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笑问仙家何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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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粉巷街坊都在传，那个常年在巷尾摆小吃摊的老板吓出病来了，他撞见了一些邪门的东西，还收到了一位紫衣客人用紫藤变出来的铜钱。
人们每每路过贴着通缉犯画像的地方，都捂着眼睛快速跑过，有孩童贪玩盯着指指戳戳，也终究叫大人责骂着拖了回去。那画像里的犯人是个面目凶恶的虬髯汉子，据说是害董家小姐丢命的江湖术士，昨夜正是在小吃摊出现，而当查案的差人到达时，又莫名其妙消失了。逃犯神出鬼没本不足奇，只是在那小老板口中，他与那诡异的紫衣客官相谈甚欢,如此凑巧，更多了几分诡秘气息。
于是，日渐淡去的花粉巷花妖奇谈再度升温，且传得愈发离奇起来。
而此刻，姬别离并未意识到通缉自己的画像已遍布人间大江南北，还优哉游哉地待在沈宅的虚无仙境里瞧热闹。
今日三月十五，沈月君率众花妖草精恭迎九天仙驾，送那潜修千年的紫藤精升仙。
仙鼎阵列，琼浆满盈，众花精草妖皆盛装静候，只盼在仙家面前博一个好印象。
那个叫做小欢儿小花精今日也梳了两个漂亮丫髻，还在上头缀了些红蓝相间的珠花，而她一心羡慕夜薇姐姐芳仪，一直盯着瞧。怎奈夜薇红妆下落寞难掩，从始至终都没有笑过。
千果园李大也领着众兄弟前来助阵，大伙儿都是一派崭新的行头，一改往日灰头土脸的样貌，好不潇洒，引得那些平日不屑与之为伍的花妖草精们啧啧赞叹。
唯有李九绿着那张还是青涩得有些丑陋的脸，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一颗紫红色李子。
“九弟，看呐，仙君和紫荫大哥出来了，仙君今天好生气派!”李大总觉得这弟弟过于内敛，年轻轻却老气横秋的，所以总想带动一下。
沈月君仍旧是一袭白衣，只是从质地和纹饰上区别于常服的轻简，显得更为端雅庄重，那头平日里总是随风飘摇的长发被鎏着银丝的冰晶华冠束得齐整，露出光洁的额头，更明晰地展现出如画的眉眼。
紫荫就跟在沈月君身后，仍是一副如常打扮，只是那头紫发束了起来。他本想穿隆重些迎接那些来接他的仙官，但沈月君则认为他尚未成仙，凡事还是低调些好，以安心本分
的平常姿态示人即可，反正到了天上不愁没有华美的仙服裹身，若真要表示敬意，把那头飘逸得过于招摇的长发梳整齐就够了。
对于气派的沈仙君以及被众人艳羡的准仙君紫荫，李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转而又沉浸于盯着紫红果子长久的神思中。
“自己身上结的果子有甚奇妙，又不是吃了能够飞升的仙丹，你一直这么看看看。”李三看不下去，没好气地说道。
李九叹口气，终于开了口：“这个本是我送给红泪姑娘的，可有一日我居然在草窠里发现了它，我原想着可能是红泪姑娘不小心掉落了，便去花丛里寻她，可他们都告诉我红泪跑去人间玩了一直都没有回来。我真是担心呐，她修为不深，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回不来……”
“兴许人家不要了，那红蓝花精是一副精灵古怪的样子，才不像你这般榆木，自是去享受外面花花世界的好处了。”李三不屑道。
“说什么呐？我们榆树怎么就木了？你怎么能用我们来比方你弟弟那棵傻李树？”榆树精一听火大了，急吼吼前来争辩。
“李树怎么傻了？世人都说榆木脑袋，没人说李木脑袋，可见榆树才真傻。”李三不甘示弱。
唯恐唇枪舌剑越闹越凶，李大一面朝李三使眼色，一面抱着拳不住地朝榆树精作揖。而李九对此充耳不闻，又兀自对着那颗果子神伤起来。
“嘿嘿，你们说什么呢？”还嫌不够乱的又来一个，正是游手好闲看热闹的姬别离，他不客气地自己动手盛了一壶酒，津津有味地啜着。
姬别离自认为与沈月君相熟，所以进出沈宅幻境总是以熟客自居，可这里的妖精们几乎都不认识他，再者说，大家也都有些以貌取人，对这个不修边幅的大胡子多少有些蔑视，所以姬别离到处插话，总是鲜有好好的应答。
这里照例没有人理他，姬别离怏怏的，只好找别在腰带里的红泪说话，“小红花，你说紫荫去了天上会封个什么仙？”
“沈仙君举荐的，一定是要封大仙的，嗯……”红泪见过最大的仙不过是沈月君，哪里晓得有些什么仙位，信口胡诌道，“管吃管喝的，权力很大的仙，当然再大不能比沈仙君大。”
“哇，那么大，哈哈哈。”姬别离也只能自娱自乐地笑笑，“好家伙，感情沈月君在你们心目中是天皇老子啊，随便举荐个妖精做仙人就可以做到那么大，老子混了这么久不过是个散仙。”
“那是因为你经常惹沈仙君生气，所以总做不成大仙。”红泪得意地笑道。
“什么什么？这话我不爱听啊，别看我是个散仙，可我是个自由自在有骨气的散仙，顶多欠了一些人情有点烦心，总得来说还是非常逍遥惬意的，而你家沈仙君那活得一个不自在，唉唉唉，我才不要那样。”姬别离摇摇头道，“小红花，今天姬大仙就教教你，做仙呢要做个有骨气的神仙，不要去走别人给你安排的仙路，哪怕辛苦一点多修行个一千年，也要走自己的路。无仕途算计，无感情纠葛，无虚名累赘，做个“三无”的自在散仙，那才是真的超脱。”
红泪似懂非懂，依稀觉得这姬别离在否定沈月君，便犟嘴道：“至少沈仙君好看，而你却那么的难看。”
姬别离摸了摸胡子，皱眉道：“到底是没见识的小妖精，什么好看难看，皮相这东西就是障眼法，世人多愚钝，所以你们妖魔歪道才有机可乘，仙家可是不讲究这些的，关键有颗大彻大悟还有大爱的心，你觉得我再难看，我也是个仙。喏，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比我好看，他们是什么？只是妖怪，不好好修善积福，永远也成不了仙。”
姬别离指点一票妖冶的精怪，正为自圆其说得意之际，忽见一个绿脸少年正憨憨地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绿脸少年便是李九，他方才听这自称姬大仙的大胡子自言自语，还不时地提到小红花，心里想着会不会有红泪的下落，一直想过来问问，可他生性羞涩木讷，半天也没好意思插话，直到姬大仙与自己有了眼神交汇，才怯怯地凑上前来问道：“这位大叔，我听你一直在与一朵红花说话，那朵红花叫什么名字啊？”
红泪一瞧，想起这是先前赠果的李九，又想到自己当日并未多重视彼此情谊，那颗果子也不知丢落到了哪里，不免有些尴尬，收起花丝完全缩到厚实的缠腰布里，用心神传话给姬别离，“姬大仙，不要告诉他，他是千果园的李九，算是我朋友，我不想他看到我被打回原形的样子，求你了。”
姬别离一想是自己害这红花毁了人身，如今她朋友来问，红花自己都不愿相见，他又何必多事，便道：“嗯，红花呢就是一朵红花，这是本大仙随手在这园内摘的，你看看认不认得。”说着不动声色地变出一朵紫红色的牵牛花。
“哦，我找的不是这朵牵牛花，麻烦您了，谢谢。”李九鞠了个躬，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这位大叔，您若是赏够了，还请不要把那朵牵牛随便丢弃，安插回泥里即可，不管它是否开窍，花开一世本就短暂，尽量善待它吧。”
看着李九走回千果园兄弟身边，姬别离叹道：“这倒是个有前途的妖精，小红花，你这朋友不赖。”
“那姬大仙要帮他早点成仙？”红泪戏谑。
“不帮，他叫我大叔，这点着实可恶。”姬别离撇撇嘴，吹一口仙气将那朵变幻出来的牵牛化作无形。
熙熙攘攘，不觉吉时已至，空中祥云飘渺、彩霞缭绕，两路散花唱诵的仙姬从天而降，一只仙鹤紧随其后，上头坐着承天司负责引导飞升的礼官，只见那仙官骨骼清奇，只是长着一张状似鸟喙的嘴。
众妖皆俯首跪拜，姬别离本不想跪，但又不想太突兀，便盘腿坐着蒙混了过去。而沈月君只做了个揖，淡淡道：“谪仙沈月君恭迎仙官。”
那鸟嘴仙官下了仙鹤，客客气气地对沈月君道：“太阴星君别来无恙，甘愿在这人世间造福花草、普渡仙缘，天庭里无不称颂您的高风。在下承天司礼官穆晨子，幸会幸会。”
见那穆晨子如此恭维，沈月君忙道：“如今我只是谪仙沈月君，而如今太阴星君之位也另由女仙接任，请仙官不要折煞沈某了。”
穆晨子拱手作揖，又要来客套，沈月君怕麻烦，一把拉起紫荫，介绍道：“仙官，这就是修身圆满的紫荫道友，此去天庭还望仙官多多提点。”
紫荫亦是个明白人，立马深深一揖，朗声道：“紫荫见过承天司仙官，仙官为了紫荫飞升辛苦奔走，紫荫感恩于心。”
“哦，你就是紫荫，好好好，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就是仙友，彼此照应，来日方长。此番你得以位列仙班，更是该好好感谢一直栽培你的沈仙君才是。”穆晨子说话一板一眼，当真是仙仪端方。
此番穆晨子远道而来，沈月君自然不会让他站着说话，几番客套就把仙客拉到了酒桌上。夜薇带着众姐妹殷勤地斟酒，紫荫陪饮之际总想与夜薇有所交流，怎奈夜薇看着谁都眼波流转，唯独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酒过三巡，沈月君将微醺的穆晨子拉到一旁，问道:“仙官，我听说天庭听冥司有个空缺，想来与幽冥地府打交道也不是大家十分愿意做的差事，倒不如与奉天司商量一下，让紫荫去历练历练。”
穆晨子打了个酒嗝，虚眼斜乜，只见沈月君匿在广袖里的手中握着一个锦袋，正光芒四溢地召唤着自己。
“这……实不相瞒，这监审冥府的流水账再上报给天上，虽然听起来琐碎不体面，可却是个顶顶要紧的差事，非要通过层层考验筛择刚正不阿的人选来。”穆晨子眼神清明了些，绕开沈月君侧身走远了去。
“可如果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仙官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沈月君已有些许不快，面子上仍好言好语道。
“本来紫荫倒没什么不合适，只是就在昨夜，下官的是非簿上多了这么污糟的一笔，实在有点……呃……”穆晨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棕色晶石，吹口气即变作簿册一本，翻到花妖系紫腾科紫荫一目呈于沈月君。
“沈仙君，别的好说，可此职最忌诓骗欺瞒，你看这里……”
沈月君顺着穆晨子手指所向看去，眉心纠结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笑问仙家何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