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爱》诡霜

36、第三十六章

　　飞机在天空中平稳地飞着，窗外是亘古至今的纯粹的黑暗，笼罩在四周，没有一丝星光。正值午夜，除了发动机发出持续而稳定的轰鸣，机舱内一片沉寂。苏莫风也折腾了好久，此时拢着毯子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他清俊的眉峰微微蹙着，睫毛纤长，沉静的睡颜有着几分少年气。我望着他的侧脸，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而这样的人，是我的丈夫，他说他爱我。
　　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走下去。

　　午夜十分，是内心最柔软最隐秘的情绪蠢蠢欲动的时候，我体会着我心里每一个微不可察的情绪，它们像柔软纤细的触须，在心情的深海中摇曳、伸长、一触即回。
　　这样的人，是我的丈夫，是骄傲、是自豪、是想向全世界叫嚣的喜悦。安小彤，在安小彤面前其实我是得意的，那种隐秘的无法诉诸于口的快意，那种抢走了他人珍宝的狂喜……这样的人，抛弃了十年的恋情，美丽的未婚妻，这样的人，娶了我……

　　这不真实。
　　都说相知相爱，我们没有相知，他却要求相爱；都说因缘，有因才有缘，我们没有因，如何来得缘。
　　那些过往，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曾经发生在我的身后，他知道，罗旭知道，他们却都绝口不提。
　　什么事情？那些我不想记起的事情么……
　　那些叫做绝望的触须疯长，拉着我的思绪向海底沉沦。
　　不可以，夏甜，不可以这样。
　　我按了铃，喊来空乘：“请给我一杯饮料，要最甜的那种，热的。”

　　苏莫风在一旁惊醒，睡眼朦胧。“怎么了，”他问，“甜甜你需要什么？”
　　“没事，我要杯饮料。”我说。
　　苏莫风在一旁揉揉脸。“好，”他说，“有事你喊我。”
　　空乘端来饮料，苏莫风也要了杯水。我喝了口饮料，望着他。他抱了我一宿，又安排行程，眼睛下有微微的阴影。
　　温暖的甜触及舌尖，绝望的触角褪去了。
　　我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是啊，怕什么呢。我有罗旭有阿诗还有那些朋友，就算没有苏莫风，就算他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也可以很好，不是么。
　　他不是雪中送炭，他是锦上添花，最美的那种。
　　“辛苦你了。”我说。
　　“嗯？”苏莫风转头看我，“甜甜，我们是夫妻了，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不用……”

　　我说：“莫风，我们谈谈。”
　　苏莫风身子一僵，瞳孔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甜甜！你……”

　　我“噗”地笑出声。
　　苏莫风神情紧张地看着我，我继续乐不可支。他捂着胸口倒到了座椅上：“不是，夏甜，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我跟你说，我现在对这句话都应激了，我血压都快一百八了，你摸摸我心跳得多快。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真要出人命的。”
　　“真这么害怕呢？我看你喊人把安小彤拖出去的时候气势足着呢。就电视剧里‘把他拖出去斩了’的，特别帅。”我说。
　　“安小彤得感谢现在是法治社会，要不我真砍了她，都不留全尸。”苏莫风咬牙切齿地说。
　　“这么恨她呢。”我问。
　　“我去，多吓人啊！大半夜跑人家里熬汤。我觉得下一步我就在那汤锅里了。”
　　“也可能是我。”我说。
　　“对，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苏莫风说，“早没发现她是个神经病呢，年少无知啊，年少无知。以后我得让彦哥天天跟着我，寸步不离的那种。”
　　“那你应该谢我救你一命，拯救了你被切碎了扔锅里的命运。”
　　苏莫风突然凑过来看我，眼神亮晶晶的：“是呢，是你救了我呢。”

　　“大恩无以为报。”他说。
　　“只能靠以身相许？”我问。
　　“对，还得许个十回八回，就算下辈子我是桌子你是腿、我是猪圈你是猪，也得许。”
　　“滚。”我笑。

　　苏莫风说：“觉得好些了？”
　　我说：“嗯，不去想太多的话，就好受些。”
　　“那睡会？”他说。
　　我摇摇头：“困，但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
　　“那没关系，不要勉强。”苏莫风说，“已经约好了心理医生，下了飞机可以先去找医生聊聊。”
　　“好。”我说。
　　“乖，这么配合。”苏莫风说。
　　“经验丰富了嘛。”我说。
　　苏莫风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说：“对不起。”
　　“没关系，兄弟，没关系。”我拍拍他，“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了。”

　　我觉得我真是久病成医、经验丰富了，我成长了，我竟然从这件事情上找到闪光点了。安小彤变态是变态了点，但如果没有她，我大概还跟苏莫风搞些猜来猜去、你爱我来我不爱你的小儿女游戏。正因为有了安小彤这个共同的敌人，我和苏莫风之间增进了了解、增强了感情，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她就是我和苏莫风这个水缸中的那条鲇鱼，一条好鲇鱼。

　　我把这个想法跟苏莫风说了，苏莫风说我还是喜欢正常一点的交流方式，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么。
　　我说，那好，莫风，咱们谈谈。
　　苏莫风说，靠，我干脆改个名算了。
　　我说，行，那你以后就叫狗蛋-苏了。
　　我又说，狗蛋-苏，咱们谈谈。
　　苏莫风说，我不跟病人计较。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我们终于降落在一个地中海沿岸国家。
　　苏莫风牵着我的手，站在灯火辉煌的机场中央对我说：“来，哥哥领你体会下有钱人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然后我们坐上了一辆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