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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在阿莱的认知中,祖父母乃至父母亲人的名字,全家子孙都要避忌,这称为“家讳”或“私讳”;古代圣人的名字也要避忌,称为“圣讳”;皇帝的名字,全国上下臣民都要避忌,称“国讳”。而这三种避忌中,尤以“国讳”最为严峻,稍有不慎,便是杀头大祸。
      公子实在太大胆了,竟然敢拿着那块玉佩。
      那玉佩巴掌大小,雕着一条盘旋舞动的海鸳,它双翼大张,双目灼灼,如同自信的领导者,振臂欲冲出这困住它身躯的牢笼。边上还有两朵碧芙花,栩栩如生,其雕工精致世之罕见。玉佩通体洁白,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分明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
      但其背面却用篆书刻了“李夜”两个字。
      自十年前云荒国六皇子李夜登基以来,皇帝的名字就不能出现在各种典籍、配饰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不能口说皇帝的名字,不能书写皇帝的名字,笔误口误都不行。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而公子拿的这块玉佩竟然明目张胆的将当今圣上的名字刻在上面,他怎么这样大胆,不要命了吗?
      “公子!”阿莱着急地冲过去,“你不能拿着这玉佩!”
      公子不慌不忙地观赏着玉佩:“放心,这块玉不是我的。”
      “那、那这块玉怎么会到公子手中?”
      “这是刚才那位姑娘不小心落下的。”
      “是她的!”阿莱惊呼,“她怎么敢!这杀头的大罪!要被发现了,神仙也救不了她。”越想越是心惊,“公子,我早就说过她是一个疯子,说不定是个叛贼。虽说她于我们有救命之恩,但让她跟着我们,恐怕对我们很不利。”
      “我知道。”有别于阿莱的惊慌失措,公子还是如前一样淡淡然,阿莱实在想不通公子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那公子有什么打算?”
      公子和悦春风似的一笑:“当然是带着她走了。”
      “啊!”公子真是疯了!阿莱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不行,公子现在头脑不清醒,得劝劝他。“你不能这么做,如果被肖大人抓住了把柄,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一封上奏的折子,我们沈府必定保不住。”
      “这样啊!说得很有道理。”公子状似为难地皱皱眉,“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在这丛林中已经绕了五天了,还是没能走出去。如果这女子不带路的话,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你是说,这女子认得出去的路?”阿莱的眼睛都要发亮了,连日来的闷结一下子扫空,心情变得欢愉起来。
      “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公子面无表情的道,“你可知为什么自从我们入了这片荒林,肖大人的暗卫没有跟上来。”
      “是啊!似乎没有呢。”阿莱也觉得此事蹊跷,略加回忆前情,更觉得古怪,“那些暗卫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肖大人既然派他们来杀公子,他们决没有不完成任务就撤退的道理。”
      “所以,我当时就以为是肖大人改变了主意。”
      “公子好厉害!”阿莱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就没注意那么多。”
      “后来在这里走了一天,我这才发现不对劲。”公子继续说道,“无论我们怎么走,似乎都在这片林子里兜圈子。此后的四天,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
      “对!我们迷路了。”这个阿莱也知道,在周围都是高林密树的地方,迷路是很正常的。
      公子摇摇头:“不是迷路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迷路,我们只要在岔路那里做了记号就可以走出去。可是,这林中所有的岔路都被我们做了记号,我们还是没能走出去。”
      “你是说,你是说,”阿莱舔舔双唇,像在听一个荒谬离奇的故事,“这里就像是被人施了法术,没有人能走出去?”
      “不止没人从这里出去,也没人敢进来这里,那些暗卫估计认识到这一点,逼我们进入这片荒林,而他们却一个也没有跟上来。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一个终身被困在荒林的人,相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死人了。”
      “真是可恶!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相对阿莱的激昂,公子很平静,似乎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觉得他们可恶,我倒觉得他们做得相当不错。看来肖大人果真是个人才,竟然能调教出如此了不起的手下。”
      “公子!”阿莱气得满脸通红,“肖大人和那群暗卫不仅卑鄙无耻,而且还一心想取公子你的首级性命,你怎么反倒夸起他们来了呢?难道公子是非不分了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
      阿莱讪讪一笑:“是是是,公子你从小聪明过人,阿莱佩服得很。”
      公子受到夸赞却并没有过多喜悦,只怅然一叹:“要想走出这片荒林,那女子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只是……”说到这,却没再说下去,只轻叹一声,望着那块玉若有所思。
      对于那位女子的身份来历,更加的疑惑了。
      这玉佩,分明是早年还是六皇子的夜华帝身份的徽章,怎么会到了这女子的手里?
      她既然拥有皇室贵族所配之玉,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佩上的海鸳、碧芙花代表的是什么?
      性格大大咧咧的她,真的能把他们带出这片迷一样的丛林吗?

      “唉呀!我的妈啊!”阿莱又是一轻惊呼。
      沉浸在思绪中的公子回过神来,抬眸一望,险险的也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朱雀更衣完毕站在他们面前,但见公子合身的衣装穿在她身上像戏服一样,松松垮垮,衣摆曳地。公子本就比她高大,衣服不合身也在情理之中,但那张脸……实在是——
      “你怎么长得跟鬼似的?”
      阿莱说出了公子的心声。
      这女子自高自傲,自吹自擂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美艳无双,本来还暗暗期待她露出真面目,猜想她的真面目是不是如她所言。没想到现在一看,那张原本应该绝美无双的脸上长满水痘、红斑,显得丑陋不堪。
      女人说的话果然信不得。
      朱雀噘着嘴,恨恨地瞪了阿莱一眼。公子忙打圆场,轻咳一声:“阿莱,不可以貌取人。”
      也不是她想这样的,只不过去水潭那里洗了个澡,换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到一只毛毛虫掉到她肩膀上,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浑身发痒,而且还长满了水痘红疙瘩。
      真是一言难尽,痒,实在是太痒了。痒得两只手都挠不过来。
      公子本来以为她在生气,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情况不太对,“姑娘,你怎么了?”
      朱雀本来因为公子肯带她走,对他颇有好感,现在又见他如此着急关切,以为他关心自己,不由得微微有些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浑身发痒。”
      公子一把捉住那只乱挠的手,翻开那过长的衣袖一看,那手上斑斑点点也全是红疙瘩和水痘。
      “不要再抓了。”公子已胸有成竹,“你这是得了风疹。”
      风疹?
      是中毒还是生病?
      这才做了多少天凡人啊,就生了病?这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吧。
      “那怎么办啊?我不会就这样丢了性命吧?不行不行,我才刚来到这里,不能就那么死了。”朱雀急得团团转。
      “这病不会要了你的命。”
      “那就好那就好!”朱雀拍拍胸脯。
      “可是,也够折腾人的。”
      朱雀深感同意的点点头,可不是嘛,身上又疼又痒。
      “那我该怎么办?”听公子这么一说,似乎有解决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出了这荒林,然后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还有,你最好不要再往身上乱挠了,会留下伤疤。”
      “那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朱雀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公子笔挺的身躯立在林中一动不动,青树绿翠中玉树临风,气质温润如玉,眉目若风怡然。
      朱雀奇道:“公子怎么不走?”难道还要她亲自抱他上马,拜托,就算他想,那么高难度的事她这副瘦弱的身子也做不到。
      略微沉思了片刻,公子道:“可是这林子似乎被人设了迷魂阵,恐怕不好走出去。”
      “我道是什么天大的事,这区区五行八卦阵怎么困得了本姑娘?”
      得到肯定的答复,阿莱心里一喜,和公子对望了一眼,瞧出公子也面带喜色,又开始口不择言:“虽如此说,姑娘总应该找块布来遮遮脸,就算在这人烟不至的地方吓不到人,吓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应该。”
      话音刚落,林中一片寂静。
      瞄一眼黑了脸色的朱雀,公子心里一沉,怕阿莱得罪了这女子让计划生变,忙一把眼刀飞过去。阿莱自悔失言,噤声缩首立在一旁。
      “虽然你的话很不中听,但不得不说很有道理。”朱雀从衣摆那里撕了块布,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依旧波光潋滟的眼睛眨巴眨巴。

      公子和朱雀共骑红枣马,护卫阿莱单人骑着白马,两匹马一前一后,马不停蹄地在林中穿梭飞驰。
      朱雀果然如她所言,对这荒林了如指掌,原来看不见的路经她指点一一出现在眼前。
      这样下去,看来再用三两天就能走出去了。三人都是各怀心事,匆匆赶路。
      夜,如期而至。
      找了颗大树边生了一堆火,朱雀懒懒地坐在火堆旁。公子的护卫阿莱被她趾高气扬地指使去寻找食物了,朱雀接过公子递过来的水,痛痛快快地喝上一肚子。
      赶了一天的路,总算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朱雀看着面前的燃得正旺的火舌,百无聊赖,对面的白衣公子也被袅袅烟雾遮得面目模糊,即使这样,还是让人觉得他风姿卓绝,英俊不凡。
      认真地盯着那张模糊的面容,朱雀忽然问:“哎,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不答。
      朱雀又问:“我以后总不可能‘哎哎’或者公子公子地叫你吧。”
      那张英俊却沉默的脸真是叫人生气,朱雀凑近,半边身子倚过去,“名字,公子没有名字吗?”
      唉,还是不答!摆谱么?朱雀有点丧气:“我叫朱雀,你可以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我。”
      看来这位公子虽然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冷酷绝情得很。好歹也是相识一场,互相聊天增加彼此的了解不是应该的吗?
      夜色早已弥漫在这片静谧的丛林。
      朔月夜,伸手不见五指。
      天知道一声不响地跟一个人待在一起,这看上去有多别扭。
      问了半天没有得到一点回音,朱雀也觉得没趣,揉了揉饿扁的肚子环顾四周:“阿莱那家伙,怎么去了半天都没回来?”
      这话一说出来,公子也觉得奇怪,要说找食物,也找得太久了吧。莫非出了什么事了么?
      想到这,公子站了起来。
      朱雀不想动,林子里晚上冷得很,往火堆里又添了几坏柴木,口中喃喃地道:“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休息的位置周围是一片空地,除了旁边的那棵大树,一棵杂草也没有。林子里野兽多,但多怕火,生了火,那些蛇虫鼠蚁都不必怕了。
      火光能把这空地照得清清楚楚,林中更远处,火光不能到达,依旧黑漆漆,如浸满墨的水。远远的,还依稀能听到一两声凄厉的狼嚎。
      朱雀与公子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均是打了个突:难道是碰到了狼?随即释然,他腰佩宝刀,身怀武艺,一两只狼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如果真如他俩所想,阿莱应该早就回来了。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回来,答案只有一个——他出事了。
      想到这里,公子心下一沉。
      他能够放任着不管吗?
      “朱姑娘,你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找他。”
      什么!朱雀惊,留下她一个人?四周乌漆麻黑,鬼影幢幢,风声似鬼哭狼嚎,令人毛骨耸然。
      可是奔波劳碌了一天,要让她跟着去找人?她腰酸背痛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好好地在原地待着吧。
      “好吧,快去快回。”好歹她也是鬼界的女罗刹,难道会怕了那些孤魂野鬼不成?
      她的玉佩还在自己手中,料想不会偷了马匹自行离去。
      公子正想迈开脚步向密林深处走去,又想,万一这玉佩对她来说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而她又是唯一能带自己出林的人,她若是跑了,那这辈子他都得困在这林子里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所期盼的一切一切,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让这个可能毁了他。
      见他去而复返,朱雀奇道:“你不去了吗?”
      公子笑了笑:“我忽然想起这林中多是前辈先人设的迷阵,而我又不会解这些阵法,还是带着姑娘比较妥当。”
      朱雀深有同感:“你这顾虑不错,带着我的确妥当。”又深锁眉头,“可我今天已经在马上颠簸了一天了,真的需要好好休息,而且我还是个病人,此其一。在我家乡,黑夜密林找人这种事并不需要像我这样的弱女子做,此其二。其三,阿莱是你的手下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面对朱雀咄咄逼人的质问,公子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脸上是风轻云淡的笑意,“朱姑娘言之有理,阿莱的事的确与姑娘无关。只不过……”
      说到这里,公子却不再说下去。
      朱雀问:“只不过什么?”
      公子笑了笑:“只不过如果我今晚找不到阿莱,明天自然接着找,明天找不着,后天接着找。你知道的,我不认得路,说不定要找个十天半月也有可能。虽说用的时间长了点,谁叫他是我手下呢?我也不能放着不管。”
      朱雀急道:“你要找十天半个月,那我的风疹怎么办?”
      公子表示爱莫能助:“那是姑娘的事,与我何干。反正这风疹又死不了人,顶多会毁了姑娘的花容月貌而已。姑娘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不,不,不,我在意,我很在意啊!”想到自己终身要带着这些水痘红疙瘩生活,朱雀心里一阵后怕。“算了,我还是不要休息了。助人为乐是基本美德,我和你去找人吧。”
      公子心里暗暗偷笑,表面却依旧是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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