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新生》阿肆浅

5、第四章：长寿村之谜

　　（一）
　　“姑娘，你这问题，可是咱们村的大忌，若非真是有万不得已之事，村子还是不要进，问题还是不要问的好啊。”先前的那位盲眼老者不知从哪冒出来，言之昭昭。
　　“可是，我们是好不容易背着娘亲和爹爹偷溜出来的。又赶了一夜的路才来到这里的。”面露失望之色。
　　泳儿接过我的话：“可不是么，回去了，还不知狐姨和雀叔要怎么罚我们呢。请你们发发好心，当做是帮帮我们，如何？”
　　“等等，等等。你刚说狐姨，雀叔？你话里所说指的难道是九尾白狐和朱雀上仙？”老者瞪大了双眼，语气里透露出疑惑和惊讶。
　　“正是，他们确是我的娘亲与爹爹。”
　　“你...你...你能否将你的手递于老夫。”老者迫不及待的接过我递向他的手，指尖在我的手腕上游走。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才缓缓将他的手从我手腕上移开。
　　“能否也请另一位姑娘将手腕交于老夫？”老人恭敬的弯着腰。将手伸出相迎，我对泳儿递了个眼色，她便也将手递了过去。老者的手指在泳儿腕间熟练地游走。事毕，他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果真是命啊，是天意。”他笑了笑，我竟看不出他脸中的表情，到底是何种？
　　人群中也有人不懂老者之意之人，问：“那，到底怎么处置这二位姑娘呢？”
　　“快快相迎，快快将二位姑娘迎进咱村。要解村子之苦，非这二位姑娘不行阿！你们来人，先去找虬髯客为她们结拜，事后再请她们到村长家舍。大伙要是为了咱们村好，就听我这一回。”面对这前后态度一百八十的转变，我着实脑子也挺瞢的，不过还好是能进村了。
　　老者长啸：“哎！命中该有此时，不是你我之人可以改变的。”说完后，沉默着径自走开了。人群中自觉地让出一条小路，我和泳儿被一村妇引着，缓步向村里走去。
　　（二）
　　女神像，高香炉，袅袅青烟，潺潺细水从女神手中的石坛里泻下，流入到她脚边的碧潭中。虬髯客高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黄天在上，今日你两结为姐妹。以后的日子，风雨同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双生同命，不离不弃。”
　　我和泳儿相互对视着，终于如愿以偿了，无需言语一个笑容彼此就心领神会。然后点燃手中的香。齐声念到：“黄天在上，我两今日愿结为姐妹，以后的日子，风雨同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双生同命，不离不弃。”
　　语毕，歃血为盟，至此以后，不论贫困劳苦，只有生死才能将我们分开。
　　虬髯客为我们行完礼数，站在我两面前，手抚着我们的额头，说到：“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请你们带着我的祝福，一生相伴，不离不弃。只因泳儿出生年未详，所以，由漫儿做姐姐。我决定赐名于你们，只为希望你们的情谊，要永生永世，长存相依。于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漫儿遂改名为：永生。泳儿名为：长存。
　　永生永世，长存相依。
　　我与长存单膝跪下，感谢虬髯客的赠言与祝福。深鞠一躬：“多谢高人。”
　　虬髯客将我们扶起，“好了，村长还在等你们呢，村子的兴旺还要靠你们来支撑呢。”我和长存自从进村以来就疑惑不断，但毕竟受人恩惠，要涌泉相报。这个道理爹爹从小就有教我。我俩点点头，拜别了虬髯客便起身向村长住宅出发。
　　（三）
　　窗沿下的人影，满头银丝，衣衫整齐。他仰着头，背着我们看着窗外。
　　“您好，请问这是村长家吗？”我礼貌的询问。
　　那人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
　　“咦，您不是那位老者吗？怪不得您一句话，我们就能进村，原来您是这个村的村长啊。”我笑脸相迎。虽然知道他并未能看见。不过，见到是他，我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嗯，两位请坐。”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边的位置，然后熟练的为我和长存斟茶，随后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点燃了他烟斗里的烟丝。
　　他的动作与常人无异，有时，我真怀疑，他是否并未瞎眼。
　　“哎...”老人长叹了一声，似乎故意叹的那么长，那么重。好让我们明白其中意味。
　　“不瞒二位姑娘。世人皆传，西牛贺洲的长寿村是块风水宝地，往上有灵台方寸山的庇佑，下有世代皇帝的恩泽。所以住在这里的村民，寿命大都有两百岁以上，人人向往之。”
　　他顿了顿，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就像肺欲倾吐出来似的。身体不停颤动，我正欲搀扶，他又摆了摆手，继续坚持说道：“其实在我们较早的族史中，曾经也是这样记载的。但直到五百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将原本和谐的一切都打破了。”
　　他正了正身继续说：“但事情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村里上上下下都无人知晓，我也只是在自家老祖先流传下来的话语中，找到了点头绪。这些故事是父辈们一代代口耳相传下来的，并未有文字记载。所以这一切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大，我更是不晓。” 我很纳闷，为何村里的事要说与我这外人听呢？
　　“就连我自己也不确定，今日让你们进村。是否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我愿意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长寿村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该回到最初的平静了。我们的子孙也该享受安□□活了。”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袋子里的烟。
　　“您直说无妨。”我一边劝慰他，一边安静的聆听。
　　“话说，五百年前。村子还是一片和睦，民风朴素，世道昌隆，村民为来往的行人，提供食物和住宿。当然了，灵台山的道光普照使整个村子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直到百年前的一天，长寿村发生了一件改变了整个村子命运的大事。”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提了调，可见此事，不一般。
　　“族史里有记载，长寿村外有一片海，传说海中有一条沉睡的龙。不知那龙犯了什么事，被禁锢在这苍茫的海底。正因为这样，村民都不敢接近那片海域，也从不出海捕鱼。怕惊扰了睡梦中的神龙。没人知道，它多久会醒来，醒来后又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村子里的人一直安守本分。一代又代的将‘不近海的’这条祖训传沿了下来。”老村长望向窗外，好像他能看见那遥远的过去，就这样把我们带到了那一天。
　　“老祖宗说，那一天，是整个长寿村人永世难忘的一天。族史里记载着这样一段历史：‘夜未央，有一绝色佳人入村，寻沉龙踪迹，吾族人皆惊，恐，未能告女。藏龙之所在，遂将女逐村之外。’”
　　“那后来怎样了？”这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后来？后来。”老者用双手捂住双眼，呜咽起来。“不知怎的，一夜之间海水疯涨，长寿村顷刻就被水吞没了。全村人，在海水中挣扎，呼救，直至精疲力竭，几乎所有的壮士们，还有那些妇女们，一个个相继死去。幸存下来的人们中有一个年方十岁的孩子，他亲眼目睹了整场浩劫。连续几天几夜，他的泪水都哭干了。只觉，眼前的事物越发模糊，最终什么都已看不见。”
　　“那个十岁的孩子是？”
　　“他就是我家的祖先。自此，我们家族就像被下了诅咒一般，凡是长到成年的男子，眼睛都会莫名其妙的失明。几代间，家人求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都是无用的。还有就是，长寿村的村民从此之后再也不长寿了，莫要说两百岁了，甚至都无人能活过一百岁。也不知怎地，至那以后，长寿村的族史也就断了，幸存下来的村里人绝口不提此事，这像是村里的一个禁忌，渐渐的这件事在后来的岁月里就被淡忘了。只有村里的元老知道究竟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我家的祖宗就是元老之一。但对我们后代也只是口耳相传了这整件事的经过，并且不准我们有文字记录也不允许对外提起。还吩咐后人，要重建长寿村，叫后代们守护着村子，保守秘密，将长寿之名永传下去。”
　　“那妇人，口口声声说我们是祸水，不让我们入村又是为什么呢？”
　　“我当了村长定要沿袭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替村子保守这个秘密。我自己也有考虑，还记刚才我所说的，族史上的那句话吗：“夜未央，有一绝色佳人入村。”我猜想长寿村的灾难和这女子的出现，有很大的可能它们是有联系的。我也是怕了，怕重蹈祖先的覆辙，想着这百年间，大家也是丰衣足食，生活还算的上是美满，想要维持这样的状态，所以编纂了一个理由，杜撰了下族史，就说美丽的女子会给村子带来不详，规定村子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能进的。不愿外人来打扰了村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希望姑娘不要见怪，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老者无奈的摇摇头。
　　“那今日，何故又让你接受我们入村呢？”
　　“说来惭愧，也是我父辈留下的一句话：‘解族患，家难。唯有一计，等二位至真至纯之人，情比金坚者，自愿献身赴黄泉，代受苦，方可解。’这话姑娘可明白？”
　　怎感觉这话语间的含义，我似懂非懂？
　　“所以，这几十年间，我故意大肆宣扬虬髯客的名声，一方面为有缘人结义金兰，另一方面，也是想寻得这对有缘人啊。”老者有点心虚起来，不敢继续说话。
　　“你...你这意思，是要我和姐姐下到黄泉，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你们族的安宁长寿咯？”长存眼中充满了惊讶，语气中显露出些许气愤。
　　“姑娘若能救村子，还村子曾经的福泽之气。那就是我们整个村的恩人阿。倘若还能救我家…”话到嘴边，老者却戛然而止。“不好意思，是我太贪心了。”
　　沉默了一会，我缓缓开口，“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们呢？”
　　“实不相瞒姑娘，这么多年了，结拜的人是不少，但能长久的，遵守对彼此承诺的却不多。况且，一般的凡人，怎么可能走那黄泉路，那是只有人死以后，入黄土，魂魄方才能入黄泉的。可那时，魂归何处，又怎能知道呢？这样的事，教我怎能安心托付于凡胎肉身呢？更何况，我也万万不敢迫害他人啊。我替姑娘看过，姑娘福大命大，命数长久。姑娘不是说您是九尾白狐和朱雀上仙之女么？所以，我想你不是凡胎肉骨定不会有事的，只需你下地府一遭。将我祖先眼中的戾气取出，我们家后代方可摆脱这诅咒，村子也可以恢复兴旺。”他越说越激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姐姐，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可不是我们平常玩的游戏，下面的路途难测，或许艰辛万苦也不一定。”长存小心的在我耳边提醒。
　　我沉思了片刻，转头问长存：“如果我说，我们下去走这一遭，你会害怕吗？”
　　她显然被我这一问给震住，她一定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打算。
　　“不会，我一定陪着你，赴汤蹈火，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你在哪，我就在哪。”长存语气很是坚定。
　　我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看着她坚定的表情，本来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安定许多。
　　“我果真没看错人，我果真没看错人啊。二位情比金坚。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我代全村老幼，代子孙后人谢谢你们了啊。”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我们面前。
　　我和长存赶忙起身相扶。此时老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不停的抽咽。看来这番大礼一行，更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了。倘若有人愿意替我去阴间走一遭，即便多掉几滴眼泪，我也是愿意的。
　　“长存，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我扶起老者，便与她说。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