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夏经冬》红毛懒兔

2、第 2 章

　　“小寻，我去公司了。”

　　“滚吧滚吧。”

　　“不行……我还是不大放心，要不我还是留下陪你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怕你出什么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我又不出门，能出什么事？”

　　“那你不准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烦不烦啊你，快滚吧。”

　　“呵呵，知道了，我下班就回来，你在家等我啊。”他伸手蹂躏了一把我头上的鸟窝，才慢腾腾的出门。

　　之前的一个礼拜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我实在是憋得受不了，就要洛衍给我办了出院手续。这段时间他一直都陪着我，公司也没去，中午回到家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催他回去有事要办，这才把他大少爷给逼了出去。

　　那天的谈话是怎么结束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在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之后，我的大脑就失去了思考能力，我挣开他的怀抱吼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我的男朋友。他像看天外来客一样看着我，问：“为什么不可能？”我在他惶恐的神情里摆出最有利的证据“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他猛地捏着我的肩，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一样，皱着眉急切的问：“你……你想起来什么了？”我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似乎唯恐我想起什么，要把我生吞了一样，我心里一阵恐慌，赶忙说：

　　“没……就是……就是……那个……我虽然不记得好多事，但是我记得男的应该不是喜欢男的吧……”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收起了刚才的暴戾“小寻……”他的声音很轻。

　　“……嗯？”

　　“慢慢的，你会懂的。”

　　“……”

　　“我们有好多好多故事呢。”

　　“……”我们是有好多故事，我从小到大哪段回忆没有你？但我不记得我的故事里有和洛衍成为恋人这个章节。可是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可是这样子的他，让我已经完全没了告诉他我假装失忆的勇气，我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这些天习惯了有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此刻忽然这么清净，倒真是有些不习惯。我摊开四肢呈海龟状趴在床上，心里盘算着我请假不去上班的日子得损失多少银子，越算越懊悔，我怎么就假装失忆了呢？我怎么就没及早告诉他实话呢？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了。

　　在医院那些天，洛衍把家里所有的相册都拿了去给我看，说是帮我恢复记忆。我这才发现，从小到大他真的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每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都有我们的笑脸，记录着我们从那么小长到现在这个样子。他还跟我说了好多我们的故事，有些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有些我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真佩服他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我问过他为什么我们两个男人会相爱，他说我们只有彼此，不相爱，还能怎样？我想如果我真的失忆了，一定已经被他洗脑了，一定以为我们真的是一对恋人，因为我自己都被有些故事感动了，可惜我清醒得很，尤其是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他，都是男人，清醒的意识到，他在撒谎。

　　我也认真的思考过洛衍到底是被我刺激得彻底傻了还是在打什么别的鬼主意，思前想后都得出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这家伙怕是已经看出来我装失忆了，毕竟当时医生们都说了我不会有问题，他用这么狠的一招，或许是想逼我自己露出马脚，而我没有及时承认错误，他又话已出口，只好顺着演下去，还愈演愈烈，看什么时候能把我逼得说实话……我想，一定是这样。洛衍这家伙，从小就说我满肚子坏水，现在看来，他才是鬼主意最多的那个。其实何必呢，我们都在费尽心思的陪对方玩游戏，可是这个游戏已经一点儿都不好玩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输给他，也不差这一次，今晚还是老实跟他摊牌吧，谁也别再耍着谁玩了，这种玩笑再开下去，只怕会连朋友都做成了。

　　我是被洛衍开门的声音吵醒的，睡眼惺忪的从卧室跑到客厅，就看到他笑得憨憨地冲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看！好新鲜的鱼！”

　　“废话！”白痴，老子看到了，跳的那么欢。

　　“晚上我给你做鱼，补脑子。”

　　“诶诶诶，怎么说话的你，谁要补脑子了，我聪明着呢。”

　　“呵呵，没说你笨，就是想着是不是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你肯定特希望我恢复记忆吧？”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

　　“嗯？”

　　“哟！这鱼”鱼趁着最后一口气急切的摆着尾巴，洛衍躲开被甩出来的水，道：“你等着，我先给你做吃的。”说完他提着袋子匆匆忙忙就进了厨房。

　　洛衍是很会烹饪的，这个我记得，尽管他人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但他做出来的食物，永远是那个温馨的味道。

　　吃完饭洗完澡，洛衍拉着我一块儿看电视，那片子好像是个喜剧，叽里呱啦说什么我没大注意，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今晚要怎么跟洛衍摊牌的事，那厮倒是挺高兴的，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搭在我肩上看得如痴如醉，不时还笑两声，我每次侧过头去翻白眼，他就笑得一脸暧昧，害得我生生的把白眼给憋了回去。他是越看越开心，我是越坐越焦急，加上电视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就更没法思考了。我不耐烦的甩开洛衍的手，起身说了句我困了。

　　“那去睡吧。”他一脸愉悦的起身把电视关了。

　　“你看你的呗。”

　　“不行，一块儿睡。”说着他就就从后面来楼我。

　　“你干嘛？！”我想躲，他的意思不是要跟我一起睡吧？

　　“一起睡觉啊，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他边说边把手环紧。

　　“怎……怎么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寻，你怕我吗？还是觉得我陌生吗？”他松开我“没关系的，你要是怕，就告诉我，就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等……等一下，你说我们一起睡，那为什么有两间卧室？”

　　“我们刚搬来的时候，还没在一起，后来才……”他又凑过来，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后面的内容消失在长长的尾音下，让我听得心里毛毛的。我被他吹在耳边的气息搅得心神不宁，慌乱的推开他，留下一句“反正我不跟你一起睡。”飞快的跑进房，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

　　我背依着门，拼命的安抚自己的心跳，洛衍敲门叫我的声音更是把我吓得精神紧张。直到他在门外说：“那我们先分开睡吧，晚安。”我才觉得没那么慌张。

　　他太狠了，这种招数都玩的出来。我颓然的倒在床上，无奈的宣告自己输得彻底。妈的！真的玩不下去了！直接告诉他我不甘心被他揍晕，所以耍他玩好了。

　　一咬牙，我冲出了房间，客厅里黑乎乎的，看样子洛衍回房了，我走到他卧室门口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枕头被砸在墙上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洛衍低低的咒骂声：“洛衍你真TM混蛋，怎么能这么害小寻……”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静静的想听他再说些什么，里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木木的挪着步子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洛衍是有自言自语这傻毛病的，我记得圣诞节那天沐怡约我一起吃饭，我怕我钱不够会丢人，借口回去加衣服跑回来问洛衍借钱。一进屋，就听到他在房间里骂自己“我操，洛衍你真没用！”一听这话我就乐了，悄悄走到他身后，说：“嘿！你怎么把实话给说出来了？”他被我吓得整个人一弹，一张脸惨白，回头结结巴巴的问我听到什么了，我伸手抚上他的肩头，深情的说：“好孩子，不容易啊，这么些年，你总算顿悟了！”

　　“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你紧张什么，承认自己没用又不是丢人的事儿，这说明你思想觉悟有所提高，党和国家没有白教育你嘛！”

　　“就这句？”

　　“难道你还有更深刻的思想汇报？”

　　“没……没……对了，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今天加班吗？”

　　“干嘛，你不要加班你神气了？好歹今天过节，就算加班也会提早放行的好不好！哎哎哎，别说废话，先借点儿银子花花，我这个月都用光了。”

　　“你要多少？”

　　“嗯，500成吗？我怕圣诞节那些餐厅涨价。”其实我是不太想破财去吃这顿饭的，可是长这么大头回有女孩子约我，实在没法拒绝。

　　“你要……去外面吃饭？”

　　“对啊，人家沐怡主动约我了。快快快，别磨磨蹭蹭，有多少拿来，人女孩子还在等我呢。”

　　“钱包在这了，你带着吧。”洛衍从兜里掏出钱包塞到我怀里。

　　“谢了啊~”

　　那天的事，我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一地的啤酒罐子，洛衍斜靠在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醉……醉……难怪……难怪他要喝酒！是因为李沐依约我吃饭！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她了。

　　联想到那件事，我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洛衍刚才在房里的那声咒骂再次在我脑子里回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看看屏幕，是谢悦。她是我中学的死党，虽然是女孩子，我却拿她当哥们，说实话她不开口挺有女人味的，一说话就原形毕露，每回我抱怨自己没女人缘的时候，她就冲我后脑勺一巴掌，嚣张的说：“姑奶奶我这不天天围着你转吗？你丫还不满足？”

　　我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又哪儿疯去了？”

　　“你丫怎么说话的？什么疯？我多文静呀我！”

　　“得，姑奶奶您文静，小的我错了，请问您这是在哪儿修身养性呢？”

　　“哈哈，乖，我在“游尚”陶冶情操呢~”

　　“那您怎么忽然想起小的我了？”

　　“好久没见了呗，刚好明天周六，我没课，今天就出来玩玩儿，你要闲着就出来吃宵夜。”

　　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好久都没跟朋友们聚了，急忙乐颠颠的说了句“成，我去找你。”

　　我蹑手蹑脚出了门，一路飞奔去了游尚电玩城，到的时候谢悦正在手舞足蹈机上蹦跶得欢畅，一大票人围在旁边喝彩。我不便打扰，也站在边上看，要说谢悦也真是个不简单的丫头，会玩也会学，高考考得那叫一个格林童话啊，班主任一见她就热泪盈眶，后来谢师宴上她死命灌班主任的酒，硬是把老头子给放到了，打那之后班主任一见她眼泪掉得更勤快了。

　　快跳完的时候，一个转身的动作，谢悦看到了我，也不继续跳，直接就蹿下台子了，他挑起下巴说：“你来了啊~怎么没见着洛衍？你俩不是向来秤不离砣公不离婆吗？今儿个怎么劳燕分飞了？”

　　“我呸，拜托你说点别的！”

　　“颜小寻同志，你今天态度很不端正啊！”说着就来捏我耳朵。

　　“哎哟，你饶了我吧……咱们还是出去吧，这儿太吵。”

　　“……行。”

　　气温骤降的夜晚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仿佛在配合我的心情。“真冷啊……”我缩着脖子往手上哈气，东张西望的想找个地儿吃宵夜。

　　“小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进了家店，还没坐稳，谢悦就开始问。

　　“干嘛这么问？”

　　“说不上来，就觉得你今天有点儿特别。”

　　“有吗？诶，我说你那么八卦干嘛？”

　　“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房来了是不是？我这是关心你，爱说不说。”

　　“呵呵，我这不是太久没跟你贫了，特想念嘛！”

　　“那你说完了我陪你练嘴皮子。”

　　“其实，我也不晓得怎么跟你说，大概就是情人节的时候，我拿我们公司一女同事送的巧克力在洛衍面前炫耀，结果被他给揍了，脑子磕了进了医院。”

　　“啊？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儿，我多生龙活虎啊，晕了一下而已。”

　　“哦，我说洛衍他至于吗？你俩不是比亲兄弟还亲兄弟吗？”

　　“我也想不通啊，所以我就稍微戏弄了他，假装失忆，他刚开始是吓傻了，然后就帮我恢复记忆，告诉我关于我的事儿，可问题是……”我抬头看看谢悦，她漾着一脸三八的好奇，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他说我跟他……是恋人关系……”

　　“什么？他这是干嘛？”

　　“我本来也不知道……还在猜他是不是识破我了跟我对着干呢……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刚才晚上，我本来想去向他承认错误的，结果，有一次我在他门口听到他自言自语说洛衍你怎么能这么害小寻……我又想起以前，那女同事约我吃饭，他当时就特不高兴，这次也是，人家送巧克力给我，他就发狂了，我想……他是不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我跟那女的断了……然后自己……”

　　谢悦没搭话，闷头吃着东西，我也没再说，拿筷子在碗里胡乱的搅着。刚才把那些话说出来，我都快虚脱了，我真的不想把洛衍想得这么恶劣，可我找不到更有利的理由来支持他奇怪的行为。

　　“这事儿你也有不对，可是……洛衍要真这样耍手段，你们以后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大概是吧，我没法恨他，但是我想我会怕他。”

　　“小寻……或许还有别的可能，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洛衍他……不是那样的人。”

　　“嗯，我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