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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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yllis：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四封信了，可你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回信呢？是不是你觉得我这样用心险恶，想要让小公主同我一样，所以不愿意和我通信？不管怎么样，请给我一个回答。也许你是对的，现在的我不再是多年前的那个Crystal了，那个善良的Crystal像你一样绝不愿意小公主和她走上一样的路，而现在的我，只等待着、期待着小公主的到来，只为了她将来那一个可能的悲惨的结局。
但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来得那么快，甚至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是在小灯笼鱼来我这儿之后没多久，海王的宫殿里就开了一次舞会。舞会是人鱼们的欢宴，每一次都是无比热闹，那些欢快而优美的歌声甚至隐隐约约地传到了我这里来，越发显得这片地方的空寂。
我记得以前开舞会都是非常热闹的，成百上千的草绿色或粉红色的高大的贝壳一排一排地立在四边，贝壳中燃着冰蓝色的美丽火焰，奇异的光彩照亮了宽阔的舞厅，透过水晶砌成的墙壁，也照亮了外面的海，映得海水冰蓝发亮。无数数不清的大小鱼群随着海水游来游去，不时穿过墙上的窗户游进舞厅。它们的鳞片美丽而富有光泽，有的鳞上发着紫色的光，有的亮起来像银子和金子。舞厅的中间有一股宽大的激流，人鱼们就在这激流上跳舞，唱着优美的歌。
隐约可见的歌声传进耳朵的那一刻，有什么如烟似雾的东西缠绕在了我的心头，我失神地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竟然会觉得心里发酸。直到我的癞蛤蟆跳上膝头，呱呱地大声叫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落下泪来，只是一滴泪。
Phyllis，我是不是没有说过？它陪伴了我十八年，在我到这儿不久，它就出现了，从开始到现在，它陪我渡过了最痛苦的时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根本就不是一只癞蛤蟆，它更像一个人，一个能读懂我感情的人，每每在我难过的时候它都会低声叫起来，似乎在轻轻地安慰我。
深海的生活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每过一段时间，不需要任何理由，人鱼们就会举办舞会，唱歌，跳舞，欢笑，但是这一切都离我很久远了。多年之前，我也在那边，在舞会上，可现在，我却在这儿，孤零零一个人，只有一只癞蛤蟆陪着我。
在这样的时刻，美丽的小公主孤身走过了急转的漩涡，走过了泥煤田——也就是那片冒着泡的泥地，穿过珊瑚虫森林来到了我的面前。小公主的脸上还带着惊慌的神色，脸色发白，想必是那可怖的珊瑚虫吓坏了她。那一头美丽的、本该飘动着的长发牢牢地缠绕在她的头上，毫无疑问是为了不让珊瑚虫抓住她。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看见我的癞蛤蟆和水蛇时，眼里闪过畏惧和厌恶。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小公主，她怎么能明白她所厌恶的癞蛤蟆对我的重要呢？孤寂苦涩的日子里，是它，也只有它成为我的慰藉。孤独久了，我甚至会胡思乱想起来，也许，也许我不是没有等到他，只是他不能来，所以就变成了一只癞蛤蟆来陪伴我？可到底，也只是胡思乱想而已，人，怎么可能会变成癞蛤蟆呢？
她来向我求助，她向往着海面上的那个世界，想要得到王子的爱情，得到一个人鱼所没有的不灭的灵魂。她的高贵出身不能帮助她，她的父王和老祖母也帮不了，深海里，也只有我才能达成她的目的，可你说我为什么要帮助她呢？
她坚定地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她一个悲惨的结局。我等待着她的到来，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如愿以偿的吗？让她离开深海，让她变成人类，让她接近王子，让她高兴让她快乐，然后呢？欢愉之后是痛苦，所有美丽的都必将毁灭。
Phyllis，你看，我已经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不管是因为当年大王子的欺侮，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我就是抱着这样显而易见的恶毒心思去帮助她。用她美丽的声音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予她一剂药，从此以后，她可以生活在陆上的世界，却再不能回到她自小长大的深海，从此以后，她拥有一双美丽的人类的腿，可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像会流出血来。除了往前，她没有任何退路，如果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爱情和灵魂，她的心就会碎裂，而自己也将变成海面上的泡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她颤抖着问我，当我拿走她的声音时她还剩下什么时，我竟然心软了。哈，还剩下什么？深海里最美丽的小人鱼，就算失去了声音变成一个哑巴，不也还有美丽的身材、轻盈的步子和富于表情的眼睛吗？她依然能够得到王子的目光，得到王子的宠爱，有了这些东西她就能很轻易地迷住一个男人的心了！
可怜的小公主，她明白了没有呢？也许有，也许没有，她仍鼓足了勇气，说：“就这样办吧。”
就这样办吧，说得这样轻巧，她已然决意抛弃身为人鱼公主的一切了，那份勇气和爱恋，是否只有当年的你可以相比？来的时候，她是深海里最美丽的小人鱼，有着最动听的声音和轻盈的步子；离开的时候，她带走了一剂让她变成人类的药，却要以声音为代价，以时刻不止的疼痛为代价。这世上任何东西，想要就必须付出，可付出不一定就能得到。她害怕、动摇，却没有放弃，Phyllis，她比你我都更加勇敢。我已不能肯定，如果早能预见这一切，我还能不能像当初一样选择，你呢？你会坚持下去吗？告诉我，你从来不后悔，告诉我，你还是那年的Phyllis……
小公主带着药水走了，那晶亮透明的药水让珊瑚虫都害怕地缩回手，她穿过森林，我知道，在以后的日子，我必然不会再看到她，因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密密麻麻的珊瑚虫在她身后又合拢在一起，舒展着枝干晃动着，伸缩着，一具小小的小人鱼骸骨被它们紧紧搂住，我知道，那就是小公主来时看到的，是她害怕的根源，那也是我的，悔恨的根源。她那绿宝石般的眼睛，夜的颜色的长发，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哭泣着醒来……
于小公主而言，这是改变她一生的事情，于我，却不过是波澜不惊的生活里一点浪花。Phyllis，生活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唯一不同的只是此后我会不由地去想她会过得怎么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能不能实现她的愿望？
Yours，Crystal
注：舞会的描写同样根据安徒生《海的女儿》改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封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