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相遇》梅菲斯托

10、第 10 章

　　网购的零食到了，大包小包的吃食，形形色色的美味，总会给人带来一点幸福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那个送快递的大叔。
　　好像在哪见过，又记不太清了。应该是见过的，因为对方看他的眼神不仅仅是别人看到他时那种简单的痴迷，而是那种看到老朋友之后似乎带着很浓重的思念的感觉。
　　在哪见过呢？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
　　东西还是蛮不错的，虽然谈不上多新鲜，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坐在电脑前，一条一条的写尝得美味之后的评价，还是挺开心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候，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卢明浩来了。
　　“有事情要做了。”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从屋外响起来了。
　　关掉屏幕，孟遥扭向卢明浩的方向：“哦。”
　　“还记得上次让你弄的那个电厂的事情吗？”
　　“怎么了？”
　　“新领导上任了，要你去做一下安全生产评估。”
　　“呵，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孟遥淡淡地说。
　　卢明浩嘴角抿了一下，道：“别这么说顾客。”
　　“这有什么，你还能告诉他不成？再说他能找到比我更合适做这个工作的人的话，就直管去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秀的脸就像一尊雕塑一样。
　　“咳，”对这个持才傲物的狂妄小子，卢明浩一点办法都没有，眉心处的一点红已经变得很红亮了，但还是强自忍了下去。“你收拾一下，一会我载你去那个电厂，你看看情况吧。”
　　“这么着急啊？”
　　“嗯，客户要求的，早发现，早处理，不想耽误事。”

　　说是收拾一下，顶多就是换了一件衣服，在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就这么出门了。
　　路上无话，来到那个前段时间因为严重撞管事故的电厂。
　　东看看西看看，特别穿了带背帽的衣服，还是引来了大家好奇的目光。他们好闲啊。孟遥内心想着，多少有了一点嫌恶的感觉。
　　突然他想起那个曾经在检修楼里看着他发痴的大叔，环顾一周，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而大脑中的大叔的形象开始一点点的清晰起来，竟猛然惊觉，和那个快递大叔样貌相仿。
　　原来那个大叔不在这儿干了，改做快递员了啊。估计跟上次的事件脱不了干系。内心暗自唏嘘。
　　这次陪着孟遥的人挺多的，其中一位，就是李继原来的部长，现在被降级为副部长皮肤黝黑满身烟油子味的中年男人。中间休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孟遥的身边就剩下这位副部长了。
　　副部长的笑容憨厚可掬，见气氛冷淡，就和孟遥搭起话来。
　　“小伙子好厉害啊，看样子也就２０多岁吧？”
　　“嗯，差不多。”孟遥淡淡道，没有表情的脸上，只有嘴唇轻轻启合便蹦出这么几个字来。看起来挺没有礼貌的，但在老部长眼中，他也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算是名头再大，本事再高，也掩饰不了那种青涩的满是棱角的神色。也就并不放在心上。
　　“我呀，原来是检修部部长，不过上次的事故，我被降级了，现在是副部长。小伙子，你是在什么单位啊？”
　　“我不属于任何单位。”
　　“哦，那就是外派的了。”老部长自顾自地说，孟遥不说话，懒得去更正，解释起来太麻烦：“我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等你走了以后，没几天，有几个参数怎么都下不来。”
　　孟遥听着老部长说的话，心里暗暗一惊，收敛了对他的轻视，好奇地问：“调不下来吗？”
　　“嗯，我催促运行的那边的人好几次了，都没有回应。我关注了一下，参数也一直没有变化。其实把，常理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设备，真是顶不住这样长期运行啊。不过我们是搞检修的，至于设备怎么运行，我们根本就插不上手，要说他们运行呢，就这点参数变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到时候就只能让我们检修的背黑锅。”
　　这部长当真是厉害，观察力，熟悉度和经验都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孟遥来了兴趣，眨着大眼睛问部长：“嗯，我听说了，不过现在您这边怎么样了？”
　　“说实话，损失是挺大的，其实罚点钱就罚点钱，那不算什么，可整个部门的人，除了我这个部长还有原来的副部长留着以外，其他的人都被弄得下岗了。手下一下子什么人都没有了，这才是真正的损失啊。”
　　“那以后要是检修起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请外包人员呗。现在这部门里面就两个人，到时候检修了，来了人，就我们两个人负责接待监工和结算。”
　　“以前的老职工都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有的知道，我们这里女同志多，听说，都回去做全职太太了，说白了就是家庭主妇。对了，有个小伙子挺不错的，叫李继，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来着，说他现在去外面当了快递员。毁了啊，挺好的一个小伙子，三十多岁了，就干点这个。”
　　李继，孟遥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这样他很确定那个大叔的身份了。此事说起来也是因他而起，牵扯到无辜的人，是难免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多少有一点惋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并不是你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就能让自己平安无事的。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像是臭狗屎，在你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恰巧你能踩到的地方。当你一脚踩下去，感觉到软绵绵的时候，你除了自认倒霉的中招，没有任何办法。鞋底粘上难以除掉的残渣，还让你走到哪臭到哪。
　　“他们还有机会回来吗？”
　　“那得是多么好的人际背景才能回来啊。厂子的领导，早就把我们这些人当成混吃混喝的寄生虫了，终于赶走了，怎么可能还能叫你回来呢。”
　　孟遥默默点点头。
　　“小伙子，你们在外面打拼的挺好，凭本事挣钱。原来李继那小子，嘴上不说，但我早就看出来他有想走的意思了。我们这里啊，还真不适合年轻人干，大好的青春，被给毁了。像李继这么出去了，啥本事都没有，只能在快递干干跑腿的了。”
　　谈话到这里，两个人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变得有点尴尬。好在这个样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卢明浩就出现了。
　　卢明浩进来看了看孟遥旁边黝黑的中年人，眼神中有那么一点戒备，但后者只是憨厚地向他笑了笑，卢明浩只好收敛了那神色，冲对方点了一下头。
　　“走吧。”卢明浩对孟遥说。
　　孟遥起身要走的时候，老部长唤住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孟遥：“我看你小伙子不错，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
　　“好。”孟遥最终露出了一个明亮的微笑。在那么一瞬间，老部长觉得这孩子似乎能发光，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笑容，温和地点了点头。
　　路上，卢明浩问：“你和那个人聊什么了？”
　　“没什么。”
　　其实卢明浩很明白，就算他问，这小鬼也一定不会好好交代，不过就是起个话头。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回答这个问题是工作需要吗？”
　　“是，客户跟我特别提了一下这个人。”
　　“这个人，很实在，也有很高的职业素质，人品也很好。”
　　“要想把这样的人扳倒，要怎么做？”
　　孟遥内心突然感觉有点凄凉，上次的事故，其中很可能有相当一部分的目的就是为了扳倒像这个老部长一样的人物。现在没能除掉，才会找他来的，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更加的明确了。这个老部长一看就是那种刚正的人，这样的人会受到很多人的敬仰和尊重，但也很容易遭到一些喜欢搞歪门邪道的人的嫉恨。这个就是不照着潜规则行走的人会遭到的境遇。从老部长的三言两语中，其实就能看出来，他很有能力，几乎都猜到了事故的原因，甚至也开始怀疑这其中的猫腻。像这样有能力的人，这把年龄还徘徊在部长的位置，其中原因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样找不到缺点的人，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打倒他。”
　　“看来你很看好这个部长嘛。”
　　“我只是实话实说。”
　　孟遥其实明白怎么扳倒这个人，这样的人，重感情重义气从这方面下手会让对方走得很惨。但他不想这么做，老部长给他的感觉很好，他不想让他受到这些没必要的伤害。
　　“你们是故意留下我和他单独在一起的吧？”
　　孟遥这看似没头脑的一句，还真让卢明浩吓了一跳。
　　“哈，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位似乎得罪过那个客户，说是特想让他不在眼前这么晃悠。”
　　“那就把他调到其他的厂子就好了。”
　　这是一个两全办法，一般的人事调动都是平调。尤其是像这样找不出问题的部长，更是这样。平调就是换换地方，岗位级别不会动，也有去一些偏远的地方的，那样岗位会上升。像老部长在这个地方呆着，一直这样受着压抑，上升空间是很小的，调出去了反而更容易升迁。另一方面，他走了，不在客户所辖的一亩三分地晃悠，也就解决了客户的问题。
　　“嗯，我会向上面说的。”卢明浩赞许的点点头，这样的折中的办法虽不能客户很满意，但至少也能让对方说不出什么来。这种捎带性的要求，他是很懒得做的，差不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