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斗渔

5、猫爪子的好奇

　　因为临近深秋的缘故，才下午五点钟，天空已经灰蒙蒙一片了。敏佳走出校门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天际边一丝光亮，等她信步走到车站，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现在正是交通晚高峰的时间，因为月台上广告牌照明灯的照射而格外明亮的车站里，已经站满了刚刚放学下班等着回家的人。敏佳站在人群中，看着马路上公车前来的方向。这时候车道上已经排起了长龙，缓慢前行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里面却不见一辆公交车的身影。今天恐怕要很晚才能到家了，望着长长的车队敏佳心里想，她打消了去书店的念头。这时候，一阵香气飘了过来，敏佳扭头看去。原来，在车站的一角，竖着的长方形站牌下，摆着一个烤红薯的摊子。用铁皮围成的火炉子前，穿着被炉烟熏的脏兮兮的围裙的烤摊大妈，正用一根长长的铁钩将一个个刚烤好的红薯从炉子里翻出来。热乎乎的烤红薯堆在炉子的台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敏佳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她特别喜欢吃烤红薯。深秋季节在冰冷的车站里一边吃着热乎乎、甜丝丝的烤红薯一边等车，简直是比去高级餐厅还要幸福的享受。眼看公共汽车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来，敏佳避开车站上等车的人群朝烤红薯的摊位走去。
　　“阿姨，给我一个烤红薯。”
　　敏佳对烤红薯的大妈说到。
　　“这个行吗？”
　　烤红薯摊子上的大妈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递给了敏佳。
　　“多少钱？”
　　“一块五。”
　　敏佳将钱递了过去，隔着手帕拿着滚烫的烤红薯，一股暖意顺着手心流进了心窝里。敏佳用手指剥开了烤红薯的外皮，一股热气顿时从拨开的地方冒了出来，伴随而出的是喷香的味道，敏佳深深吸了一口香气，一脸陶醉的表情。谁会想到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最喜欢吃的东西会是烤红薯呢。
　　敏佳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看着汽车来的方向。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眼帘中。
　　留着不算长但也算短的头发，穿着和敏佳一样的灰色校服，校服的袖子故意摞的好高，走上月台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是那个今早在巷子里打架的男生。
　　敏佳心里惊讶极了，她没有想到会在车站遇到这个男生。她没有转过脸直视这个男生，但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他，敏佳不知道他有没有也发现了自己，她心里有些犹豫，毕竟因为他自己的钱包才失而复得，再次相见似乎应该点个头或打声招呼才对。可她又不敢这样做，怕这个男生会误会再去教室找她。
　　就在这时，许久不见踪影的公共汽车终于姗姗而来了，敏佳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到从远处慢慢驶来的公共汽车上，看见车来了，车站里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车站上的人们已经等了很久，许多人都十分不耐烦了，见车来了，还没等车停下来，便有人跑了过去。
　　“啊！”
　　敏佳尖叫了一声。公共汽车刚停下，人群就像泄了闸的洪水，汹涌向打开的车门涌去，敏佳被裹协在人潮中，脚上不知被谁狠狠的踩了一下，疼得她大叫一声。，在拥挤的人潮中敏佳像一叶无助的扁舟，她前后左右都是人，而且都拼命往前挤着，所以，不得已，她也只好跟着人流往前进，稀里糊涂上了车。幸好这辆就是她要坐的车，否则的话就麻烦了。上车以后，情况一点儿也没有改善，挤满了人的车厢就像一个塞得沙丁鱼的罐头，热的透不过气。在拥挤的车厢里，敏佳只能一个手勉强够着车顶的吊环，努力不让自己倒进面前坐着的一个大妈的怀里。她身旁站着一个拿蛇皮袋子的中年男子，因为太挤，蛇皮袋紧挨着她的肩膀，敏佳想把手躲开却没有地方躲，只好挨着蛇皮袋，一股汗臭味飘来，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敏佳的家离学校有五站路，上车以后，她就赶紧往车尾的方向走去，可是，在拥挤的车厢里，简直寸步难行，根本走不过去。幸好，后面的几站，车上的人逐渐少了下来，虽然人还是很多，但最起码不会挤得连转身都费劲了。
　　终于来到后车厢的门前，敏佳已经一头是汗，身上也一股不知从哪儿沾上的臭味，从汽车的门缝里窜进来的新鲜空气叫敏佳舒服了不少，她放松下来，也因此，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在车厢的另一边，从刚才开始，就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借着人群的掩护，这个人慢慢接近，在敏佳的身后停了下来。一对灵巧的手指，朝敏佳裙子上的口袋伸去。
　　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夹住敏佳口袋里钱包的一角，借着车子的颠簸，顺势将钱包拎了出来。
　　“啊！”
　　敏佳突然感到身后有异样的感觉，回头一看，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在自己的腰后，手指上夹着她的钱包，这只像骷髅一样的手正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抓住，敏佳抬起头，看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个子男子也正惊讶的看着她，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手指上夹着的钱包也掉了下来。看到这幅情景，敏佳吓得尖叫起来。在这个小偷身后，站着一个男生，敏佳惊讶的发现他就是早上来还敏佳钱包的那个男生，原来刚才他也上了这辆车。正是他抓着小偷的手，敏佳面前的这个小偷才在得手以后无法逃脱。敏佳一时愣在那儿，正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前方的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公交车的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汽车猛然停了下来。因为突然停车，车上的乘客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在巨大的惯性之下，向翻萝卜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往前面倒去，站着的乘客喊都来不及喊一声，便向前栽倒下来，坐着的乘客也因为巨大的惯性被撞得七荤八素，车厢里一片惊叫。
　　这时，敏佳还因为遭遇小偷的事情脑中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像猴子一样瘦小的小偷。司机冷不丁的一停车，她虽然一只手抓着车顶的吊环，也立刻失去了平衡，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敏佳的手脱离了吊环，人立刻向倒栽葱一样栽倒下去。敏佳是站在车厢后门的地方的，所以她摔倒时直接朝着后车门台阶下跌去。就在她要跌倒的时候，敏佳突然感到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拉住，因为力气很大，捏的他的手臂生疼。但正是因为及时被拽住，她才没有跌倒车下。这个时候，后车厢的车门也因为巨大的惯性“彭！”得一声弹开了，敏佳眼睁睁的看着小偷跳下车一溜烟的钻进一条小路，不见了踪影。敏佳眼睁睁的看着小偷跑掉了，却没有办法，幸好钱包掉在地上，没被小偷抢走。这时，车子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就好像发疯的大象疯劲过后精疲力竭的趴在马路上一动不动。司机在前面咒骂着，好像是有人突然串上马路司机不得已才紧急刹车的。车厢里像倒伏的玉米地一样地板上一个压着一个铺满一排人，跌倒的乘客陆续站了起来，一时车厢里怨声载道。敏佳这时也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突然发现此时自己几乎是倒在一个男生的怀中。刚才汽车紧急刹车时抓住她的男孩，也在停车的冲击力下失去平衡，还好，他一只手抵在后车门旁的支柱上才没有倒下来。因为只有一只手抓着敏佳的缘故，他几乎把敏佳拽到了怀里。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抱着，敏佳震惊的说不出话，一时惊得一动未动，惊魂未定的看着抱着自己的男生……

　　昏黄的光透过稀疏的树梢照射在地面上，行车大道旁，被绿荫阻隔形成的隐蔽的人行道，一片漆黑几乎照不到光芒，只在每隔一段的绿荫的缺口下面，在路灯的光照下形成橘黄色的明亮。四周安静极了，因而头顶上那些不停撞击着路灯罩的飞蛾所造成的“啪啪啪”的噪音才会那么清晰。
　　敏佳和赵建宇并排走在树影之下。赵建宇的手上包扎着一条白色的手帕，刚才公车急刹车的时候，他的手被车门立柱上的铁刺划拉了一道口子，不断渗出血来，是敏佳用自己的手帕将他手上的伤包好。敏佳的姨妈是医生，简单的包扎对她来说不成问题，她用手帕为男生包扎好伤口，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公共汽车急刹车以后，下一站就是敏佳的家，她惊讶的发现原来及时拉住她的男生的家也在这一站。下车以后，简单的交谈，敏佳知道这个男生叫赵建宇，是致伦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原来两个人不仅是同校的校友，两个人的家其实也靠的很近，也许不知道有多少回，两个人曾经擦肩而过。
　　“我家到了。”
　　停下脚步，敏佳对赵建宇轻声说到。时间过得好快，敏佳心里惊诧的感慨，不知为何，一股无以言表的感觉自心底漫溢出来，叫她莫名的感到难过。敏佳说话时低着头，但说完话后就立刻把头抬起来，她看着男生。
　　路灯下，男生的整个面容都沐浴在柔和的光中，他的薄薄的嘴唇轻轻蠕动着，敏佳突然有一种错觉，男生好像要说出什么。她心中在期待着，敏佳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这期待叫她突然紧张万分，心砰砰的跳，脸也变得滚烫起来。
　　可是，没有。男生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这样等待了很久，敏佳才意识到这些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她的脸立刻臊红起来，因为难堪羞愧，她低下头。
　　“我走了。”低着头敏佳对男生说到，她心中突然觉得十分的疲惫、厌倦，敏佳只想立刻离开。男生依旧没有说话。敏佳又抬起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在十六岁的某一天，因为一次意外的邂逅，在朦胧的心镜中突然激起一丝漪涟，这短暂的邂逅，来的匆匆，去的也那么匆匆。
　　明天，明天就会好了，明天就会把它统统忘掉。独自走在小区里的小径上，看着前面点点灯火，敏佳宽慰着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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