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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八章 雪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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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的晚上,皇上来我宫里歇息,顺便也带来了洪院使彻查后宫的结果。别说,老头儿的工作效率真不是盖的,一天多的时间就跑遍了前八宫、凤姿宫以及中十二宫。
结果基本在意料之中,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淑妃的体内果然没有广麝的成分,颇为意外的是洪院使诊出淑妃体质虚寒,不易受孕,这也成就了淑妃完美的作案动机。
平时给淑妃请脉的,一直是精于妇科的曹世宁曹太医。曹太医当初能进太医院也是仰仗月家的举荐,他们的关系可想而知,我相信,曹太医一定是广麝案的一大突破口。
与淑妃一样,没服食过广麝的,除了已知的叶清婉以外,宫中后妃还有两人,就是皇后和慎妃。
皇后身体向来不好,就算是每天细心将养着,要再度怀孕的机会也很小,淑妃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慎妃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就算慎妃一直是淑妃那一挂的。可慎妃已有一个女儿,尽管不太受宠,以淑妃的脾性,不应该不防她啊?除非……
“对于这个结果,好好怎么看?”皇上端着茶碗,状态居然有几分悠闲。难道是成竹在胸,已想到应对之策,或是皇上的心太大了,国家大事都游刃有余,这等老婆间互相掐架直想要对方断子绝孙的事,在皇帝陛下的眼里只能惊愕气愤一时?
“其实已在意料之中了,不是吗?只是慎妃娘娘,臣妾有些想不透。”我实话实说。
“你啊,看事情还是停在表面,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心机越重,平时一副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样子,没亲眼看见她为恶,你就自觉把她归为好人了。”皇上一番毫不留情的批评,说得我有些小脸红红。
“您是说,慎妃平时的置身事外,只管过好自己日子的样子都是装的?”
“也不能说全是装的,是她的美好愿望不假,可是在这后宫,要想过得好,要为她女儿奔个好前程,哪是那么容易?你以为凭她不高的出身,不出众的外表,仅仅因为她生女有功,就能一路坐上妃位?”
“这个我也纳闷许久,这么看来,慎妃一定是淑妃背后的智囊,出谋划策,才会步步高升。”
“哼,她这计谋出的是越发好了。”皇上脸上现出厌恶之色,“散播流言蜚语,杀人栽赃嫁祸,都是小伎俩了。居然打起朕的皇嗣的主意,居然一打这么久,朕都没有发现,真是可恶至极。”皇上一拍桌子,刚才的懒散之色尽皆消散,吓了我一跳。
皇上的话细细品起来,让我冷汗直流,进宫来的种种遭遇,原来都与慎妃韩筠琪脱不了干系,而我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安然是我的表妹,我了解她,纵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不至于想出这一桩桩阴损毒辣的招数,必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使她泯灭了本性。”皇上对淑妃的维护让我有些不爽,就算主意不是她出的,但实施起来可是毫不手软,想不出来这种种害人的招,也许只是她脑子笨。
“是,皇上所言极是。”我不咸不淡地回着。
“不过她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时机不成熟,现在该好好管教一下她了。”
皇上的所谓时机不成熟,大概源于淑妃的母家,皇上的亲舅父月博迁的在朝势力。现在皇上如此说,是意味着时机已经成熟,不必再顾及月家?
皇上并没有为我解惑的意向,大概觉得后宫没有了解朝堂中事的必要,只安抚道,“放心,此事一定会给你还有后宫中人一个交代,不过你自己明白就好了,其他人还是不清楚真相的好,免得造成人心恐慌。”
道理是如此,可突然觉得其他人好可怜。被莫名其妙下毒,还蒙在鼓里,要是有人因此终身不孕,还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而耿耿于怀一辈子多冤呐。像我,也算落个死也死得明白。
“还有一件事,”皇上叹口气,言语间已满是疲惫,“洪院使在查广麝的过程中还有意外的发现。”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这后宫真是个烂疮疤,轻轻一掀居然这么多隐情。
“在某人的体内发现了雪魂。雪魂你还记得吧?”
我震惊地点点头,那种可怕如蛊一般邪魅的稀有药物。
“呵,朕的妃嫔们真是厉害,广麝、冰魄、雪魂,随便拿出一味都是世间罕有的药材,居然齐聚朕的后宫,真是三生有幸呐!”皇上自嘲地笑着,我也迫切想知道与我共事的诸位同仁里还有哪位神圣。
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我玩笑,“好好,你猜猜这个人是谁。给你个提示,冰魄是在贵妃手中,贵妃原是景国郡主,广麝是在淑妃手中,淑妃是朕的表妹。那么雪魂,后宫中谁有那个实力获得呢?”
我听着皇上的分析,心中的不安隐隐扩大。没错,这些世间罕见的药材可不是一般的名门大户可以得到的。
难道是……?我惊疑地看着皇上,他鼓励般望着我,一个名字不经由大脑脱口而出,“茉儿?”
话出口我便捂住嘴,希望皇上马上否决我,可是等来的却是皇上无奈的冷笑。
真的是茉儿?!
“唉,看来真是流年不利,有时间得让钦天监好好看看了。”皇上开着这一点不好笑的玩笑,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凄苦。
“可是,怎么会呢?茉儿纯真善良,全无心机。每次看见芯儿都喜欢的不行,直嚷嚷着自己也要加把劲尽快生个孩子呢!”
“我怎么知道?人心太难测了,飞音不也是骗了我这么久么?”
不,不能让皇上把茉儿和景飞音划等号,要是那样,茉儿失宠就是板上钉钉了。
“皇上没有询问茉儿吗?也许她毫不知情,或是被逼无奈?”
“她确实一副傻愣愣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她的贴身宫女说是萨哈在和亲前给茉儿下的雪魂,一个父亲给女儿下这种东西,你说我该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西越蛮荒,又野心勃勃,也许越主这么做是有什么图谋。让臣妾详细问问那个宫女,是那个叫乔乔的吧?”
“谁知道叫什么鬼名字!”皇上显得有些烦躁,“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朕刚刚已经将品慧宫封了,就说莉妃让贵妃传染了,要闭宫修养,任何人不许探视!”
天啊,怎么会这样?!一转眼的工夫就出了如此大的变故,皇上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让人措手不及。
“连臣妾也不能去吗?好歹让我看她一眼,也许她真的是无辜的,让我安慰几句也好,皇上您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情,怎么就……”
皇上摆手,不耐地打断我,“蛮夷之人,果然不堪教化,你不必费那功夫,没事儿找云儿、丝语她们聊天,多去看看芯儿,莉妃的事朕自有计较。”
蛮夷之人?不堪教化?!没想到一向宠溺茉儿的皇上,有天会把这些词用在茉儿身上,我心中涌上一阵悲凉,不止为茉儿,也为自己。他今天的语气颇为严厉,对我用了很多“朕”字,这是以前没有的,我终究胆子小,不敢再捋虎须。
茉儿的事正撞在枪口上,因为贵妃、淑妃的事,子嗣的话题颇为敏感,皇上再容不下有人在这件事情上背叛。即使茉儿是无辜的,眼下也很难得到皇上的原谅,只能暂且放一放,等广麝事件平息之后再想办法。
而广麝事件的主谋淑妃和疑似幕后策划慎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异动,皇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她们还没察觉阴谋已经败露。后宫在接连封了两个大宫之后,人人噤若寒蝉,维持着表面上的平稳。
近来宁丝语和我走得较近,我这是从善如流,眼看着贵妃、莉妃相继倾颓,我不得不为今后考虑,在后宫中寻找新的同盟者。既然皇上已给我指出明路,纪云裳条件虽然优于宁丝语,但她自打进宫起的顺风顺水,皇上对她的青眼有加,都让我控制不住的羡慕嫉妒恨。带着这种情绪我无法与她交好,相比来说,宁丝语就让我舒服很多。
相对于后宫,此时的朝堂上却是风起云涌。宁丝语的父亲是吏部侍郎,与月家的关系并不密切,这也是当初选秀时景飞音推举宁丝语的主要原因。我的主动示好很快得到回应,宁丝语开始频繁往来于我的显仁宫,也带来了近期朝堂上的动向。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与淑妃的父亲月博迁有关。月博迁身居高位,学生、门客、亲属、朋友,在朝为官者众多,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我相信这股势力一定让皇上如鲠在喉多年,也是淑妃一直在后宫屹立不倒的支撑力量。
但皇上岂是池中物?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是可想而知的,多年来皇上一直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势力慢慢替换月家的势力,而又不让对方起疑,心机不可谓不深沉,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最近不知是“倒月”的时机已经成熟,还是广麝事件的催化,皇上加紧了动作,以雷霆之势将“亲月”的大臣以各种名目贬黜、罢官、入狱、流放。一时间人人闻月色变,墙头草的人更就闻风而动,忙不迭与月家划清界限。月博迁,昔日呼风唤雨的朝廷大员,一夕间成了被剪断双翼的雄鹰,被割去利爪的猛虎。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倏忽间成为孤家寡人的他此时已无反抗能力,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飘洒在皇上的案牍上。户部尚书,掌管财政大权,党羽众多,遍布朝堂,有心找他的罪名真是易如反掌。碍于他是皇上亲舅舅的身份,弹劾的罪名犀利却不暴力,换句话说,就是罪不至死,却也够活受好几遍了。
正在这收获胜利果实的大好时机下,皇上却按兵不动了,大臣们递上去的奏折没有了回音,对于月博迁的处置也没有下文。大臣们疑惑了,难道是皇上念及甥舅亲情,打算放月博迁一马?只是想剪其羽翼,略加薄惩而已,那自己递这些奏折岂不是枉做小人?一时间有些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了。
我却知道皇上不过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将老鼠玩弄于股掌之间,吃掉它是早晚的事。我不信这些年皇上所受的憋闷他会大度地忘怀,起码淑妃的事还没了结呢。
我让宁丝语回去安抚她的父亲不必担心,联合众朝臣,弹劾的折子照上,但不要催皇上尽快定罪,皇上自有打算。
相信此时的月博迁一定备受煎熬。人都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皇上的这个心理战术玩的好,且看他下一步如何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