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梅》木易锦

1、<< 雪中梅 袖间香（1）

　　年前上香时，万安寺佛光映雪，后厢的梅竞相怒放，放眼猩红入目落雪翩翩，倒是一番值得置酒饮冬的好景，却不料夷城在这当口混进了奸细，穆家军一时混乱，那日正是晨间睡个半梦半醒，许婉华正磕着眼儿由枕边那人把玩着耳珠，二人却都被一阵急乱的叩门声扰醒。

　　“二少，出事儿啦，要紧的大事儿！”却是本家来的管事，急得慌乱，竟忘了礼数，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这厢里穆二少躺着没动，手指尖照捻着许婉华那枚碧玉耳珠细细把玩，闭着眼儿假寐，神色平静，倒看不出喜怒。

　　许婉华觉得痒，又听见外头老头子急得直喘气，心下不忍，支棱起一只手露出被面搡了搡他，却被就势握住。

　　“…赶我走了？”穆易锦掀开半边眼帘儿，淡淡瞥她，舌尖却已舔上掌中女子细白如凝脂似的手腕儿轻吮舔舐。

　　许婉华横他一眼，抽回手来压进被底，翻了个身道，“唤你呢，要紧的事儿，怎么不应。”

　　“你说我便应。”嘴上虽说着，他却又俯下脸去，不由分说手已滑进她衣领里，笑眯眯地四处惹火。

　　横竖怕他误了大事，又知道这位晨间兴意浓得她不先下床他便起不来，许婉华终究还是拍开胸前男子滚烫的手，翻坐起身来去摸索那缎鞋，只觉得怕是昨夜叫他脱得慌乱不知是滚到床底了还是怎地，冻得一只脚儿冰凉也寻不见。

　　扫了几分兴，穆二少终究还是支起身来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夹上外袍，在她身前蹲下握起那月白缎的小鞋儿，顺带捏捏自家夫人温软的脚掌，只觉得像只猫儿，不由眯眯眼笑，“你是不是瘦了？”

　　许婉华横他一眼，顺势踢过去，“办你事儿。”

　　“改日叫陈妈给你补补，我那儿还有些沈虞罗赠的铁皮石斛，倒把你养胖点。”懒洋洋地缩过身子，穆易锦这才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只是还未开门，便又回头沉吟半晌，“估摸着我这趟子要走一段日子，你要是闲了，便去沈家住，和他新娶的姨太太一道，倒也是个伴儿。”

　　“真出事儿了？”许婉华趿好鞋子，蹙眉看着他，只觉得心烦意乱，“过年回得来？还得赶着烧香。”

　　看她敛眉的样子好看得紧，他忍不住又是一吻，险些把持不住，被她搡着才舔舔唇，笑着道了声“你待我去便是”，推开门。

　　见二少终于出来，那老管家已急得满额的汗，又喜又急，还未及说话，却又看见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性子，不由差点哭出来，“二少——”

　　“什么样子，”看他老脸一皱像个柿饼，穆易锦却眯起眼笑起来，“那点子破事罢了，闹我的房不说，哭丧着个脸像什么。”

　　“添锦呢？”他一面头也不回地往前踱，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叶少正在沈府呢，就候着二少您去了夷城，这档子便可赶过来。”管事的正说着却见许婉华还立在门口，便无声无息地扭过身子做了个鞠，以示方才失礼，看她温和地笑笑，这才回过头来，心里只叹不知二少哪儿来的福气竟娶了这样个无缺的太太，倒是大福气，“沈先生和他侃事儿呢。”

　　听见沈先生三字，穆易锦却挑了挑眉，笑起来，“他不忙着解释季林昱那美人儿妹妹，倒有闲情来勾搭我家添锦呢，李管事，此事你怎么看？莫非沈虞罗那厮是瞧准蓝小姐没脾气了？”

　　思及蓝小姐若是没脾气的人那恐怕太阳得从西边儿出来，李管事不由苦苦一笑，回道，“二少，这不科学。”

　　“答得好。”眯起眼一笑，许婉华一见穆二少那样，便知道他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果不其然，只听他懒洋洋地道，“婉华，叫陈妈来，给蓝小姐发一份电报去，顺带叫添锦过来，我走前赶着见他一面。”

　　许婉华兀自好笑，“沈先生知道了准气得给你一枪。”

　　“嗤，给我一枪之前他早魂断蓝鸳枪下了，”穆易锦说着顿了顿脚，回头瞥她，“你觉着若是蓝鸳知道他娶了季辞笙，能叫他活着？”

　　“你倒只知道闹这些。”看他一脸玩味，许婉华也不想再多管，觉着风过走廊肩上一凉，便转身去取了件大衣来穿，回来时却已不见了他的影子，只有陈妈端了个瓷婉儿立着。

　　她凑近了一看，一股子苦味，却是沈虞罗先前送的铁皮石斛，搭了一碟蜜饯儿，心头不由一暖，就着喝了，又捻了一枚盐津梅子含在喉口，半晌问，“他怎么走的怎么快了？”

　　“回少奶奶的话，放是叶少来了，沈先生也跟着一块儿，二少心情一好，已赶着去了。”陈妈斟酌着，一时不知措辞。只是她本是许婉华娘家陪来的，便也就没多得顾忌，“二少一听叶少来了，欢喜得倒眯起了眼儿……少奶奶，不瞒您说，近些日子……”

　　“…他们一胞生，合情合理，”许婉华淡淡扫她一眼，突地出言打断，眸光冷得如霜，“我倒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拿来嚼舌头的，陈妈，少说话多做事，穆府不留长舌鸭。”

　　自知自家小姐的脾性，陈妈不由一怵，慌忙应了声是，垂眸不敢再多话了。

　　见她怕得紧，许婉华眸光略松，却终是一言未发。若是往日她一般还宽慰两声，这一次却实在由不得这些人嚼舌根，叶添锦的身份本就是“影”，且不说由他们知晓，还加这些瞎事，上得什么台面，何况若是真传进了穆易锦的耳朵里，恐怕就得和三年前一样，一通将穆府上下的佣人全换个干净了。

　　思及此，她不犹叹了声气，打那年起她便年年都得去万安寺上香方才睡得安稳，说起来也还得多谢沈虞罗，要不是他保下叶添锦，恐怕以穆二少当时的怒气，是要打到叶安晨门口去。

　　三年，又一个三年，只是不知他们一“阳”一“影”二人，如今又到哪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