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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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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酷夏。
拂晓,清凉。
女孩总是眯着裹上一层迷雾的眼睛踏入教室,趴倒在桌,不醒,不想醒。因为醒来的世界太可怕,让她措手不及,惶恐不已。
“嘶…”头发上有着粗鲁拉扯的痛感,宽大的发窟就这样直直地落下,不算长但发质好的头发散落开来,落魄的狼狈。疼痛充斥满了神经,梦中,有那样熟悉的痛楚,疼到无可抑制。
她缓缓抬起头环视四周,眼睛不复迷茫,清亮的机智。
她轻轻的微笑,“谁?。”
一个字,却让那些正在埋头苦干的同学们都悄悄竖起耳朵,静静的等。
清晨,天微微暗,教室里人并不是很多,多数都在为第二节课的考试做准备,几个平时蛇鼠一窝的女孩子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地说着些什么,还装腔作势地捂了捂嘴,分贝刚好能传进女孩的耳朵里,中间有着小声的笑,嘲笑。
其中的一个微微的气喘,状似漫不经心的用那并不美丽的眼睛暗暗撇着她,眼里,是数不尽的鄙夷。是熟悉的视线,但早已陌生的人。
“知道么?我们班某个人的妈妈啊,是出来卖的!好像是勾引了系主任什么的才可以来我们学校读书呢!现在被人抓奸在床,打死了呢!”
“真的?谁谁谁?不过我看这种人生的女儿将来也差不多是一样的,猜也猜得到了。”
“就是,就是,真下贱…”
“我还听说…..”
谗言碎语,虚伪。阴谋。罪与罚。一个人,可以承受多少,可以忍耐多长。
女孩带着笑,直直走向众人,眼睛,是空洞里呈现出的幽深寒意。
她们心虚地当她不存在,继续说着你你我我。
尽头是那个呼吸轻微起伏不定的女孩子,江锦姮就这样轻笑看着她。
她们也许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许当年的柳琪还要挤出假惺惺的眼泪来求她一切一切的事情。可如今,她高傲的昂着头,神情是那么的,讽刺。“啪!”一个巴掌很俗气很响亮的拍在那张颇有姿色的大脸上,响彻云霄,让所有人回想都恐惧的一掌。
倾尽了江锦姮所有力气的一掌,切断了所有历史回忆的一掌,痛彻心扉撕裂伤口的一掌,让江锦姮在很多年的黑夜中惊醒想起来惶恐又心痛的一掌。
所有人都愣住了,柳琪迟钝了很久才想到该有的反应。又是曲膝一撞,柳琪当场捂着肚子连退几步。
“这是你欠我的。”她张大着本纯净空灵的眼睛,愤怒的怒火在里面燃烧,心酸的眼泪被生生抑制住,“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打你。”我原以为我会一直懦弱,她不知道她在说给谁听,谁会听…
接下来是一片苍白的世界,江锦姮已经不太记得,她听见丧失理智的众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敢打我!!!!!!!”
视线浮现出很多很多恶毒的嘴脸喊着正义的旗号厮打着她,揪扯着她的头发,娇嫩的皮肤被那五颜六色的指甲勒出一道道血痕,呈现出一片片淤青。浑身都疼,痛苦的征程从来没有停止过,疼到骨髓中的那些抽痛,什么也抓不住,直直的坠落。
瞳孔深处,是无尽的哀伤。她睁大着空洞的双眼,紧紧闭着嘴让自己不要向疼痛屈服,想把那一张张脸记在心里,一个不漏,每一份丧失尊严的践踏,全部要还回去的,她疯了一样的想。
想到绝望,想到癫狂,想到她那总是吐着一圈又一圈烟雾声音沙哑的母亲。还有粉红的花瓣,两个稚嫩的少女樱花树下的欢快跳跃,笑的是那么纯真,高傲的蜕变,她记得清清楚楚。
随风飘散的枯叶与颓丧的花朵掉落在地上,成为第二年的养分,再次破土而出,或者,永远慵懒地安息在地面深处,再或者,掉落在现代化冰冷的水泥地上,任人踩踏把玩。
意识再次苏醒是一片可怕的白,就像那张大床的白,冰冷的液体输入血管的感觉让她不受控制地便伸手去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她,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江锦姮莫名的心安了一小会,就仅仅是一小会,感觉所有的烦恼都离她而去,然后,空虚接踵而来。
手的主人不耐烦地道:
“不想死就不要动。”
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却顽固地有着迷人的磁性。
“咔”。锦姮逃出了大手的包覆,扯出了针头,血喷涌而出,她静静凝视着流淌着的嫣红,眼前忽的又闪现出那哀伤的一幕,让她恍了恍神,
“死和不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细细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颤抖。
“蠢。”男孩怔了一下,低低地哼。
“对啊,我就是蠢,蠢到是人是狗分不清。”
男子眼神暗了又沉。
他生气地扯开嘴角,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走了出去,不知是耀眼的阳光显得他的高大还是什么,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光线为他镶上一道碎光,休闲的T恤被染成最张扬的金色,昭示着青春的气息,旁边是飞扬着的尘屑,刻在她的瞳孔上。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看一下他的脸,想知道他的名字。想问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照顾她…
呼之欲出的呼唤还未溢出唇边,心便被突然揽住他手的柳琪的场面楞住了。
他,是那个女人的男朋友么?
校医室古老的欧式洋门在大力的回撞下吱呀吱呀地关上,垂下的眸子和无力的身体使她没看见男子无情地把柳琪甩到了地上。也没听见那声“滚。”和柳琪不断又不断的哭泣道歉。
微笑在江锦姮的嘴角鬼魅地蔓延开来,心里的一道小小的黑色也开始真正的蔓延。在接下来的日子,悄无声息地爬上整座心墙,每撕开一道,就是血淋淋的骨肉分离。
有那么一天,我会让所有人以加倍蚀骨的疼痛来补偿我。然后,陪着我一起堕入恐怖的地狱。尝受无尽的折磨。
江锦姮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当她意识到校医室的光线有些暗时,腿已经麻木地产生刺痛,就像被扯了线的木偶,迈着虚弱的步伐走出的时候天际是妖艳的红,火烧云的灿烂让她心情莫名爽朗,她突然大声地笑,笑到捂着小腹支撑不住,最后,笑的泪流满面,指天笑地。
寂静的校园,几只不知品种的鸟被少女疯狂的笑声惊的从树上扑腾而起,飞过朝红的夕阳,炽热的在气流中旋转出一个个绚丽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