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柳央柔艳，曼珠沙华。京城最有名气的妓院“红竹院”里笛萧笙喧，艳女飞舞，而这吵闹的城府，怕也怕只有一处最为恬静，那便是老鸨苕娘的院落“念尘阁”。
我麻木地动着手指，弹着早已冷却的琵琶，突然弦断，我的心顿了一下，
“京城‘红竹院’的老板苕娘也有心事？”
我放下琵琶，转身面对眼前邪气妖娆但不失贵气的男子，俯了俯身，
“参见桀帝。”此人便是当今王上桀。他一听略一挥袖，
“唉，苕娘何必如此多礼，朕只是想来听你弹一曲。”我起身讪笑道，
“不过是苕娘作的明间小曲儿，自己逗逗乐儿罢了，不想竟能成为桀帝的耳旁乐？呵呵。。”桀优雅地坐下，为自己切了杯茶，抿了一口便道，
“你莫要取笑我，我耳旁就只容得下你这销魂曲儿~”这会儿，他便不再用朕自称，而我却也是见怪不怪了。这时小厮突然跑了进来，说，
“老板娘，沈公子来了！”我一听便忙让他有请，眼神中的欢悦被一旁的桀看了个尽，
“桀。。”我神色有些慌的看向他，他似略微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转眼间人便不见了。我坐到梳妆台前，打量着自己的脸蛋，温柔的梳着黑亮长发。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便来临，那股气息，我不转头也知道，日日念想的人就在身后。迫不及待的放下梳子，起身面向他。呵，他还是老样子，一副病怏怏的面容，但嘴角却总是挂着一丝弧度。
“苕娘，在下已赚来了五千两纹银，今天可以赎颖儿了吗？”他的话一出，眼前的热情刹那间被浇灭，我似乎都忘了，他会来“红竹院”并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赎人，赎的也是“红竹院”四大竹青之中的梅颖梅姑娘，而不是“红竹院”不用他赎也愿意跟他走的文苕娘。我看着他兴奋的神色，心不禁冷却。木木的似已没有了热情的说，
“抱歉了，沈公子，梅颖姑娘的身价早已。。涨到了五万两纹银，还请沈公子。。。”我没说完便看向他，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我什么意思。
“。。。这。。。在下明白了，还希望苕娘能遵守约定，在在下未放弃时，不可让颖儿姑娘被赎走！”说完，他便作了楫半弯着身子立于我面前，我不忍再看着这样的他，转过身，实则却是怕他看到我眼角落下的，情，爱。我无力地挥了挥手，
“苕娘我从不食言，不送。”沈公子似还不打算走，犹豫了一会儿，便说，
“可以让在下偷偷见见颖儿姑娘吗？”我听了，咯咯的笑了。
“苕娘？”他抬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笑的“开心”的人，然而他听到她喃喃道，
“去吧去吧。。”他便去了，去的是那样干脆，仅管只是远处一望，但他似已满足。我身子一软便向地上倒去，眼前紫衣一闪，我便落入了桀的怀中，
“想不到，人称‘无情娇娘’的苕娘竟如此多情？！”我讪笑，
“那人称‘冷血’的王上竟也如此多情吗？”我自然看得出他每次看我时，眼底露出的深情是什么.只不过，心里已系了一个人，就再也系不下任何人了。桀苦笑，
“你既知道，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头？”我听了，不禁叹息，桀帝后宫空虚犹如摆设，却时常来这风流场所。她当然知道他在等她，只不过。。。
“哎，我并无强迫你同意，只不过，你这样，他有一天迟早会恨你的。你又何苦呢？”我一笑，安心的待在他怀里，便浅浅睡去。
【我当然知道他会恨我，但是，如果爱不成，何不让其恨呢？这样他一定会记住我这么一个人，这样的话，一切也就无悔了。】
醒来已是黄昏，我站起身，穿上外衣，系好腰带，环顾屋子，桀已经回皇城了。说实话，我对桀没有感情绝对是假的，但，我知道，那不叫爱。我始终忘不了两年前那个晚上的书生，那时的“红竹院”才刚起步，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我迎来了一个白面书生，病怏怏的脸和挂在嘴角的浅笑。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眼便能相中的人，我第一眼见他时我就知道，自己的心已再容不下其他人了。也许，这便是宿命。我请他入屋避雨，不想当时厅内正是梅姑娘唱小曲《销魂曲》。他并未问我这曲是谁作的，他只问我台上女子是谁，我告诉他，她是今天才上台的“竹青”梅颖梅姑娘，然后我就听到他对我说，不要让她接客，他过几天便来赎她，然后他便冒雨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浑然一凉，从那日起，我便知道，他不会属于我，因为他一眼相中的人不是我。过了几天，他真的来了，那时他是县衙的师爷，梅颖的身价也仅仅才五十两纹银，但对于一个小小的师爷来说，终是些吃不消的。他便于我约定，一个月之内再来，在这一个月之内不许我让梅颖接客，我答应了他，然后他便走了。一个月以后，红竹院身价涨了，姑娘们自然也涨了，直到现在，梅颖成为红竹院的头牌清倌，身价已五万两纹银，虽依旧在涨，但他却从不放弃，有时真的想让他们俩走了，但，自己的心却只系在于能见一面就好。就那么看上一眼，一眼。
这时，街道突然吵闹了起来，我本从来不管这类事情，但心中的恐惧感突然由心而袭来，不禁让我下楼，问了一个姑娘。姑娘一看是我，便奉承地说，
“原来是妈妈，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仅管我与她们年龄相等，但身为一家之主的我，她们叫一声妈妈也是应当，更何况这儿是烟花风流场所，称谓又何需多敬。
“出了什么事情吗？”我紧颦着眉来掩饰心中的焦虑感，姑娘并无观察到我有何异样，便说，
“哦，是县衙的师爷沈姜尘，听说他竟大胆的偷了县衙里的官银，现在被抓了起来，他们说。。”后面的我已无精力听她在念什么。只见她的嘴一合一张，而我脑袋里却只有一句，“他偷了县衙里的官银被抓了起来。。。”我一时之间只知道冲到梅颖房间里，但她却正和男子谈着正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梅颖不喜欢姜尘，只寄望于他能她换来自由身罢了，其他绝不带任何感情，所以，桀说，他迟早有一天会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信步走进她的房间，发现两男子其中一人竟是桀，桀第一个发现我，便向我伸手，把我拉到了旁边，然后他介绍。
“苕娘，这是我三弟凉，三弟，这位就是‘红竹院’苕娘。”我看向他三弟，狭长的桃花眼，长的颇为英俊，他朝我笑了笑，
“原来你就是我二哥日日念，日日想，日日挂在嘴边的苕娘啊，久仰。久仰。”他一共用了三个日日，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我不能说什么不是吗？桀尴尬地笑笑，不知所措。
“呵呵，过奖了，不知凉王爷舍身来寒舍有何事？”我不敢看桀既期待又怕失望的眼神，
“哦，是这样的，我是打算来赎梅颖姑娘的，赎了之后再看她是决定跟我还是。。”说到这里凉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梅颖，而她娇羞的低头，笑容却已挂到了耳边。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狠狠的，手中的指甲嵌入了肉里，脸上却笑道，
“那我岂不是要说恭喜了？再说凉王爷要赎人，何须打算？只不过，苕娘我是个实在人，说实在话，还请王爷能及时把银子送到。梅颖姑娘毕竟是我“红竹院”的红牌之一，身价也自然高。。。”我知道自己俗套，但身在这繁尘世中，拥有一席之地也得来不易。
“当然，老三我是个明白人，过两天便派人把五万两黄金送来。”我一听，浅笑，显然他把梅颖的身价又提高了“几分”，
“不过，我听说‘红竹院’真正的红牌是人称‘无情娇娘’的老板文苕娘啊，不知身价多少，我哥也好把你一起带回宫啊！”凉不经意的打闹取笑道，桀瞪了他一眼，
“三弟，口无遮拦的，看我回去不好好罚你！”一语出，三人便笑了起来，只有我没心思，头似乎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模糊，一黑，便晕倒在桀的怀里。
醒来，便看见桀焦虑的面容，我扯开嘴角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然而，他却因此更紧蹙了眉头，
“苕娘，为何你体内会有服用‘绝情丸’的痕迹？你可知，服用之后，如果动了情，迟早有一天会没命的！”桀的暴怒，我看在眼里，不由笑的更深了，是啊，那时听说只要吃了“绝情丸”就能令女子丽质美霞，有冰之肌，玉之骨，明眸皓齿，蛾眉螓首，但却不能动情，若是动情，绝情丸内的绝情虫，必噬其心，直至死亡。当初自己不过是个丫鬟，机遇巧得后便服下，发誓绝不会爱上任何一男子，人称无情娇娘便如此而来，直到今天成为“红竹院”的老板娘。但，那个下雨的夜晚，毁了她，毁了她多年来封闭的心。
“桀，对不起，现在这样残破的我根本不够资格嫁给你，你贵为王上，不该与我这红尘女子有所纠葛啊！”我叹息地坐起来，
“苕娘，你只管穿好嫁衣，一切后果我都有把握承担，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桀决然的站起身，大步琉璃地走了出去，他不想让我看到，他身为帝王，眼角落下的男儿情。可是，对不起了，桀，我到最后嫁给你，却还是为了他。我下床穿上鞋子走了出去，我知道自己想去哪。因为脑不动脚已随心的欲望走向那，衙门。走到门口，便有一小厮迎了过来，
“哟，这不是‘红竹院’的老板苕娘吗？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啊？”满脸的笑容不禁让人有点恶心，
“我想见见沈姜尘。”我淡淡地说，
“哦，您说那家伙啊，前天抓来还一直吵闹。今儿个可安静了！”他大声地笑道，我心里却想，原来我已昏睡了两天。从怀中取出一锭银两放到他手上，
“有劳了。”那厮见钱马上眼睛就亮了起来，马上几个有请的便带我至大牢门口，然后他与牢头交口着，不一会儿那牢头便走过来对我说，
“苕娘有请。”我便跟着牢头走在黑暗又潮臭的大牢里，刺鼻的腐臭不禁让自己用手巾遮鼻，每一间牢房里的人，一有人经过便贴身与门槛上，手向空中乱抓，嘴里不是喊着冤枉就是喊着放我出去，我尽量躲避他们，跟紧牢头的步徒，不一会儿，牢头便停在了一间牢前，我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牢头手里，他一接，掂了掂，马上两眼财迷地说，
“谢苕娘赏赐。”说罢便离开了，我看向这间牢房，里面黑漆漆一片，不见光亮，我试着喊了一声，
“沈公子，你在这吗？”然后，里面便有了动惊，一团黑糊糊人影走了过来，我有些慌恐地退后了几步，在有微丝光亮的地方，我看见了，是他，他瘦了，披头散发着，头发乱糟糟的，甚至有几只苍蝇盘旋在它上面，白皙病怏的脸庞上出现了几处污垢，嘴边的胡渣似有点咯人，
“沈公子。”我上前一步看着他，
“原来是苕娘，有何事吗？”落魄的他，看见是熟人却马上转身，似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其丑态，我苦涩的看着他的背影，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失望，是因为心中所念之人并没有出现吧。
“我今天来只是想来说，沈公子，对不起，我毁约了，凉王爷有意迎娶梅姑娘。”
“什么？！”他一听，便马上转身，手紧紧抓着门槛，眼神中却已露出凶光，刺的我心生疼，我无力的说道，
“对不起。”然后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肩膀一直摇，力道大的可怕，我紧咬着唇，脸色刹那变得苍白，
“我只是一昧的相信，原来你一直都是骗我的，呵呵，我还这么相信，相信你总会有一天把颖儿给我，呵呵。”不再用在下自称的他一直笑着，笑的我心痛，
“沈公。。。”他一把推开我，吼道，
“不要叫我，文笤娘，我恨你！”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听起来却有丝凉意，我痴痴的笑了，不顾裙上泥泞站了起来，
“可惜，五天后的成亲队你是见不到了。可惜可惜，，，”我落寞的转身欲走，
“等等。。。”我转身疑惑的看向他，他咬了咬嘴唇，
“好，好，只要你不同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讪笑，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给我？”
“有，我的人！”他似不带一点犹豫的说，
“呵，我为什么要？”我苦涩的笑着，肩膀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有些支撑不住，
“因为，你喜欢我。”他的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恍然，原来他是知道的，我却还一直像个蠢猪一样默默地爱了他那么久，久到自己都无法忘怀那段时光，我大声的笑，笑到自己也不知道眼角的泪是因何而留下，我握紧了拳头，对他说，
“沈姜尘，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这也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然后我便离开了这大牢，离开这关着他的大牢。
这两天“红竹院”特别热闹，因为两大红牌在三天后便要出嫁。嫁的还都是皇家的人，上门来送礼的人就更多不胜数了。我漠视桌上大红的礼品，打开窗户，看着念尘阁外的风景。桀答应我，成亲那天便想办法救出姜尘，我只奈摇头叹息，缓缓念道诗经《笤之华》：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仅管硝尘风矣，可人却已苍老，我息世人叹风霜。我取过琵琶，坐上窗台，弹起了销魂曲，琴音聆哀，不禁让人感染到其凄凉。我能感觉到眼前的事物由明亮变为灰暗，由清晰变为模糊。可悲的是，现在的我在想他。绝情丸亦在吞噬我的视觉，
“砰。”一粒石子打落了我手中的琵琶，我便看见桀走向我，温柔的朝我一笑，横抱着将我放至于床上，我愣愣地随着他摆布，穴道被他封住了。我躺在床上，看着贵为九五至尊的他跪在我面前，抓着我的手，
“我求你了，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求你了。。过两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了，要开心，开心的。”他在我面前干瘪瘪的笑着，我转过头去，不忍看他那副样子，不过，他的笑真是有够丑的。心里暗暗的笑着他，眼角划过了的泪默默地埋入枕芯。在这个时候，我居然想到的还是你，沈姜尘，犯贱的自己就是那么愚昧。别人一定不会知道为何苕娘会在一夜之间把自己院落《无情阁》改成《念尘阁》，因为这所楼它一直在等着，在想着一个人，时时刻刻的，每分每秒的。
三天后，红花大轿抬上门，喜福礼炮张灯结彩，而因为是王上与王爷的婚礼，与民同庆，仪式举办在广场上。我麻木的跟着喜娘走，头上的琉璃凤冠压的自己透不过气。心里却一直在想，现在牢头应该放了姜尘了吧，以他的步徒，广场与衙门的距离他是赶不上的，我似便安心的蹿入了大红轿子中。不一会儿便到了广场，周围都已围满了百姓。桀掀开门帘，牵起我的手请我出轿，一出轿我便看见了凉王爷和梅颖，两人一身喜服，面露欢喜。
这样，也算是好的结局了吧。
三叩九拜过后，百姓一阵欢呼，我和梅颖正式进成为了皇室。我起身，眼前的朦胧逐渐的弥散，看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时，从人群中闯进来一个人，定晴一看，我浑身一颤。是他，他竟然赶来了。侍卫没来的及拦住他，他便已来到我们眼前。我提起力气强硬的走到他面前，
“姜尘，你。。。”
“啪，”一个巴掌，打断了我的话语，也打断了我的情根，我被打在地上，桀过来想扶我，我摇摇头看向跑入梅颖面前的他，
“不要为了救我而嫁给他！”
呵，你看，你是多么的可怜啊，到这时候都还相信她还是爱你的，微微那么一笑，还好世上并没有只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傻瓜。我软软的，狼狈忍痛的站起身，看着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对他说，
“沈姜尘，我恨，，我恨今生遇见你。”倒下的时候，我看到了凉和梅颖眼中的疑惑，桀眼中的焦虑和恐慌，还有，你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和歉意，我是否可以单纯的认为，你曾，在乎过我？可这却已经不重要了。
黯然销魂，落地归根。
第二天，桀帝下旨，大葬皇后于红竹院后院院落《念尘阁》。
一年以后，
“今天是皇后的忌日，三弟陪朕一块去看看吧！”桀对自己的三弟略略说道
“臣遵旨。”
“那先陪朕去一个地方吧。”然后他们来到郊外一处野花丛中，这时的桀眼中露出了温柔和爱意，当初他第一次就是在这遇见皇后的。那时的她在花丛中欢快地跑着。当时的他正被父王骂了心情不好，他讨厌她笑的那么好看就走过去问她什么事值得她这么开心。而她对他说，因为这些花都是我的，为什么不能高兴啊？那么简单，那么单纯的笑，却深深烙在了他心里，那以后他的梦想便是想一直拥有那份阳光，可是，他好像失去了。到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文苕娘，才知道了为何她会说那些花都是她的了，因为那些花名为凌霄花。摘满一束花来到皇后坟前，他看见已有一束花置于火烛旁。
“苕娘，看来，当初你的心没有白付出了。”他喃喃道，把花放在他的花旁边，自己合衣便在坟前坐下。这时，他不再是君临天下的王上，而是一个安心陪伴妻子的丈夫。他念道，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