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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团子掉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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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有一对贫穷的夫妻,他们靠砍柴维持生计,每天他们都要忙到太阳消失在西边林区,踩着最后一缕阳光赶回家。冬天到了,是木柴最好卖的季节,每年一半以上的收入是在冬季赚取,决定着家庭来年开春每人的盘子里能不能多一片面包。
这天夫妻俩比平时晚了会往回赶,月亮女神已从东方迈着傲慢优雅的步子,冷漠俯视人间。黑夜中的树林隐藏着各种未知危险,靠着阿波罗妹妹华贵银饰散落下几片零碎的月光,被饥饿与严寒折磨的夫妻俩,背着相对消瘦身躯尤其显得巨大的柴垛,匆匆往回赶路。
跨过不知道是第几个阴险藤蔓的陷阱,细心的妻子注意到不远处树后,有柔和淡淡的金色光芒,丈夫随后也看到了,他们一下子变得紧张又兴奋。他们这种长年与死神争夺一丝生命温暖的小人物,对各种细小环境的改变,总是敏感又赋予浪漫主义的期待,有时候这种期待甚至带上了毁灭的性质。
树后躺着一个金发幼儿,他细小手里握着一盏花形纹饰的玻璃灯,他躺在冬夜冰冷雪地里,金色烛光给背景染上温暖色调,让看到他的伐木夫妻俩暂时忘记陆续落下的冬雪的冷酷。
这不会从星星里掉下来的孩子罢?
丈夫小时候在教堂里参加过唱诗班,长大后因为不愿意阉割离开那里,从小赞美神灵的他,总爱把一切和神迹联系在一起。
相比不时神经质忧伤的丈夫,妻子精干现实得多,她认为这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弃婴,从他柔滑光亮的衣料,可以推断他来自于家境不俗的富贵大户,母亲可能是未出阁的闺秀,可能是丈夫常年在外的阔太太,可能是与老爷少爷暗通曲款身份低贱的侍女。但是事实是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面前弃婴身上很可能带着贵重物品,可以帮助这个贫穷困苦的家庭,减轻一点每日挂在脖子上叫人窒息的生活重负。
这个来历奇妙的孩子,不负希望戴了许多花草形金饰,还有不少珠宝,有几颗蓝宝石像婴儿眼珠子那么大那么亮,夫妻俩把这孩子带回家打算抚养,也不是全出于善心或感恩,如果哪天遗弃着孩子的人家忽然后悔,也许他们还可以得到另一份意外赏赐。
夫妻俩有个7岁大的儿子,名叫琉刻,他是个漂亮但自私的孩童,缺乏营养的生活让他的脸苍白消瘦,显出几分刻薄,当父母告诉他要收养这个弟弟后,他毫不掩饰表现出幼稚的嫉妒与敌意。
夫妻俩变卖了意外获得的部分珠宝,用这笔财富买了大群牲畜,开始做起皮毛生意,过上富足生活,当他们外出时,琉刻总想着怎么虐待这个忽然出现的义弟,一开始他想不给弟弟喝水吃饭来饿死他,可是金发的孩子整日里睡得很香,只在晚上养父母回来后,喝一点蜂蜜水,吃几块奶酪松饼,就可以安安静静窝在小床上。琉刻又想着把他拖下床,丢在地板上冻死他,对付紧裹住棉被不撒手圆圆一团意外比较麻烦,好容易把手伸进被褥防线,摸到弟弟脖子部位,有个微凉硬硬的东西硌到了手,摸出来细看,是条黄金项链,五芒星吊坠刻有暧昧不明的宣言。
YOURS EVER
琉刻注意到被窝里金发懒虫醒来了,与头发同色的眼睛天真无辜地微笑着,太温柔了,比春雪里冒出的第一株绿芽更柔软,简直能滴出水一样。只是一瞬间,琉刻成为爱神祭坛的忠实信徒。那条项链,成为爱情的信物,琉刻这么想着,收下了来自弟弟的礼物,虽然他有点疑惑,为何他刚睡醒就要送给自己礼物。
我叫修泼诺斯,我和母亲大人失散了。
金发娃娃坐在床沿,摇着洁白的小脚丫,脸上倒没见的有忧愁,也是,他这种年龄懂得什么叫离别呢?心中被爱充盈的琉刻,摆脱了以往贫穷生活给他带来的各种负面烦恼,一心一意想和眼前的孩子共度幸福生活,当然他们太年幼了,琉刻所能理解的幸福,就是给爱的人,喂很多很多甜甜的点心和饮料,帮他穿上暖和漂亮的外套,抱起香香软软的弟弟,带他去摘草原上开得最美的花。
这种甜得像蜂蜜牛奶的生活是短暂的,岁月会渐渐给它掺加巧克力的苦味,不安定的荷尔蒙开始叫人躁动。
亲爱的修泼诺斯,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恋爱?
10年后琉刻不幸长大成为英俊的基佬,还是个被迫精神恋爱的欲求不满的基佬。
亲爱的琉刻,我需要你纯洁的爱情。
修泼诺斯十年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在不经意间,个子拔高起来,仿佛一夜之间,从孩子变成了少年,他对琉刻炙热的感情,说不上是接纳还是拒绝,和他睡不醒的迷糊表情一样暧昧不清,但是他的笑容宽容温和,给人以希望。
本来生活就这样,在憧憬与期待中,忍耐着过下去并不难,但是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瘟疫在这个国家爆发开来。看不见的镰戟从大陆一端扫向另一端,掳走无数鲜活生命,国王和王后已经躲到城堡里,祈求厚实的城墙能为他们抵御死神,贵族和富人们坐上马车,想躲到大陆南端的岛国躲避劫难,但是他们大多数都死在了半路,除了生命一无所有的贫民,只能关紧家门,围着火炉里零星的火苗瑟瑟发抖,祈求神灵不要夺走他们唯一的财产。
琉刻父母死于逃亡途中,没多久,高烧和病痛袭倒了他们的儿子,摇晃不安的马车颠簸着,阴冷雪雨又开始下起来,这不像是生命复苏的春天,简直是夺走所有暖气的寒冬。过了几天,琉刻的病情越发加重,骨头像被刀刃刮过一样疼痛,他痛苦的呻吟声惊动了在外边赶马车的修泼诺斯。只要金发义弟靠近身边,他就能稍微缓解一丝痛苦,他贪恋那种半梦半醒沉醉感,但每次都不能太久,修泼诺斯不分日夜驱赶马车,要带他去下一个城镇,传说那里的瘟疫开始得到控制。
太远了。琉刻想着,自己不可能撑到那里,可是修泼诺斯不听他的,执意往南部生产葡萄酒的城镇前进,意识模糊间某个夜间,琉刻隐约听到车外有争执吵闹声,他费劲将车窗推开一条缝,见到的是个叫人惊讶的场景。他看到一名银发青年,眉眼轮廓与修泼诺斯一眼就能看出血缘羁绊,他挥动左手,情绪激烈,正在反对什么?修泼诺斯站在他面前,个子只到他胸口,但是神情坚定,面容冷淡。银发青年发了一通火,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被修泼诺斯拉住手,他立刻像尾巴炸毛同时又渴望顺毛的大猫,乖乖僵住不动,修泼诺斯用另一只手揽下他的脖子,自然而理所当然的深吻,在越下越大的风雪里融为一个模糊影子,也模糊了琉刻的视野。
又赶了几天路,路边的绿色日益繁茂,风里捎着暖意,小鸟在葡萄藤上歌唱,琉刻用微弱的声音,请求到马车外看一眼风景,他的头搁在心爱人的腿上,他的身骨已经枯瘦到极限,勉力睁开眼睛,眼前是梦中无数次思念过的金发,以及更远处春天里的晴空蓝天。
今天是我生日。琉刻握住抚弄自己额发的修泼诺斯的手指,对方略微僵了僵,随后捂住怀中人的眼睛:谢谢你让我活到十八岁。
小鸟不知何时飞走了,四下变得非常安静,一丝风声都无,天空蓝得澄透,就好像冥河尽头的风景。
所以说嘛!你不要值班的时候打瞌睡掉下去,母亲大人和我会担心的!
死神塔纳托斯很不爽地大声抱怨,虽然他们时不时分开一段时间的情况也常有,但是每次都会叫他很想念。
我在人间也没耽搁工作。睡神修泼诺斯已经恢复青年模样,淡定表情对比担心他的弟弟,有那么点无赖:而且我还找到了哈迪斯大人在人间的容器。
修泼诺斯!塔纳托斯!
中央墓室里传来哈迪斯大人跳脚的呼叫声,黑发黑眼的琉刻,已经成为冥王灵魂此届圣战的肉身:你怎么把我饿得这么瘦?雅典娜那个丫头又要用蛮力来砸我权杖了!不行,我得先去人间把身体喂壮一点,冥界事宜就交给你们了啊!
死神睡神向着消失在伊利西亚天空远处的那道黑光恭敬行礼:遵命,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