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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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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曾经那个辗转在父亲鞭子下的男孩,已然成长为一个16岁的少年,伴随着父亲出入于慕辰,商业和社交的各个场所,行为举止谦恭有礼,外交措辞,思前顾后,滴水不漏,宛如一位谦谦君子,一位17世纪的英国绅士,彰显了这位年轻的慕辰少主的大气与威严。他,便是继承着慕辰与傅家未来的长子长孙,傅子翔……
今晚是本市大型的慈善酒会,在慕辰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前来的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及子弟,当然也包括泽琛,谦羽。
站在二楼的墨言,正举杯与本市市长交谈甚欢。“砰砰”把酒碰杯的声音。“合作愉快。”随即接着市长阿谀奉承的言辞“令郎真是人中翘楚,颇有老傅爷当年的风范,慕辰和傅家后继有人了,墨兄,你真是羡慕死老弟我了啊。”墨言并未答话,目光凝视着一楼大厅里正在与社会各界人士交流攀谈的傅子翔,那个自己精心培养和雕琢了16年的孩子,那块完美无瑕的美玉,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正坐在一楼角落里沙发上的谦羽,目光正注视着父亲,注视着父亲嘴角那一丝欣慰的笑容,注视着父亲那充满欣赏和疼惜的眼神正凝视着站在大厅中央的哥哥……
“泽琛哥,我好想喝酒。”略带着些沙哑和哽咽的声音,谦羽侧过脸去,强忍了那噙在眼里的泪,避开坐在身旁的兄弟那关切而探寻的目光,那个陪着自己在校园里打架的兄弟,那个和自己一起驰骋在赛车场上飙车的搭档,那个纵容和宠溺自己的兄长,泽琛哥,真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懂我……
泽琛还是看见了他那湿润的眼眶,那澄澈而满怀落寞的眼眸,心疼地看着坐在身旁的兄弟,徐徐开口,却又不知到底如何安慰,顿了顿才说道“小羽,大伯他嘱咐不让喝酒,大伯,他,其实,也是爱你的。”谁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兄弟,那个大伯的二儿子,堂堂慕辰的二少爷,傅谦羽,四处打架飙车闯祸,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其实是为了麻痹自己,那个表面上光鲜亮丽,霸道到不可一世的纨绔二少,灵魂下那颗冰封的内心,到底能有多痛……这么多年,看着他的兄弟,一路走来……
10岁那年,大伯的好友,带着全家来菲谢特庄园做客,那个人家里的小孩是一个8岁大的奶娃娃,和翾儿一样机灵调皮可爱,自己和谦羽都非常喜欢这个小弟弟,常常逗他玩耍。这天,正是星期天的晚上,全家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交谈,喝茶,自己在房间里拉着子翔哥哥给自己讲企业的运营,谦羽看见两位哥哥在学习,大人们在聊天,佑佑被大伯送去慕容家小住一段,听大人们畅谈慕辰的发展与世界的时局,实在没啥意思,便拉着小弟弟向大伯申请出去玩儿捉迷藏,大伯只是嘱咐小心点就继续与身边的爷爷和好友高谈阔论。谦羽带着小弟弟欢快地在谢菲特庄园里跑着跳着,然后跟小孩讲着捉迷藏的规则,让小孩原地闭上眼睛转10圈,然后自己藏起来,于是谦羽躲进了一个废旧仓库的后面,头探出来还可以观察小孩的动向。谁知当谦羽跑到仓库后喘气歇会的工夫探出头来,小孩就不见了踪影,谦羽心里暗想,这小滑头,肯定是躲起来让自己主动出去,便又耐下性子等了好一阵,这才发现不对劲,立马出去找,却在路经假山喷泉的时候看见一块石头旁边小孩掉下来的一只鞋,心里骤然一惊,朝着假山喷泉里望去,大声哭着叫嚷着“来人啊,爸爸,妈妈,爷爷,小弟弟掉河里去了。”假山喷泉这里本是庄园内一个比较偏的位置,没多少人把手,听到二少爷叫唤的下人这才匆匆赶到,把小男孩捞了起来,急忙请医生,当全家人和医生匆匆赶到时,小孩已经断了气,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小孩的母亲气得朝谦羽猛扑过去又锤又打,谦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目光好似深渊一般空洞而没有焦距,小孩的母亲被拉走,谦羽静静地跪在假山喷泉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流进了那一汪清澈的水里,而自己则静静地站在谦羽的身旁,默默地拍着兄弟的脊背。半晌过后,管家匆匆来到,犹豫了半天,开口道“二少爷,教父吩咐,明天把你送去逆风。”谦羽只是转过身,呆呆地看着管家,默不作声。而自己的心,仿佛倏地一下沉入谷底,马上半拖半拽着谦羽,跪在爷爷面前,大伯大伯母面前,爸爸面前,低声哀求着大伯饶了谦羽。而自始至终,谦羽并未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磕头,向那个孩子的父母,向爷爷向大伯,头上早已殷红一片……
此后,在爷爷,爸爸和大伯母的劝说下,终于,谦羽没有被送进逆风,而此后,父子两人,仿佛,形同陌路。饭桌上大伯会给两位爷爷,子翔哥哥,佑佑,暖心,甚至是自己夹菜,却似乎看都不看一眼谦羽,爷爷知道大伯心里难受不忍责怪,又不忍孙子受委屈,只得每次吃饭搂着谦羽在旁边,哄着他生怕他被人欺负了去。而自己却总能看见谦羽那一双清明的眸子里隐隐闪烁的泪光,食之无味,味如嚼蜡,谦羽早早地鞠躬退席,把自己一个人锁进房间,而大伯则狠狠地一摔筷子,同样离席回到书房……
自己和谦羽,星期一到星期五在慕辰的学校里上课,周末回家。大伯对谦羽的态度,虽不似以前那般强硬到剑拔弩张,却也是不冷不热。从此,谦羽的嘴里,只会叫父亲,却再也不会叫“爸爸”。渐渐地,谦羽到了周末也不想回家,不知如何面对父亲。
书房里,大伯检查着自己和谦羽这学期的各项成绩……
“父亲”谦羽对着久别的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只有自己听得出,那声父亲里饱含的哽咽与思念……
“恩”大伯淡淡的声音。
谦羽将自己的成绩单递给父亲复又回到父亲面前垂手恭立,只有自己知道,他,那个骄傲的兄弟,从来没有过的卑微……
全优的成绩,全勤的记录,漂亮的成绩单,大伯的表情却依旧是那样的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欣喜和激动。“恩,下去吧。”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却宛如冰封的雪山。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学期里,谦羽是多么的努力,多么的力求完美,全力以赴,或许只是为了向父亲证明,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不再是一个顽童,而是慕辰教父的儿子,而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一个能让父亲骄傲的儿子,或许只是为了得到父亲一句肯定的话语……
回到谦羽的房间,一个落寞的背影,斜倚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
“泽琛哥,是不是我无论怎样努力,父亲他,都不会满意?”询问的语气,明显压抑着的哽咽与悲伤。
“小羽乖,不是,大伯他看得见,他的心里是高兴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心疼地把手搭上谦羽的发心,揉乱,像逗弄曾经那个活泼顽皮的小孩。
“泽琛哥,谢谢你,我明白。”他笑了,浅浅地,却温润如玉,再没有了幼时的顽皮,以前的肆意和张扬,亦如窗外那萧瑟的秋日里那片片飘舞的血色的枫叶……自己的心里狠狠一痛……
校园里
“呵呵,还当你是傅家的二少呢,呵呵,以为你是谁啊,横啥啊?”“谁不知道啊,你爸爸不要你了,你爸爸要送你去逆风,你爸爸不要你了。”“来啊,傅谦羽,谁怕你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爸爸应该把你送去少管所。”“你跟你那子翔哥哥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哈哈哈!”同学们冷嘲热讽的声音。“嗙”狠厉的一拳打在那个人的眼睛上,随即又是一连串的拳打脚踢。第N+1次在学校里大打出手……
子翔哥的书房里
“嗖啪嗖啪嗖啪嗖啪……”凛冽的藤条抽打皮肉的声音,光着屁股跪在地上的少年,眼里噙着泪水却倔强的高昂起头,紧咬着牙齿,紧握着双拳忍痛,屁股上的皮肉已然血肉模糊,“就让我痛吧,痛吧,酣畅淋漓的痛,皮肉上更痛一点,心里的痛就能更轻一点……”“啪”的一声,带了血的藤条被无情摔在了地上,子翔哥转身离去,空荡荡的书房,黑漆漆的夜色,膝盖下冰冷的瓷砖。“父亲,爸!儿子犯了错,您难道不会亲自教训,而一定要假手他人么?”
校园里,那个动不动就打架骂人,上课睡觉的少年……
酒吧里,那个在舞池里放荡不羁,抱着美女跳舞的少年……
赛车场上,那个疯狂飙车宣泄的少年……
爷爷的眼神里,父亲的眼神里,流露出深切的失望与痛心,只有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兄弟,那颗早已残破不堪的心灵是如何被反复的揉搓,碾碎,如何翻江倒海的痛与自责……只有自己知道,那个缺少爱的少年,做这些事,仅仅只是傻傻地以为会获得父亲的一丝注意与怜惜……爷爷和大伯频频摇头蓦然离去,惊慌失措的谦羽,此时却大胆地从地上站起去追父亲,跪了太久的膝盖站立不稳,显些摔倒,却倔强地忍痛再次站起,追上父亲,牵拉父亲的衣角,诚惶诚恐地唤了一声“爸!”……那个久违的动作,那个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那声充满期望与自责的“爸”,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兄弟,他的那个骄傲而倔强的兄弟,在做着最后的妥协,放弃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和骄傲而卑微地乞求。“恩哼”大伯愤怒而不屑地哼了一声用力甩开谦羽的手臂。看着那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书房,留下了在楼梯口驻足的黯然神伤的人儿,面颊上划过两行清泪,对着书房的方向,对着那决绝的背影,深情地望……
“泽琛哥,是不是,即便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父亲也不会在管我?”依旧是那样询问的语气里,隐隐透着绝望与哀伤……
“泽琛哥,我真的做错了吗?”
蓦地,眼前湿润了,模糊了,只有自己知道,那个放任自己天天泡吧的兄弟,面对着同伴递来的含有白粉的香烟毫不犹豫地拒绝,疾言厉色地制止那些“朋友”吸烟否则绝交;那个每每拉着自己去赛车场赛车的兄弟,都会买一大堆的面包和矿泉水送给那些在赛车场外沿街乞讨的无辜的孩子们,像一个大哥哥那样宠溺地揉着他们的发心;那个在校园里打架上课睡觉的少年,夜深人静时通宵研读着金融,经济,以及各类的书籍,他的兄弟,那个不屈的少年,有着他的倔强,他的骄傲,他的坚持……
倏地,毫不犹豫地冲向大伯的书房“咚咚咚……”急速的敲门声,自己一定要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大伯,告诉大伯,他除了子翔哥外,还有着一个那么优秀的儿子,这些年,自己的兄弟,谦羽,真的过得很苦很苦!
“进来”大伯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大伯,我有话想对您说”曾经无数次的开口……大伯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掌制止“停,琛儿,如果你是想给谦羽说情,那么就不必了,他的事情,我不想管也不会管了,还有,你整天跟他混在一起,没事做吗?皮子痒痒了?”大伯愤怒的声音。终于,泪水夺眶而出,看着大伯眼神里的决绝,内心里除了心痛,再也说不出任何话,颤颤着蠕动嘴唇“大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说完,便失望地转身离去……呵呵,曾几何时,爸爸为大伯抱屈时对爷爷说“父亲,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父子,都是前世的债……
“哐当”书房门被狠狠关上的那一霎那,泽琛并没有看见,书房里面的墨言,手边的笔,悄然滑落,内心狠狠一痛……
一切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又仿佛似在今朝,猛地摇摇头,甩开大脑里的这一切,泽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旁边的谦羽,惊讶他居然这么一会就喝得酩酊大醉,心里暗暗自责自己居然走神那么久。一把夺过谦羽手里的酒杯,“小羽,别喝了。”歪歪扭扭四仰八叉坐在沙发上的谦羽,像一个被夺去了玩偶的小孩般大声叫嚷着“泽琛哥,你让我喝啊,你看,我哥,他也在跟人喝酒呢,还有父亲,也在喝酒啊,凭啥他们都能喝,就我不能喝啊。”说着,还伸手夺自己手里的酒杯。谦羽的叫喊声引来了无数宾客观望这里的目光,泽琛猛然看见站在二楼的大伯,一脸愠怒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心里又急又气,拽着烂醉如泥的谦羽来到洗手间,打开热水,冲洗头发,试图让他清醒清醒,复又找了条毛巾,替谦羽擦干。好半天才恢复过来,搀着谦羽回到一楼大厅,看见大伯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谦羽弯下身鞠躬“父亲”话音还未落,“啪”的一掌夹杂着凌厉的掌风朝着谦羽扇了过来,伴随着大伯愤怒的怒吼“畜生,滚回去,你再敢给我丢人现眼,把你吊到刑堂去扒光了抽。”说着,还不满意地冲着被扇倒在地的谦羽狠狠踢了几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这边,很多人过来拉劝着大伯。谦羽的目光呆呆地望着父亲,目光中隐含的泪水在这金碧辉煌的灯光下掩映的忽闪忽烁。心里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般狠狠地抽痛着“父亲,您真的舍得动手打我了么?可是,可是为什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扇儿子耳光呢?儿子犯错,回家随您教训,可是,可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就不能给儿子留些颜面么?”人前人后的尊严,那竭力伪装的不可一世,那骨子里的骄傲与倔强,就在这聚集了本市所有重要人士的酒会上消失殆尽,父亲,您让儿子如何苟活,一颗早已碎裂的心灵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砰”的一声枪响,现场的情势骤变,一股弥漫的火药味升起,只见谦羽纵身一跃飞扑向离他只有五步远正赶过去扶他的子翔的方向,霎那间,子弹入肉,鲜红色的血液宛如泉眼般喷涌而出……
120急救车呼啸而过,急救车上,墨言坐在儿子的身旁,双手相合,紧紧握住谦羽的手,看着那脸色苍白,早已失去血色的儿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位慕辰的帝皇,高贵的教父,担心而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一手抚摸着儿子左侧面颊上那肿起的清晰的五指痕,一手拨开儿子额前被汗水沾湿的碎发,俯下身亲吻儿子的额头,轻声对着儿子的耳边低吟“儿子,爸爸爱你,小羽别怕,爸爸陪着你,有爸爸在,爸爸保护你。”心疼的泪水难以抑制地滑过那坚毅而沉稳的面颊,此刻,他不是慕辰尊贵的教父大人,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皇,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父亲,内心深处仿佛坠入万丈深渊那般惶恐悲伤而绝望……
这里是慕辰的私家医院,手术室外,傅天,高傲,墨言,毓灵,残阳,子翔,泽琛,全家人焦急地等候,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期间墨言的夜卫来报此次行刺行动,是最近本市新起的蓝帮,在一启生意上与慕辰发生冲突,濒临破产,不甘心的亡命之徒妄图刺杀慕辰少主,现在那个刺客已经被带往慕辰的刑堂接受血刑,是否吞并蓝帮还请教父大人进一步定夺。毓灵再一次靠在墨言的怀里悲恸地哭泣,墨言则轻轻拍着妻子的脊背柔声安慰“灵儿,放心,咱们的儿子很坚强,一定会没事的。”话语里已明显带着哽咽……
突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群护士伴随着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内出来,傅天,墨言,高傲首先迎了上去。“查理,孩子怎么样?”墨言拽着查理大夫的手,紧握的力度饱含着一个父亲内心深处的焦急与担忧……
“恩,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从背后穿入,穿破肺叶,离心脏只差一公分。孩子现在尚未脱离危险期,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恩,好像没有丝毫求生的欲望。我们会把他转入重症监护室,随时观察他的病情变化。”
“哗”的一下,双手滑落,墨言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他,好像,恩,好像没有丝毫求生的欲望。”犹如那杜鹃啼血般的悲鸣,伴随着阵阵回音,响彻山谷……不是没有预料到,而是措手不及,满眼满目全是儿子凝视着自己时澄澈而充满期许的眸子,全是那次在书房门口甩开儿子的手时,小羽那双写满绝望的眼眸,哦,还有刚才,刚才在酒店里,被扇倒在地的儿子,那双依旧清灵,却没有焦距的眼神,多少次的痛心疾首,多少次强迫自己避开儿子那牵动自己内心的惹人怜惜的眼神。
闻言,毓灵惊叫了一声,晕倒在地,被抬去了另一间病房。
泽琛走到大伯的面前,恭敬而礼貌地开口“大伯,小羽,只有您,能帮他,帮他重拾生命的信念……”
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内,墨言和泽琛,一坐一立,泽琛将这3年来小羽的努力,付出,悲伤与苦痛,事无巨细,一一讲给大伯听,能明显感觉到,坐在沙发上那个浑身散发出王者气质与威严的男子,内心深处是如何的自责,内疚,与悲痛,以至于拿起茶杯喝茶的手,几乎微不可闻地颤抖。
重症监护室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四处雪白的病房,更显出静谧与安详。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儿子不规律的心跳与呼吸。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却仍然昏迷不醒,那样安静,那样安详,好似一个初生的婴儿酣甜地熟睡……
墨言搬来一个板凳,坐到儿子的床边,依旧的双手相合,将儿子的手握在中间,试图将自己的温度,自己的爱,传递给儿子……
“羽儿,听爸爸说。恩,三年前,爸爸知道那个小孩失足掉进假山喷泉并非你所愿,但爸爸气你顽皮,气你为人处世不思前想后,不小心谨慎,你想想,当时爸爸的好友,失去那样聪慧可爱的幼子该是如何的痛苦,爸爸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爸爸把你送进逆风,是爸爸希望你能长大,而不是在父母和哥哥的羽翼之下生活,呵呵,傻小子,你以为,以为爸爸真的舍得你去逆风受那份最卑微低贱的夜卫的苦吗?傻孩子,爸爸自己从那里过来的,又怎舍得自己的儿子再去受那样的苦。你即便是去了逆风,还是我慕辰的二王子,谁又敢真正地把你当夜卫去训练,谁又敢真正对你动刑。后来你爷爷和你妈妈求情,你把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磕破,爸爸也心下不忍,知道你有心悔悟,便答应不把你送去逆风。可是爸爸还是希望你能长大,能真正真正的成长起来,儿子,你知道,爸爸何尝不希望你们能永远开开心心地在花园里跑跳玩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幼时就被关在书房里去学去背那些复杂难懂的知识和书籍,不用跟着柔道以及射击的教习师傅学工夫,达不到要求就跪在地上褪了裤子接受鞭子和藤条的抽打和责罚。可是身为傅家的孩子,肩上担负着慕辰和傅家的未来,便是身不由己,任何一步的行差踏错,被人抓住把柄,迎来的都将是万劫不复,这么些年,爸爸和你哥哥,如履薄冰,就像今天,你哥哥,他犯了什么错,却有人要暗杀他。儿子,你知道多少次爸爸强迫自己避开你那澄澈清明而充满期许的眼神。爸爸明白,爸爸懂你,因为曾经的爸爸也是这样,这样跪在你爷爷的脚下,用这样的一双眸子,深情地凝望着父亲,爸爸懂,爸爸懂当一个儿子满心满意全是父亲,希望得到父亲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个温柔的拥抱,却被无情拒绝时,内心深处的那种绝望,那种生无可恋。那天,那天,你拿着第一名全优的成绩单给爸爸时,爸爸的心里有多欢喜,有多骄傲,你也许并不知道,呵呵,那种欣喜,不亚于你刚刚出生时,爸爸抱着你搂进怀里时的激动和喜悦,爸爸当时真的很想抱着你,把你搂进怀里,对你说‘儿子,好样的,爸爸为你加油。’可是爸爸不能,爸爸不能,因为,因为你还没有长大,宛如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刚开始试飞搏击苍穹,如果此时爸爸心软,那么,这只鹰终究只能是生活在父兄羽翼下稚气未脱的小鸟。所以,所以爸爸只能对你说‘恩,下去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一句赞扬一丝欣赏。爸爸知道,爸爸明白,明白你当时的心,有多么难过,多么悲凉。后来,你在学校打架,成天在酒吧泡吧,迪厅里跳舞,飙车,爸爸真的很心痛,很失望,那种感觉,犹如一个人拿着一根很粗的大棒子朝着你的头打下来的当头棒喝,而那个人,呵呵,正是你,我的儿子。爸爸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那样的事,会那样的无所事事,会四处胡闹闯祸沦为彻彻底底的纨绔,爸爸很失望,很愤怒,愤怒到真的很想把你吊在客厅的中央当着全家人的面扒光了狠抽,爸爸当时在想,畜生,这点苦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就开始放任自己,自甘堕落,还是我傅墨言的儿子吗?当你亦如小时候那样战战兢兢地拽着爸爸的衣角,爸爸的心痛了,狠狠的痛了,或许是爸爸错了,你也只是个孩子呢,一个渴望爱的孩子,爸爸不该冷淡你。爸爸决然地甩开了你的手,爸爸想一个人静静,想想爸爸是不是真的错了。”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与呼吸似乎平稳了,躺在床上的人儿却依旧纹丝不动,墨言握着儿子的手紧了紧,并不确定儿子是否能听见他说话,又是否在听,但他却能感觉到儿子在听,或许这便是父子间的那份心有灵犀……
缓了缓,又接着开口“呵呵,爸爸不知道,原来羽儿做哪些事情只是为了得到爸爸的注意,不知道原来你去酒吧迪厅,是为了劝你那些朋友不要吸毒,原来你去飙车是为了买面包给赛车场外那些沿街乞讨的孤儿,原来每天在课堂上睡觉的你,每天晚上通宵学些有用的东西。呵呵,你知不知道,爸爸听见琛儿讲这些,内心是多么开心,开心是爸爸误会羽儿了,我傅墨言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成天无所事事,挥霍无度的纨绔。爸爸开心,我的羽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思想。呵呵,还会对自己的爸爸动起小心思了,傻孩子,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爸爸,我们是父子啊,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倾谈的呢。儿子,爸爸今天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是因为爸爸觉得,我的羽儿,我的儿子,今天,真的长大了,酒会上,爸爸很开心,开心你并没有记恨为父,并没有因为那些所谓苦痛,所谓挫折,泯灭你对这个世界的爱心与善良,还有那深深埋藏在心底里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爸爸虽然有了你子翔哥,可是儿子,你,也是我慕辰当之无愧的王子,是我傅墨言的儿子。儿子,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坚强一点,振作起来,告诉自己能一定能挺过此劫,爸爸等你,等你长到爸爸这么高的时候和爸爸并肩作战,爸爸等你,等你在爸爸老了的时候承欢膝前。”说着,墨言用手轻抚了儿子的面颊,那和自己略带着几分相似的俊逸与傲气,墨言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欣然的微笑,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查理进来仔细检查一遍,惊喜的发现,谦羽的心跳和呼吸平稳,并且有强烈的求生意愿,已脱离了生命危险,急忙出来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复又为谦羽重新清理和包扎了下伤口。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洁白的病房,给这原本寒冷的深秋增添了几抹温暖,躺在病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感受着那抹重生的阳光般的温暖射进眼帘,看着坐在自己床边斜倚在板凳上休憩的父亲,父亲的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亦如昨晚,谦羽的心里油然而生一抹欣喜和心酸,父亲居然在自己的床边守了一夜……
感受到自己握着的手好像动了动,本来睡眠很浅的墨言立刻惊醒,欣喜地看见儿子果然真开了眼睛……
“父亲。”
“砰”头上挨了一个暴栗,床上的人儿装作害怕似的紧闭了眼睛。“恩?还叫父亲?”墨言低沉却难掩宠溺的声音。
“哦,爸。”床上的人儿复又睁眼,朝着父亲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昨晚父亲的话自己一直都有听见,本是生无可恋,自己的世界呈现出一片迷迷糊糊的混沌状态,突然感觉到一个人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那温度,那气息,那温暖,一定是父亲,只隐隐约约听见父亲说着什么,便竭尽自己残存的一丝气力一丝精力竭尽所能地去听,去感悟,终是明白了父亲对自己的一片期许,一片苦心,此刻,便再没有丝毫芥蒂……
谁知此刻墨言却意料之外地掀开儿子的被子,将儿子翻过身来,一把拽下病号服那宽大的裤子,谦羽的心,猛然一惊,身后顿时一凉,“啪啪啪”三下不轻不重的巴掌,直直落到儿子的臀峰上,两片白色的臀瓣上染上了几抹红色,在微风下微微颤抖着,墨言好不掩饰宠溺的呵斥“臭小子,还敢一心求死啊,胆子大了,皮子痒了?”说完还不解气似的又拍了三下“啪啪啪。”床上趴着的小人耍赖般的扭扭身子,嘴里小声嘟囔“呜呜,儿子还病着呢,爸不打。”说着就要翻转过身来。“别动,趴好。”父亲焦急地制止。小人儿本来脸上一抹灿烂的笑容离开晴转阴苦着一张小脸撇撇嘴,嘟囔着“啊?还打啊?”墨言反是气得笑骂“臭小子,你的伤在背后,昏迷的时候躺着是因为怕影响呼吸,现在醒了,当然就要趴着了以免压倒伤口。”说着拿着碘酒,纱布和药棉坐到床边。小人儿嘟起嘴“哦,可是方便爸爸随时教训儿子了。”“呵呵,臭小子。”墨言仔细避开小人儿后背的伤口把儿子打横抱起坐到自己身上,一手搂着儿子的脖子让儿子的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另一手麻利的为儿子背后的伤口换药。换药完毕后把儿子圈在怀里,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汤匙和保温饭盒,舀起一勺毓灵亲自做的鸡汤,小心地放到嘴边吹了吹,柔声宠溺地对儿子说“张口”。窝在父亲怀里的小人儿听话的张开嘴,还调皮地张到最大,两只小爪子抬起,嘴里发出“嗷嗷嗷嗷”的叫喊声,活脱脱一只小老虎,逗得墨言咧嘴笑了,抬起另一只手轻敲了下儿子的脑袋“胡闹,吃饭也不好好吃,还当你长大了,怎么还这样调皮,恩?”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真的好久没见到儿子跟自己撒娇逗自己开心的表情了呢。小人儿将小脑袋往爸爸的怀里缩了缩,又蹭了蹭,乖乖地喝下了一口鸡汤,满足地唤了一声“爸”……
“恩”复又喂了一块鸡肉给怀里的小人儿……
“爸”又是一声甜甜的稚气未脱的童音……
“恩”又将一满勺鸡汤喂到儿子嘴边……
“爸”……
“恩”……
“爸”……
“恩”……
……
一声一声的清脆的童音呼唤着父亲,仿佛要将这三年来没叫的“爸”一次性全补回来似的,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调皮挨打后,父亲给自己上药,喂自己喝粥,而自己,还是那个喜欢窝在父亲臂弯里,靠在父亲怀里享受着父亲的宠爱与温暖的那个小孩……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不曾改变……
“爸,以后儿子犯错,您亲自罚儿子好不好,像哥哥那样,别每次都让哥哥罚儿子了。”小孩赌气似的嘟起小嘴……
“恩”墨言搂着儿子的手紧了紧,将自己的头抵在儿子的头上,稚气未脱柔软而细嫩的面颊和那历经沧桑而略显粗糙的面庞彼此相贴,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温暖……
“爸,以后打儿子不要打脸好不好。”儿子冲着父亲一脸明媚地讨好的笑笑……
“恩”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儿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墨言忍不住捏了一把儿子的小脸……
“爸,能不能让儿子也进慕辰,子翔哥哥10岁就帮开始帮爸爸的忙了,如今儿子都13岁了,儿子也学了些知识,儿子也想帮爸爸,帮子翔哥哥。”男孩子一脸期许地望着父亲,肆机提出各种要求。
“恩,小羽,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用来慕辰哦,进了道上,毕竟不一样了,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爸爸想通了,你们如果不想走这条路,可以出国,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爸爸可以失去任何东西,就是不能没有你们。”
男孩子瞬间对老爸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MU A给老爸一枚亲亲,小人儿甜甜地说道“恩恩,老爸,不会。”
一个阳光和煦的秋日,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内,一个名叫谦羽的小人儿静静享受着这份久违的父爱、甜甜的幸福……
病愈后,谦羽终于如愿以偿的跟哥哥一起伴随在父亲身边,学习着处理慕辰的各项事务,慕辰的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夸赞着傅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而那位既慈祥又和蔼可亲的老傅爷,美其名日为谦羽孙儿打抱不平,实则是想过过父亲的瘾,每天把墨言单独叫到房间里来,宠溺地揽过儿子,用巴掌隔着裤子照着屁股拍几下,以至于我们慕辰堂堂的教父大人,每次还没进父亲的卧室,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害羞的神情……
平日喜欢促狭的谦羽自是观察到这一细微的变化,在一旁掩口偷笑……
“咳咳”墨言清了清嗓子,冲着儿子佯怒道“臭小子,皮子又痒了?今天交代的任务赶紧去完成,一会我检查。”小人儿闻言跑回了房间……
墨言随即换上了一副恭敬而谦逊的神情,“咚咚咚”“父亲,儿子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