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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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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时完全接受Maodao狗窝前那张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攘夷旧派高杉晋助落网,真选组誉国家特勋奖章”已经是第四天的事了。
恍恍惚惚觉得,那天的偷袭,那天的甲板,都只不过是场梦魇。
好像有一个每天都啊哈哈笑得开怀的声音,曾经难得正儿八经地告诉过他,他和高杉注定一个会害死另一个,因为……
因为什么,却是记不起来了。
苦笑一下,算了,这些事情依旧飘飘渺渺,当年一阵阵的欢笑湮灭在炽热得足以烧毁世界的火焰中,不要渴望什么救赎,没有人是神,因为,我们是人啊。
就算是再怎么自命不凡,如何地遗世独立,我们都是人。
高杉,是那试图毁灭世界的渺小的一个人……
自己,是个妄图撑起一片天的渺小的人……
银时依着纸条上的地址,在第三个路口左转进吉原郭游的一家店。
那是一个种满樱树的院落,一侧是淡黄的墙壁,一侧是半高的低房。
银时拉开纸门,还未来得及吐槽假发你怎么改行做舞妓了,就因桂的眼神而噤声。
那不是往常的桂,至少不是现在的桂。
银时坐下来,默默地听着,偶尔酌几下矮桌上的清酒,就是不发表一言。
桂说了许多许多,譬如高杉肯定还想回来,譬如银时你不能就这样放手不管。
来来回回都是高杉,银时听得有些厌倦。
器皿与桌子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银时看着桂的眼睛,轻轻地说了句:“回不去了。”
说完自己倒是先愣了。
——回不去了。
那不是高杉自己说的么。
“怎么会!”
桂站起来,身上繁琐的吊坠哗啦啦地响着,述说着桂的哀求。
银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喝酒。
高杉是不可能放弃的,直到死他也不会丢弃对于世界的愤恨。
像是桂,一直坚持着等在原地,等着高杉的回头,等着银时的回归。
像是银时,肯定是守护在江户,守护着身边的人。
他们是一样固执,谁都不肯低头,然而曾经青梅竹马的三人,现如今越行越远,各自远飏,这就是现实。
没有人能回到那些年执手伴行的春夏秋冬。
时间追不回来,只有无奈地呆呆望着,望着它走远。
银时站起来,拍拍衣服,他知道如果继续坐在这里,只会不断地被灌输着你要帮我救高杉的话题——这就是桂,怎么都放不下任何一段记忆。
“你不管他了么?”
桂急急问。
他淡淡道:“天要下雨,高杉要自取毁灭,我怎么管得了。”
“就算是不帮高杉,那帮我可以不?”
像是一个急于把两个闹别扭的孩子牵到一起的妈妈桑,桂换了种说法。
银时以为,就算是桂,纵有一天也会被世界的趋向磨平,何况不管他是否承认,他已逐渐适应了幕府的生活。
可是今天他发现,原来真的有人原地不变。
只可惜桂还是当年那个只要伙伴有危险就会第一个跳出来的烂好人,但是一个银时,一个高杉,早就不是从前的彼此了。
“我会去救高杉,银时。”
桂用坚定的语气陈述着:“我会等着你。”
他没有开玩笑,正儿八经地,这一点也不像桂。
“我要回去了,再待下去肯定会被月咏发现的。”
桂的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能忍住:“如果我们还是同伴,如果你还记得在剑冢前的誓言。你可以为了整个江户而战,为什么不能为一个你至少曾经关心过的人呢!高杉之于你,现在究竟成了怎样的存在……”
渐渐消下去的声音显得颇为落寞。
高杉啊……算是什么呢?银时早就拿不准了。
“我要去救高杉,三天后,我会在监狱的底牢等你来。”
桂又重复了一遍。
银时将桂的声音阻断在纸拉门的另一边,自个儿目中无神地拖拉着鞋跟往歌舞町的方向走去。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去舍弃一切拉回高杉,可是现在,有太多太多的人需要守护。
从登势老太婆的两个馒头说起,一路上的伙伴渐渐地一下子列举不出来。
如果可以,他会尽他一生来保护每一个人,但自己的运气这么背,偏偏高杉站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他不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说类似于如果世界遗弃你,我就和你一起遗弃这个世界的话,他不会因为一个人——即便曾经那么重要——而舍弃眼前的伙伴。
——我要去救高杉
这句话熟悉得有些陌生。
于是,沉淀的记忆被一下子撩起来,血肉模糊不成样子,接触到岁月的尘埃,发了浓,淌了血,散发一阵阵无法接受的臭味,熏得头疼。
房间里面传出争吵,声音很轻,却很激烈。
桂说我们不能冲动,静观其变。
高桥说高杉一个人被派出去以卵击石,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铃科说我们无权增援。
几天前,藩主把高杉及其鬼兵队派往战线,说是上头的命令,只须鬼兵队,其余者原地等候命令。
闻此,高杉笑了,没说一句话。
自从他丢了一只眼睛,他就很少说话了。
银时不知道那天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在切除左眼防止丧命前,高杉在他怀里战栗着,语无伦次地断断续续吐出‘银时……我们会死……怎么办……老师……幕府……我们完了……’
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在老师的衣冢前他变得成熟的话,现在的他则是变得难以捉摸清楚了。
高杉就是这样,只要环境稍微改变,他便走上了修罗路。
极端得像水一样,明明只变化了一个摄氏,却暴躁地释放十之七次方的能量。
银时追上去,想像从前一样将受伤的他揽进怀里,给他一个能够卸下铠甲的地方。
然而银时错了,他看见了立在门边的高杉,冰冷地透过绷带和发丝的间隙盯着他,随即斜起嘴角嘲笑着:“你难道没有发现么?没想到白夜叉也不过是俯首称臣的奴隶罢。”
银时还未来得及张口,门就被用力哗啦合上,他摸摸鼻子叹口气,似乎已经能够接受高杉无理由的讽刺了。
毕竟他们还在幕府的屋檐下,不能将事情说的那么明白。
他不是没有猜到,只是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期盼着,他们不是弃子,不是幕府与天人这场浩战中被遗弃的棋子。
银时懂得低头,可高杉是钢,除了折断,没有其他弯腰的办法。
银时本打算等高杉回来——他相信那个混蛋一定会活下来的——再好好跟他谈一谈。
但是这么一搁,就搁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一天、两天、三天……
一旬过去,无论是从藩里还是战场上,都打听不到那边的一丝战况。
直到桂私派的探子回来,他才知道,高杉被包围了。
不仅仅如此,桂只告诉了他,一个更加恶劣而悲哀的消息:
——里面有长州军,高杉成了叛徒。
银时似乎听见了期盼破裂的声音。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争吵。
桂还不想就这样跟幕府对着干,至少不是光明正大地对着干,如果失去了幕府微博的支援,他们连落脚都成了问题,便想着一边说服藩主,一边偷偷地帮助高杉。
高桥是高杉少有的朋友之一,之前参加过鬼兵队的选拔,却因一场拉肚子而最终无缘。
他认为如果队里面失去高杉,士气必定会下降,战力会被削弱,这是即便有白夜叉有狂公子也无法弥补的。
至于铃科,一个死了老婆而参加攘夷的人,虽然打起仗来战绩不亚于辰马,但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脱番。
而银时……
‘喂!银时,你要去哪里?’
桂口气有点急躁,看着银时拉开纸门不由喊出来。
银时懒懒地偏过头,毫无干劲:‘回去睡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叫我。’
余光瞟到桂极为不信任的表情,临走前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擅自行动的。’
坂田银时是个骗子。
如果桂能从自小到大被银时骗的经历里总结出经验的话,这次他绝对不会放行。
银时确然回了屋,拿了把胁刀别在腰间的太刀旁,出门偷了匹马库的马,哒哒地奔往高杉那儿。
一个人,有换了套暗色的衣服,即使算不上轻松,还是顺利地摸进高杉所在的山头上。
接下高杉不留情的一刀,银时甩了甩被震得生疼的手腕,满意地看见高杉一闪而过的讶然。
‘滚回去!’
高杉开口第一句话:‘这里没有你凑热闹的份。’
银时像是没有听到,扯下裹住头发的破布,跳上最高的点。
‘那……那个是……?!’
‘白夜叉!!’
无论是这边还是地方,几乎同时发现了那一头卷曲的银发,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鬼兵队瞬间沸腾了。
白夜叉!
那是攘夷的胜利和希望!
这么想的当然排除高杉。
银时被他揪着衣角拽下来,脸上一辣,吃下狠命一拳。
‘白痴!’
高杉用嘶哑的嗓子吼着。
银时推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想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透过目光传递给他,语气倒是淡如白水:‘你已经丢了一只眼睛,我不能再让你丢掉你的命。我要救你出去。’
后来呢?
理所当然残破地赢了。
只是银时觉得他们其实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他拖着满身的上,背上是气走若无的高杉,已经不到百人的人马。
高杉的笑声噗噗嗤嗤地,夹杂了痛苦的喘息,若有若无地凑在银时的耳边道:‘知道么……我们……被卖了……呵呵……卖给天人……当饭后的茶点了……’
‘不要说了。’
银时能够感觉的到,每次高杉说话,受伤的腹部就涌出血湿润了他的后背。
‘呵呵……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
‘闭上嘴吧,高杉。’
不要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至少现在别说出来。
‘嘿嘿……哈哈……’
‘高杉!’
‘哈哈哈哈……’
回去的时候被躲藏起来的桂告知,他们全体成了非法的存在,成了众矢之的。
迟早要来的事情,银时只是加快了它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