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D号》明朝当当

2、第二章 初登VD号

　　白衣蓝裤，头发梳成粗黑的麻花辫，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是昨天的小皮箱，琉球站在楼门口等着司机。
　　出发了。
　　等候了十分钟左右，蔡太太浩浩荡荡的退伍到了港口，不算琉球随行人员总共有六名，一名女佣，一名管家，一名司机，一名厨师，两位私家医生。
　　引得旁边的人侧目。各司其职的他们看起来严肃有序，不是没有喜感的。但是，没有人笑，这是工作，需要严肃。
　　辛管家介绍贴身女佣阿春给琉球认识。
　　“这艘船叫，VD”琉球看见船身上印着赫然两个字母。
　　“这是船主爱人的名字。”阿春介绍说，“过去了很多年，还拿爱人的名字来命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琉球点一点头。如果能红颜到白首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吧。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
　　此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细雨，管家像是将军上阵一样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佣人和司机搬运箱子，总共像是大衣柜似的立体箱子就十余个，小箱子总体要二十余个，衣服鞋帽，袜子手套，都是成套的，一天除了休息服，还要三套正装，三十天就是百余套衣服。首饰箱、药箱还要单独算，真是个大的形成。不知这样隆重的来坐船消遣是作秀给谁看。
　　蔡太太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周身有的不过是钱。琉球心里感到一阵凄凉。
　　一上船蔡太太便喊累，唤人更衣休息。
　　此时琉球站在头等舱的门口，看里面的奢华装饰，不过是一间房间，足有四百平，双卧双卫，还有一个能海天相接的落地窗，白纱窗帘的客厅，一水的金属雕花丝绒沙发及桌椅，有种17世纪欧洲宫廷的风格。
　　一口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晃动的钟摆用不知疲倦。
　　屋里的水晶摆设都出自ROYAL CRYSTAL ROCK公司高级定制系列。主要以流线型的造型为主，小到灯缀下面的球星装饰，大到摆设的半米高菱形花纹水晶瓶，皆以流动为主题。放在海轮上正好同大海的流动性相得益彰。
　　卧室是由仿照浪漫主义风格设计的蓝白为主的色调，像是能置身于海洋之中，墙壁以蓝色为底，空出一层夹层，白色雕花的外架，在夜间关闭顶灯便能从夹层中闪烁出层层有蓝色的光，透过透明的乳白色的雕花楼空花架，不知是置身海中还是星空之中。
　　琉球推开浴室的门，看见一排淡紫色的浴巾，从小到大顺序排开，化妆台是一色系的，由一色雨花石打磨而成，可见功夫，大块的雨花石可比玉石，若花色柔和，成色透亮更是上上之品。琉球用手抚上梳妆台的表面，透亮进心。
　　是dior的香皂，琉球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看见班中有钱家的小姐曾经使过，只是拿来洗脸，每次还小心的只使用一点点，不想这里，是拿来洗手。
　　琉球笑笑，自己原来真是井底之蛙，如果不是此次选择可能今生难见如此奢华的景致。
　　阿春来叫琉球去她自己的房间，就在三船舱的回廊左边，离太太的房间不过转一个弯，同样的头等舱，只是不如这套房奢华。蔡太太是一个号雇主，佣人员工通通住头等舱，简直羡煞了旁人。
　　在这船上，简直是社会的缩影，人被屋子分出三六九等。头等舱套房，普通房，二等舱，三等舱，内舱，丰俭由人，任君选择。
　　“太太睡下了，你也收拾行李吧，已经有人帮你送来了，太太是这艘船的老雇主，要什么尽管提她的名字，很好使。”阿春交代，“太太精力有时候无限大，能折腾大半夜不停歇，但腿脚不便也许多照顾，她睡你也睡，才有精力配合她的时间。”
　　琉球微微笑，不住的点头，老人多是像小孩子一样。
　　“你心性温和，适合这项工作。太太已经睡下，你带好电话可以自由活动。”阿春说完转身出去。
　　琉球洗把脸，水都不擦就往外走。甲板上的蓝天白云使她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美好的天空，她又多久没有抬起头好好欣赏，每天在忙忙碌碌的做什么，也只为活一身。
　　海鸟在桅杆上时飞时落，好不快活。这是让人忘忧的地方。
　　“钱小姐，要喝点什么？”
　　琉球转过身，一个身着水手服的男生对她笑，皮肤晒得黝黑，雪白的牙齿在太阳下闪烁着光芒，身材健硕，体格挺拔。
　　“我是乔星宇，想喝点什么？我看你在这里站了许久也不怕太阳毒么？”乔还是笑着。
　　“不了，谢谢。”琉球也被感染笑起来，乔应该是船上的服务人员。但是，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
　　“我有乘客的名单，你是同谁一起的？来这里坐坐可好？”仿佛知道琉球想问什么，乔回答，又指一指旁边的水吧。
　　琉球点点头，两人前后走到长椅上坐下。
　　“我同蔡太太一起，我是，算是私人秘书。”琉球没有说自己的设计工作，在她的意识和时间安排中已经没有这项工作的安排。
　　“啊，蔡太太。”乔又笑起来，“她是常客，每年总是有四五个月在船上环游各地。这艘VD是她最喜爱的一艘游轮。”
　　“你认识蔡太太？”琉球很诧异，稍后又觉得没什么。
　　一般服务行业能记下客人的名字是一件代表水平的举动。像是迪拜帆船酒店中海底餐厅的门童在一年后依然可以准确的交出顾客的名字。
　　“游船不是年轻人喜欢的项目，时间花费多，长时间困在一处，想中途离开也费些周折。上一代人却一直钟爱，这能让他们回忆起那些少不更事的美好时光，在甲板上喝香槟搂着美丽的姑娘字夕阳下跳恰恰。”乔换个话题聊着，但这也吸引了琉球，她仿佛看到一群热情的少男少女在余晖中相拥的画面，他们的面庞都红彤彤，却那么可爱。
　　“乔，与你聊天我很开心。”琉球由衷的说，能人一种意境是多美好的白日梦。
　　“荣幸之至，美丽的小姐。”乔站起来，微微一欠身。
　　琉球看到捂着嘴笑起来，正开心的时候，电话在衣兜里振起来。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工作。
　　“叫我琉球得了，乔，下次见。”琉球站起来边说边走。
　　走到房间门口已经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怎么能拿这套藏蓝色的长袍，像是在唱诗班唱诗的童女。”蔡太太用苍老干涸的声音咆哮着。
　　琉球赶紧进到屋中，一个面纸巾的盒子直直的砸在脸上，琉球一愣，随即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她没有动气，为了衣食怎么敢动气。
　　“你，过来给我梳妆。”蔡太太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琉球，瘦干的手指上套着一颗硕大的金色猫眼，一看便知道是古董，有种岁月沉淀的悠然光泽。
　　阿春在旁暗暗点头。
　　琉球看见赶紧过去，虽然不会梳妆但是拿人钱财，怎么可在用兵之日说不会。
　　琉球把老太太裹着头发的纱巾取下来，头发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力，无力的趴在头皮上，稀少是现下最大的问题。
　　正在琉球为难之际，阿春拿来一个小匣子，打开放在琉球跟前，是几撮假发。
　　琉球感激的看向阿春，这小小几撮假发真是解救了琉球。琉球放下心来把头发整齐梳理好，逆着纹理转几个圈，加上假发，挽好发髻，拿水蓝色的绢花发饰盘在脑后。至于脸上功夫是重中之重，琉球不敢马虎，每个步骤尽力做到自然，在挑选口红的时候，大胆的选用了桃红色。
　　再从衣房中取出一套湖蓝色的长裙，配上一套珍珠首饰。
　　太太凝视着镜子，久久没有讲话。直至琉球将近绝望之时，“经你手，我仿佛年轻了十岁。 ”琉球刚刚要微笑，“可惜十岁有什么用，至少年轻五十年才好。”蔡老太叹口气，回过头看着琉球，“你的手艺很好。推我去吹吹风。”
　　琉球在这时仿佛明白了红颜弹指老的意思。
　　甲板上的景色更加让琉球诧异，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蔡太太。所有的人都涌过来，低着身子，看似很亲切的向她问好，只是内容却乏味空洞。
　　“今日是大好的天气，出海再合适不过，要是海钓更有一番情趣。”，“等到直布罗陀海峡看看日出才不枉此生。”，“您手上的猫眼石真是异彩流光。”……终于，“听说刘国栋的女儿还是嫁给了演艺公司的小男星，带去好大一笔陪嫁。”，“孙志强的外室找到了孙太太，挺着肚子要分家产呢。”
　　“明年大学的奖学金还依仗您。”，“我们正在筹划的慈善义卖，您届时务必要赏脸参加才好。”
　　这样好的景色，这群道貌岸然的人身穿华服在这里讨论是非，当真有煞风景。琉球抿着嘴忍耐着。
　　蔡太太端坐在轮椅之中，这似乎是她的宝座，偶尔的点点头，不多做评论，很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感觉。琉球在此时对蔡太太的修养有些改观。
　　人群散去，琉球取过毛毯盖在蔡老太的腿上。
　　“我跟随他的时候，他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那时我十七岁，第一次上这艘船，他也是坐在轮椅上，我推着他到甲板上来，所有的人都恭敬的弯腰向他问好，态度很是崇敬，很长时间内我认为这是一件很神气的事情。现在才知道，如果用这些换回我能奔跑的双脚，我是愿意的。想必那时的他和我同感。”
　　琉球静静的听着，原来蔡太太用青春换来了现在的一切。
　　蔡太太从贴身的衣兜中掏出一个银质的心形吊坠，打开原来是相框。
　　“你看，那时的我是不是和你有些相似？”她递给琉球。
　　照片中一个年长的威严老人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位穿着泳装的美女，身材一流，关键是一双含笑的媚眼，似乎诉说着无限的暧昧。
　　琉球蹲下，“要是能像就好了。”不是没有感叹的。
　　语气真诚，使得蔡太太眉开眼笑，“我陪伴他十年，获得他的遗产。但之后，我再没有爱情。”语气渐渐黯然。
　　“您曾拥有女人羡慕的一切。”琉球劝慰她。
　　突然，蔡太太紧紧抓住琉球的手，手指像是要扣入琉球的肉里，“把你的青春给我，金钱给你以作交换。”
　　琉球看着蔡老太闪烁着贪婪神色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冷冷扒开她的手，“上天是公平的，起风了，我推你进去。”
　　上天是公平的，不是每一次交易都能两全其美。
　　再多的金钱都买不来过去的时光，既然当初已经选择放弃灵魂换得虚荣，现下享受过了再去后悔，有什么用。琉球是不会选择这条道路，可想而知，蔡太太人生最美丽的十年并不是属于她自己。做附属品的滋味缺乏自由。
　　蔡太太坐在轮椅之中，面对着大海，琉球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知道，此时她应不是面带微笑。
　　“我没有孩子，但不觉得可惜，我本身就不喜欢孩子，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活脱体现出性本恶的理论。我此时已经对生命很是厌倦，更加不需要有谁去延续生命，我与孤单作伴已有半个世纪。”
　　不知道蔡太太的话是说给谁听，琉球知道，在蔡太太在决定用青春做交换的时候已经知道和先生不能生育后代，现在也没余地在后悔。
　　琉球心里对她并没有怜悯。可能是触动了情长，蔡太太足足喝够了一瓶香槟。
　　是夜，蔡太太在洗手间屡屡进出，由阿春和琉球相交换着服侍，每次动辄便要数个小时。蔡老太完全不动，直挺挺的任由抬动，并不是不想配合，实在力不从心。琉球和阿春忙的一身一脸的油和汗，终于蔡老太躺在床上，“辛苦你们了。”
　　此时，琉球才有了怜悯的感觉，看着卸去盛装的蔡老太，佝偻的萎缩在被子里，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的差异，似乎连身体里发出的腐朽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在床头的银质相框里面，丽人穿着比基尼泳衣依靠在碧蓝的游泳池边，依旧妩媚的笑着，这过去荏苒时光与她无关。
　　她厌恶自己现在的身体。更甚者，早已经叫服务生讲浴室的落地镜用单子蒙起来。
　　阿春在边上念，“刹那芬芳，不过如此。”
　　这位贴身女佣，实在不简单，不但心思细腻，并且察言观色更是一把好手，说话更是一针见血。
　　“我的皮肤像是要坠在地上，地吸引力为什么单单在我身上显现？”又是盛大的起床气。
　　美人最接受不了的也许就是年华老去，任由时光摧残，无还手之力。
　　“琉球，你来服侍我梳妆。”看来是很中意琉球的手艺。
　　琉球在此过程中最难选择的便是太太的珠宝，每一颗都像是大粒的玻璃珠子，闪耀着七彩流动的光芒，看似不像在俗世凡间，但是，它们却又是最庸俗的所在。
　　老太太在珠宝的佩戴上是炉火纯青的。经常在旁指点琉球其中的奥秘，“同色的衣服不论质地，万万不可配同色首饰，像是红配红，绿配绿不知道多俗气。”拿起首饰盒，“像是这串黑珍珠，实在百搭，即便是搭配黑色也会因为光芒不显繁琐。紫水晶也是必备。”
　　琉球想，在怎么样的环境中自己也能拿起首饰对人诉说，哪款首饰是必备之选。这样的话需要大笔金钱来做铺垫。
　　有蔡太太做老师，琉球自觉精进不少，此时太太的梳妆已放心交予她手，一技傍身琉球稍微踏实。
　　琉球当晚边便做梦，梦见自己的双手不停息的劳作，不受大脑的控制，仿佛是要做到疲惫死亡。她想尽办法依旧没办法控制自己。琉球惊醒，这种无力感使她心有余悸。
　　好像是穿红舞鞋的小女孩，旋转跳舞，没有选择，带着迷离的微笑离开人们的视线。
　　换好衣鞋，趁着太太没有起床，琉球去甲板上吃英式早餐。
　　去过餐盘，坐下慢慢咀嚼，吹着海风，琉球渐渐淡忘昨日噩梦。人就是善于遗忘，遗忘恐惧，遗忘爱情。
　　琉球又想起那个他，偶尔的微笑，都使琉球记忆深刻，真奇怪，为什么还没有遗忘呢，或许忘了才是最轻松的方式。琉球却愿意深深记得，在脑子中刻下烙印，当做习惯似的怀念他。
　　“是想享受初阳么？琉球。”哪里都有他，可爱的乔。
　　琉球回过头，放下手中的面包，看着乔星宇的眉目，感到十分爽朗。“乔，你总是当早班。”
　　“早上时光大好，原本我生活糜烂，从来没有见过傍晚前的太阳。”乔向着远处望去，像是要回看到自己的昨天。
　　“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你不必介怀，什么经历都是回忆。”
　　“谢谢。”乔低下头笑了，琉球仿佛看得见乔细致纤细的内心。
　　“只是很多东西，我已经错过了，再难弥补。琉球珍爱生命。”乔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开了，如有所思的样子。
　　琉球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是否再说什么，由他去吧。
　　从身后冒出一只手，伸向琉球餐盘中吃剩下的烤土司。出自下意识，琉球一把抓住那只手，“谁？”说完这个字琉球意识到自己的防范意识太过浓重。是曾经的环境造就了她自我保护的性格，没有人保护，自己再清闲散漫怎么能存活，死过千百回不足。
　　“没有恶意的。”
　　琉球放开手，回过头，一怔，真的有人们曾经描述的会使人窒息几秒钟的英俊。
　　健康的小麦肤色，笔挺的鼻子，深邃的细长眼睛，笑着的嘴诉说着无限的男性魅力，坚实的肌肉赤裸在半敞开的极薄的米色衬衫中，衬衫的下摆随风的律动展现着线条的流畅，即使下身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裤也显得十分精致优美。
　　他的周身似乎完美的包含了女性对异性的所有美好憧憬。
　　转过念头，琉球回过神，“那你这是做什么，早餐在那边领取。”琉球指着旁边的吧台。
　　他笑笑，对琉球的警戒丝毫不以为意，“小姐，这只是我想和你攀谈的一种方式，谁知你并不受用，我深表遗憾。”
　　他油嘴滑舌，琉球也只好笑笑作罢。
　　“你和蔡太太一起来的？”
　　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认得蔡老太，这需要付出一种怎么样昂贵的代价。
　　“我只是她的私人秘书。”琉球不做隐瞒。
　　“那又如何，已经在这条船上，风景对人人平等，难道还分贵贱，很多所谓的上流人物有几位真正能平心静气的欣赏日出和日落。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事。”
　　似乎是很久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话，琉球忍不住开怀大笑，和这人聊天真是舒心，他似乎能够摸到琉球的脉门，只挑些让她快乐的说。
　　“我是薛浚。住在四零三室。”也是头等舱，一个人住舒适惬意，景色也算秀丽。琉球想到曾有长辈同她讲过命中带水的男子注定以漂泊为伍。在海上认识的人似乎都带着自己的理由漂泊海上。
　　看着薛离开的身影，琉球不知道作何表现，似乎脑海之中关于爱情的神经被人轻易的挑动着。
　　“他并非一个美好伴侣。”是乔在琉球的背后站着，也同样看着薛浚离开。
　　琉球不以为然的回头，示意乔继续说下去，她似乎知道，桥一定会给刚刚的结论一些理由。
　　“琉球，这条船的某些地方像是一个社会的缩影，不仅仅只有水手以此为谋生之地，还有一些人也再次觅食。刚刚那位先生便是其中好手，专讨女性的欢心。”
　　的确，他是专门讨女性的欢心，琉球现在因为他的话仍在快活。想到此琉球不禁淡淡微笑，仿佛他明亮的眼睛还有离开。
　　眼看琉球一脸痴态，眼神中却带着欣喜的光芒，乔知道，薛浚再一次成功的展现了自身魅力，虏获了这个少女的好感。
　　这是那人安身立命的本领，不佩服是不行的。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娱乐别人，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何时何地，都要保证能使人快乐，说起来也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