶感，梓筝都是能理解的。毕竟，在现代，自己的额娘才是那个第三者……
　　外面风大，梓筝和鱼儿已经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子，都不见家丁出来。鱼儿抱怨道，“现在可是最冷的时候，奴婢倒还没什么，大夫人怎么能让四格格在外头吹那么久的风呢……”
　　梓筝只好轻叹了一口气，示意鱼儿不要再说了。
　　也不知到底站了有多久，究竟是一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只是站到梓筝隐约感觉有些头晕了，才见家丁出来，“大夫人刚刚正在洗漱，抱歉让四格格久等了。”
　　梓筝只是微微一笑，而鱼儿在小声抱怨道，“洗漱……洗了这么久……”
　　梓筝领着鱼儿缓缓进屋，便看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正穿着华丽的美宫装。梳了个大拉翅，满头的金银珠宝，梓筝一笑，跪下来给她行了个礼。
　　大夫人一见梓筝正穿着一身月白裙子，头上没有过多的头饰，只有几朵红艳的梅花，上面还有一丝丝的雪，仔细闻闻竟能闻到一阵暗香扑鼻而来……
　　这个野丫头！就是静荷那个贱人的女儿！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跟心中想象的那个不知好歹的野丫头截然不同，虽是满心的厌恶，但也不得不承认，苏完瓜尔佳·梓筝，随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
　　“起来吧。”大夫人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将满心的震惊与厌恶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梓筝展开了一个笑容，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夫人左侧坐着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正恶狠狠地等着自己。梓筝一楞，竟没有想到，她是这么的招别人厌恶。刚刚还是灿烂无比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大夫人右边，坐着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女孩，想必这个就是五格格苏完瓜尔佳·幼荫了。幼荫长得跟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反而幼兰倒不怎么像大夫人，而幼兰的那双眼睛，似乎似曾相识……
　　梓筝发觉自己已经愣了半天，为了缓和这僵硬的气氛，只好笑道，“这位就是姨娘了吧？我刚从大老远的回来京城，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希望姨娘跟姐姐能够……”
　　“谁是你姨娘了？！”
　　梓筝话还未说完，竟看到幼兰震怒的眼神。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让她们一家子讨厌么？
　　“你这个小贱人！你还没有资格叫我姐姐！”只见幼兰从座位上一跃而下，跳到梓筝面前，指着她，骂道，“你不就是贱女人生的贱种吗？你有什么资格叫额娘姨娘？你……”
　　梓筝一愣，咬着牙没有说话。
　　鱼儿很替四格格感到不忿，回道，“二格格何出此言？老爷的女儿就便是老爷的女儿！就算二格格有多不满意四格格的身世！她始终是您的胞妹！也始终都是四格格……”
　　“狗奴才！给我闭嘴！”幼兰马上指着鱼儿骂道。
　　鱼儿气得不行，但是见梓筝没有说话，只好默不作声。
　　梓筝内心一冷，本以为是姐妹，却不知或许自己的到来，已经让大夫人一家子怨恨已久。或许是因为自己，额娘才会这么不受宠，才会如此凄惨……
　　抬头再见大夫人，她依然是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好像眼前的事情只是她在看的一出闹剧……幼兰是她的女儿啊……
　　本是充满火药味的房间，突然一声稚嫩声音打断了梓筝的思绪。
　　“额娘……”幼荫一边玩弄着手中的布偶，一边问道，“这个姐姐是不是贱人生的啊……那么贱人生的是不是也是贱人呢……”
　　梓筝一愣。眼睛瞪的大大的，满脸的不相信看着幼荫，她才只有十岁！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知道什么贱人不贱人的？！
　　满心的愤怒与委屈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梓筝涨红了脸，冲幼兰吼道，“没错！我就是贱人！那又如何？你是贱人的胞姐，你身上流着跟我同是阿玛的血！所以，我是贱人！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幼兰被梓筝吼得语塞，只好满脸的不相信。
　　梓筝开始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像一串串的银铃，是那么好听。大夫人一怔，她真的只是那个只有十二岁的苏完瓜尔佳·梓筝吗？再好听的声音，在她口中说出来，只是让自己感觉无比的恶心……她跟那个女人长得那么像！那个女人只会装软弱，博取同情……
　　梓筝突然又指着大夫人，也不管她是否是自己的长辈，只管怒吼，“你是贱人的姐姐的额娘！所以你跟贱人也差不了多远啦！”
　　大夫人给气得涨红了脸，冲家丁吼道，“把这个野丫头给我拖出去，别脏了我的房……”
　　幼兰看着这样，心里很是不忿，突然扯起了梓筝的头发。“啊！”梓筝只感觉头上一阵疼痛，也不甘示弱，使出吃奶的力气扯着幼兰的头发，幼兰没想到自己的头发也给这个野种扯了！十分生气，开始放弃扯梓筝的头发，开始扯梓筝的衣服。
　　梓筝一愣，千万不能让她把这件额娘心爱的裙子扯烂了……只好放手。却不料幼兰还是不罢休，更加用力地扯着梓筝月白色的裙子。
　　家丁看见如此状况，马上过来将她们两个拉开，可是幼兰怎样都不肯放手，还是扯着梓筝的裙子，似乎一定要将它扯烂了才罢休。
　　“刺啦……”只听见一声巨响，梓筝月白色的裙子的裙角已经缺了一大块，而幼兰手中拿着一块银丝绣边的布……
　　梓筝惊愕地看着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将这条裙子扯烂了……
　　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好像从进这个房间里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幼兰自己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她很想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本是想吓吓她，消消她的锐气，却不料在家丁的推搡下，她真的将这条裙子扯烂了……
　　这条裙子是那么的好看，月白色，银丝绣边，上面有着一朵朵的茉莉花，好像就能闻到香味一般。自己其实也很喜欢它……她真的没有想过要把它弄坏的……
　　全身的内疚感袭遍了幼兰全身，她想过去搀梓筝，不料梓筝却一把打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并非是软弱，并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梓筝强忍住泪水，不让它再留下来。
　　整个房间寂静无比，梓筝回头对鱼儿说，“走！我们还不稀罕在这里！”
　　说完便转身离去。
　　幼兰呆呆地站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二姨娘并未很刁难自己，还对自己很好，然而自己在二姨娘过门之后反而是处处捉弄，二姨娘都只是一笑而过。
　　她本是想提额娘感到不忿，可是，二姨娘好像并未有过错……
　　而梓筝呢？好像也没有……
　　错的好像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