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的彼岸花》蒋小槿

10、第十章

　　这个假期剩下的日子我没有再回到蒋梦璐的公寓里去，尽管我也很想念她，但如大多热恋中的女孩一样，我更眷恋和楚楠枫在一起的时光。
　　他上班时我会独自躺在他床上看一本小说或一部电影，也会尝试照着菜谱做他喜欢的菜肴，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然后称赞我将来一定是个贤惠的妻子。他的实习工作已经渐渐接近尾声，所以没有之前那么忙碌，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我。他会带我在外滩的情人墙看黄浦江上来往的游船，有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送给我们两朵粉色的玫瑰，祝我们百年好合；他也会在深夜无人时冲着黄浦江对面大喊“白煜萱，我爱你”，然后紧紧抱住我，吻我的额头，在他怀里，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没有之一。
　　在我简单幸福的生活里，上海已经日渐忙碌起来，到世博会的人流量每天都会上涨到一个新的高度，连带动着气温的上升，转眼已是骄阳似火的八月。
　　去报到的路上，我穿着绿色的“小白菜”服走在他身旁，心里很不服气，为什么他穿白菜服就可以显得风度翩翩，我穿和他同样的衣服却显得松松垮垮，活像一棵会挪动的小白菜呢？
　　“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组呢？”我撅着嘴问他。
　　他瞥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的话很无厘头，之前的确是我缠了很久硬是要和他呆在一组，他才不得已私下和负责人商量让我调到他那一组。
　　“你和我一组，那我看见围着你问路的小女生一定会醋意大发。”我拽紧他的手，和他在一起后我也开始变得喋喋不休。
　　“那如果有小女生向我问路，我就指着你说我的女朋友可以代劳好了。”他开玩笑时自己通常不会笑,又或者说是似笑非笑。
　　“我才不要，那我一定会忙死，又要对付缠着我的小男生还要对付缠着你的小女生。”我觉得很糟糕，和他在一起我通常会变得很自恋，但是很快又心安理得，身边有一个这么出类拔萃的男友，不自恋才是不正常的吧。
　　他不再答我无聊的话题。他脚步很快，我要走得很急才能跟上，也就顾不上再说话。
　　一天忙碌的时间里虽然我大部分时间和楚楠枫一起，但我们的交流并不多，灼热的骄阳下每个小白菜都好像被烤成了梅干菜，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楚楠枫是组长，自然格外忙碌，既要帮助推着婴儿车的妇女，又要微笑着给留着白胡子的外宾指路，还得照顾到手足无措的组员，翠绿色的白菜装被汗水染成深绿色。他没有给我安排很重的任务，我只需要语音疏导游客规范进出场就可以了，他管这叫家属特权。
　　这期间会有面善的大婶端详着我和楚楠枫说“哎哟，小白菜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呀”，也会有小朋友拉着我们的手想和哥哥姐姐一起合个影，我站在他身边，笑得很灿烂，如果有另一个陌生人的相机里留着我们的合影，想来也很不错。曾经我以为会和我一起在世博会上留下纪念的那个女孩虽然再也无法和我并肩在这里，但我想如果她能在天堂里看到我身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孩陪我一起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大概也会觉得幸福吧。
　　晚上回到家，他洗完澡抱我坐在他腿上，捏着我的脸心疼地说，“小白菜，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呀？“
　　我捏着他的鼻子笑：“大白菜，你知不知道你比我晒得还黑呀？”
　　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傻笑，有时候我觉得他在我眼里是个高大的可以依靠的人，但也有时候我觉得他只是个孩子。
　　笑闹着他竟不知不觉在床上睡着，嘴角还残留一抹没有来得及逝去的笑意。我在他身边安静看他，他睡得很乖，我轻轻吻了他的唇，抱了被子躺到沙发上，这才知道躺在沙发上睡觉是多么不愉快的一件事，沙发虽不硬，但是总有不舒服的感觉，迟迟睡不着，我侧过身端详身边这个男人，回想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相信他该是很爱我的，正如我爱他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一样的忙碌，虽然每天偶尔会有不同的新鲜事发生，但大体上是重复的劳动，却也觉得很充实，楚楠枫小麦色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像炒过的大麦茶。
　　我的志愿工作在八月下旬的篝火晚会里告终，楚楠枫还要参加几天的总结会，但不像之前那么忙碌了，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楚楠枫实习的阶段，我闲适地在家等他回来，但我已经不需要菜谱就可以做出他喜欢的菜肴。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开学的日子很快临近，我打算早几天回去找蒋梦璐，我有点想念她了。离开的那天我早早地去超市买菜，打算给楚楠枫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他回来时我在厨房尝快熬好的排骨汤，他从后面抱住我。
　　“只是回去而已，连分别也不算是，为什么要送我礼物？”我从砂锅里盛一勺排骨汤，吹凉了给他喝。
　　“你闭上眼睛。”
　　我很乖地闭上眼睛，内心里猜测他会送给我什么样的小礼物。
　　“不要偷看哦。”他蒙着我的眼睛，带我慢慢地走。我很兴奋，脑子里回想着金粉世家里金燕西给冷清秋布置的那个巨大的向日葵床垫，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有那么浪漫的情愫。
　　他松开我眼睛时我才知道我对他的估测错了，他的浪漫远远超出我的预期，我看着面前一簇绚丽的红色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朵一朵血色的彼岸花盛装立在白瓷瓶上，像歌剧里一袭红裳的蝴蝶夫人，有着凌人的傲气，美得近乎妖艳。
　　“喜欢吗？”他微笑着问我，眼神里有小小的得意。
　　我盯着他的眼睛，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他急急地帮我擦眼泪，把我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小傻瓜，我想看到的是你的笑容，如果知道现在得到的是你的眼泪，那我一定不会做这一切。”
　　“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去哪里带回开得这么美的彼岸花？”我伏在他胸口。
　　他摸我的脑袋，缓缓地说，“傻瓜，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摘给你。”
　　虽然有故意讨好的嫌疑，但我相信他说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插在瓶里的彼岸花能开多久？”我担心起来，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不长久。
　　“我不知道，但这个花期里应该不会谢，我去花店买了营养土。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为什么喜欢它。”
　　“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理由，就和喜欢你一样。”我看着釉色白瓷瓶里的花朵，美得令人窒息，像火焰凝结而出的精灵。我想楚楠枫一定也是一个精灵，神奇的精灵，可以变出任何我想要的东西，给我的世界带来阳光。
　　晚饭时我们愉快地分享一碗热汤，吃得很慢，仿佛想把时光留住，吃完饭他依旧带我去外滩的情人墙散步，我们来来回回把情人墙的每一块砖踩了很多遍，不厌其烦，像相守很久的老夫妻，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依依不舍。
　　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
　　关了灯躺在床上，今夜没有月亮，房间里很黑，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直觉告诉我他躺在沙发上一定也没有睡着。突然想起那天睡在沙发上的不愉快，他睡了这么久的沙发，一定也睡得很不好，满心里都是对他的疼惜,他真的很好。
　　“你可以睡到我身边。”我声音很小。
　　他没有动静。很奇怪，我今天心里居然没有一点紧张，也许是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的缘故，我开始明白我今天这样说不只是因为看他睡在沙发上心疼而妥协，应该很早之前，在不觉间我就已经愿意了。
　　我等了一会儿，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我以为他睡了，心里竟然有小小的失落，也许是因为说出口花了很大勇气，现在一切却又没有像意料之中那样发生，又或许我真的很想把自己交付给他，我觉得身旁这个男人已经足够让我心安。
　　就在我准备放松戒备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挪动，缓缓起身躺到我身旁，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灼热的温度，他劲瘦的腰，硬实的手臂，他吻我并开始解我上衣的纽扣。我闭上眼睛，耳畔是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我知道我此刻是甘愿的。女人大概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在很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会希望付出所有，会希望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的，觉得毫无保留的爱情才觉得是真爱。我此刻就是一个有着这样想法的动物。只一瞬间的疼痛，我便成长了，从女孩过渡到了女人。
　　我摸着他的眉眼，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均匀地呼吸，突然抱我很紧，像护一件珍藏的宝贝，很怕失去，很多时候我也会无厘头地产生这种恐惧，每每感觉幸福便会很害怕失去身边这个男人，其实细细想来我们也只认识了不多的几个月，但我深知我已经不自主地完全地依赖上他，他有这样神奇的力量，总能给我莫大的安全感，我想我此生大概是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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