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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牢中赠香 ...

  •   吕斯昊几乎气得想要吐血,本来这件事情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因为这白衣小贼的捣乱,一口咬定他们是一伙的,竟然百口莫辩了。
      待狱卒们锁上牢门离开后,吕斯昊忽然回头擒住了那小贼的衣领,将他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猛一用力,掼到了背面的墙上。那少年没料到他会突袭,不设防间被打了个正着,待他颤巍巍地爬起来,又被一把钳住脖颈,狠狠地扼在墙上。
      “小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故意拖我们下水?”
      “吕哥哥……”权洛颖被他突然的疯狂行为吓到了,她还从未见过吕斯昊这么狂躁的样子。
      “小颖,你别管,这人有意要陷害我们,绝非善类,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吕斯昊眼中满是戾色,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加大:“快说,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艰难掰他的手,结果那手臂跟钢筋铁骨似的掰不开,他越来越喘不过气,便用拳头锤那人手腕,“我说……你……也得……让我……说得……出来……呀!”
      权洛颖见他脸色由红变青,锤手的频率也降了下来,怕吕斯昊真的闹出人命,连忙去掰他的手,急道:“你再掐就真把他掐死了!”
      吕斯昊猛一松手,那少年就像骨头散架似的滑落在地,跪在墙根拼命地大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你没事吧!”权洛颖听他咳得像要断气似的,慌得不得了,忙蹲下来帮他顺背。那少年双臂直打哆嗦,扭头看了她一眼,脸色青得吓人。权洛颖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那少年圆睁着双目直勾勾瞪着她,忽然眼皮往上一翻,脸部垂地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了。
      “他……他是不是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吕斯昊对自己用了几分力道还是很有把握的,连忙蹲下来试探那人鼻息,竟然真没有呼吸了。这下糟了,若是被人发现,这罪名想洗都洗不清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来通知刘速,让他马上来救我们!”
      “或,或许这人还有救。”
      权洛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娘亲急救时的场景,连忙振作起来,把那少年翻过来,平放好,开始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只是手刚压上他的胸口,她就愣了,似是不敢相信般,又仔细观察她的眉眼,心里蓦地一沉。一边进行心肺复苏,一边唤他,“喂,你醒醒,醒醒,不要死啊!”见他毫无反应,又把他嘴掰开,口对口,用力往里吹气。
      “小颖,你别白费力气了,她已经死了!”吕斯昊见她脸都憋红了,忙过来相劝。
      “你怎么能说得这般轻松,这可是一条人命,吕哥哥,你怎么能狠心杀了他?”
      “我……”吕死斯昊也没料到这小贼这么不经掐,看他与官兵缠斗时的身手,还以为他很能扛打呢,谁知这么容易就……
      “就算她拉我们下水,她也没有伤害我们,你怎么能不听她一句解释,就直接动手打她?”
      面对她的厉声指责,吕斯昊无话可说,但事实已经造成了,他必须要考虑二人眼下的安危,“小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听我说,待会刘速来的时候……”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吕斯昊震惊地看着眼前人,脸上烧着了似的火辣辣的疼,远不及心里被撕裂的痛。
      “人都死了,你还在想着自己逃命,你太自私了!”
      “小颖,我……”他想乞求她的原谅,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哽住了,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杀人偿命,你是主犯,我是从犯,你要是敢走出大牢,咱们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吕斯昊恼羞成怒地看着她,她便也怒目而视。双方正僵持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俩说完了没有?”
      吕斯昊猛一回头,就见刚才已经断气的少年正阴沉的脸站在他背后,恶狠狠地瞪着他,忽然一拳击在他的腹部。吕斯昊痛苦地弯了下腰,那少年又抓起他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按,同时提起膝盖往上一磕,吕斯昊立即感觉眼前出现了重影,弓着身子昏昏欲倒,少年人仍没有放过他,走上前去,举起肘来猛得击向他的脑门。吕斯昊整个人往栅栏那侧倒去,仰在地上吐了一嘴的白沫,一动不动了。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眨眼就结束了。权洛颖震惊地看着那“死而复生”的少年,一边揉着手肘一边龇牙咧嘴地咒骂:“敢趁我不备偷袭我?哼!让你也尝尝拳头的厉害!”
      她眼角还挂着两行余泪,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伤心难过。反应过来,连忙扑去推吕斯昊,“吕哥哥,吕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吕哥哥!”
      那少年人见她惊慌的样子,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有丝不忍,便道:“放心,他死不了,只是暂时晕过去了!不信你试试他的脉搏。”
      “你,你竟然装死骗我们!”
      权洛颖气愤至极地瞪着他,少年人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我可没装,我是真快被他掐死了。你的这位吕哥哥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我,是他不讲道理在前,我只不过是还以颜色。”
      权洛颖有点理亏,“就算他有错在先,你也不必把他往死里打吧?再说要不是你一开始陷害我们,我们也不会被关进大牢里。”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谁敢打我,我就要打他,而且要狠狠地打,打到他再无力还手为止,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不然吃亏的就是我!”
      权洛颖哑口无言,暗忖天底下怎么会有教唆打人的奶奶,这家人可真是霸道!
      算了,惹不起他们,还躲不起吗?权洛颖不跟她讲话了,掏出手绢来帮吕斯昊擦擦嘴,打算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少年人这时却蹲了下来,用力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袖,两手一搓拧成绳子,就要把吕斯昊的双手绑了。
      “你这是做什么?”
      “把他捆起来,防止他醒来趁我不备偷袭我啊!”
      他答得倒也干脆,权洛颖一时倒愣住,等她开始系绳结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又忙过去扯开,“你走开,我不许你绑他!”
      少年人停了手,“我不绑他,你能保证他醒来不报复我吗?”
      权洛颖一愣,这小贼考虑得还挺周到,以她对吕斯昊的了解,要想他醒来后不报复他,确实是件难事。何况她现在都有揍他的冲动。
      但要她眼睁睁看吕斯昊被捆而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激动地道:“我说能就能。”随后又道:“就算你绑了他,我也会给你拆开,除非你也把我绑了。”
      那少年默默盯了她一会儿,似乎在权衡这件事的可行性。权洛颖心里有点发虚,还真担心他把自己也给绑了,毕竟站在他的角度,似乎这样更省事儿。
      好在,他并没有这么做,默默把绳子收了回去,走到对面墙壁处,将残缺的外袍脱下来盖在柴草堆上,坐下来就开始捶打自己的关节,顺便清理扎在身上的那些恼人的草芥。
      权洛颖松了一口气,看到外面天已经擦黑了,这牢里又暗又湿,吕斯昊再这么直挺挺躺下去,身体肯定会遭不住。扭头看到墙根处似乎有一堆厚柴草,就想把吕斯昊挪过去。但他身子实在太重了,要挪过去谈何容易。
      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对面那少年人忽然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双手架起吕斯昊的胳膊,将其拖到了柴草上。权洛颖矛盾地说了声:“谢谢。”
      那少年人拍了拍手,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们之间并无仇怨,除了自保,我没理由要伤害你们。”
      “那你为什么要说和我们是一伙的?害我们坐牢?”
      “这个,我可以不说吗?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天亮之前,姑娘和令兄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出大牢。不然,你大可以等你的吕哥哥醒来,让他当面把我掐死。我绝不反抗如何?”
      其实,即便没有这少年的保证,他们天亮前也是能够出去的,不过,听了他的一番话,权洛颖心里的确踏实了许多,嗯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说话。
      牢里很臭,又黑,还有其他犯人如雷的鼾声,以及翻身滚动柴草的声音,甚至还有撒尿的声音,权洛颖拼命捂住耳朵,不去想那些糟糕的画面,但抵不住那画面往自己脑海里钻。
      她在柴草上坐到三更,浑身难受,又担心那少年万一对自己或吕斯昊不利,手中抓了一块小石子防身,一刻也不敢合眼。
      但那少年一直动也不动,连她下面的柴草堆都没发出声响,似乎是睡着了。权洛颖一脸的不可思议,外加愤愤不平,在这种地方他竟能睡得着,真想一石头把他打醒。她是又困、又饿、又累,满脑子只想回家。一想起家人,她的鼻头就一阵泛酸,如果爸妈知道她现在在这种地方,不知道该如何心疼。
      正难过着,突然感觉腰上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她一惊,心道不会是老鼠吧,本能地就想尖叫,但是立即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柴草堆里竟然有人。
      那人的手像树皮似的又湿又硬,散发着强烈的尿骚和粪便的气味,几乎当场将她熏晕过去。手臂也硬的像铁,将她双手和腰肢牢牢箍住,一个劲儿的往柴草中拽。
      她拼命蹬腿想向对面那人求救,但只挣扎了两下,身体就软绵绵的不能动了,手中的小石子也抓不住掉在地上。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身体很快被拖进了柴草中,被横七竖八的草芥了埋了全身,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个可怕的黑影,近在咫尺地俯嗅着她的体香。呼吸贪婪浑浊,令人作呕。
      前所未有的的恐惧与恶心之感让她几近崩溃,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更平添了心底的哀凄绝望。
      就在万念俱灰的时刻,嘴巴上的压迫忽然一松,有一只手缠了她的腰肢,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上来,周围的柴草纷纷朝两边散去,她登时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就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将他抱住,再也不肯放手。
      “别怕,别怕,没事了!有我呢!”
      少年朝那凸起来的柴草堆猛踹了一脚,听见那草里发出一声污浊的嚎叫。权洛颖更加惊恐地抱着他,浑身都在发抖。
      少年待她缓了一阵,把她扶到自己那边坐下来,转身朝那堆阴森森的柴草走去。接下来整座九门提督府监牢里的犯人都听到了一叠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犹如野猪临死前的哀嚎。被惊动的狱卒寻声过来查看,油灯一挑,就见一男一女两个新来的犯人并排坐在靠墙的薄草堆上,旁边躺着另一个男犯,三人没有什么异常,而对面墙角位置抱头蜷缩着一个浑身脏污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男犯,周围柴草散落一地,上面隐隐沾着血迹。
      “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头儿,这三个是张大人带来的,他临行前特地交待我们不能出问题。”
      那狱卒转了转眼珠,叫人把那肮脏的男犯提出去,发现他双腿都骨折了,连走路都成问题,咋舌一阵,临走前特意警告了那少年人,“别再闹事,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少年人并不畏惧,只平静道:“我要一盆清水。”
      “行,你小子有种,去给她打一盆水来。”
      牢门重新关上,旁边的人仍旧在发抖,那少年人从怀里掏出帕子,等到清水送进来,走到水盆便,把帕子沾湿了拧干,回头递到她,“给,擦擦吧!”
      权洛颖颤抖着接过帕子,用力地抹向自己的嘴唇。少年人把盆端到她手能够触到的地方,然后就避到栅栏旁装着看星象去了。听到那巾帕在水中被过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仍旧未能洗掉那少女的屈辱感,压抑的抽吸声丝丝地传来,他的心竟也像那帕子一样,被拧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水声安静了。
      她着实松了一口气,不声不响地把盆挪走,在柴草上坐下来。
      权洛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她之所以会出现全身无力的情况,皆是那犯人在手上抹了积攒多年的粪便所致,这犯人是个老手,不知道在这关了多久了,竟然色令智昏到妄图用粪便中散发的障气迷昏她。虽然中途那障气确实发挥了一些作用,但好在那少年听到小石子落地的声音,心生警觉,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经过这一折腾,权洛颖身心俱疲,但她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一想到自己的嘴巴曾经和那种东西亲密接触,她就忍不住干呕恶心,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份委屈?即便嘴巴清洗再多次,她也觉得洗不清这次噩梦般的经历了。
      “你要是困得话,不妨在这儿躺一会儿,我给你看着,你不用害怕。”
      少年人的轻声细语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自责内疚,如果不是他打晕了她的吕哥哥,她一定不会落入如此险境吧,何况人在难过的时候,一定想要亲人陪在身边。
      “我不睡,会恶心。”权洛颖抽了抽鼻子,眼里还有委屈泛上来,打湿她的眼角。
      黑暗中听到少年窸窸窣窣地在身上摸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手中就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喏,给你!”
      “这是什么?”
      “香囊啊!里面有各种花瓣制作的香料,你把它捂在嘴上,闻着它就不会想起那些臭烘烘的东西了!”
      “这是你的东西,我才不要。”她知道香囊是很私密的东西,不能轻易给人,何况她才不要接受这人的示好。
      虽然那香囊真的很香,只是握了一下,指上竟然留有余香。
      少年人似乎在笑,只是黑咕隆咚的她也看不清楚表情,但听声音是在笑没错。
      他说:“这个香囊是我第一天戴出来,只跟了我半天,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是我的,你看这个才是我戴了三年的香囊,算是彻底沾了我的人气,算作我的老朋友了,就算你要我还舍不得给呢。但是这个就和我还陌生得很,尚未认主,不如就送给你了!”
      “香囊还有认主之说吗?”
      “有,当然有,刀剑都认主,香囊自然也会。所以,你就收着吧,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牢房,你闻着它会好过一点!”
      权洛颖有点犹豫地握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香囊袋,悄悄地递往鼻息间,真的好香,那牢里的气味儿立即被驱走了一大半儿,胃里的不适竟也减轻了许多,不由得就不愿意松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20150103 大幅度细节修改
    2017.9.23 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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