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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剑歌之葬剑(刘韩) ...

  •   【刘邦X韩信】剑歌之葬剑

      刘邦将那首级拿过细细端详,却见颈子上刀口平滑,显是一刀毙命,心里顿觉安慰许多。

      “皇后可有说法?”刘邦将韩信首级放入匣中,状似无意问起来人。

      “微臣愚钝,微臣愚钝。”来人仆在地上顿首不已,竟似全未听明刘邦问话。刘邦看见此人胸甲,知是个京军校尉,莫名心烦,一脚踹过去,怒气冲冲道:“回你爷爷的话!”

      军校被踹了个四脚朝天,匆忙爬起跪好,却不知天子为何大怒,又道:“微臣愚钝。”

      刘邦听得心火更盛,扼住手腕抖了两抖,俄顷拔出腰间佩剑砍将上去,身旁夏侯婴忙抱住他的腰,嘴里叫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邦回身,转手抡着剑柄在夏侯婴背上狠敲两下,方才气喘吁吁地扔了剑,坐在地上揉胳膊。

      夏侯婴揉着背,走到那军校身边踢了踢:“还不快滚。”

      那军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军帐。

      夏侯婴扶着腰,只觉背上生疼,看看案上黄杨木盒,按下眼中怜惜,他凑到刘邦身边问:“陛下,大将军——”

      刘邦揉着胳膊上那处,觉得有些发麻,他看着夏侯婴笑道:“扔出去喂狗。”

      夏侯婴点头称是:“陛下英明,大将军非常之人,正该如此。”

      刘邦也点头:“谁叫他自称功狗,正遂他愿。”

      夏侯婴自不敢真将韩大将军首级扔出去喂狗,他暗自腹诽:虽说是没了楚王爵位,这曾经的相国与大将军衔可不是一般人,末将不敢逾越呐。

      夏侯婴退出大帐,见汉天子兀自坐在地上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劲道不轻,几乎没捏下块肉来。

      他觉得此时之天子与三十年前害他挨板子的刘三亭长分外相像。

      大帐内仅余一人一头。

      刘邦终于揉好了胳膊,索性挪了挪龙臀,坐在几案前。

      他盯着那木盒良久,他觉得木盒里面定有妖孽,一打开就会张牙舞爪磨牙吮血食净天子血肉;或者一开木盒,一阵烟雾腾起,韩信幽魂袅袅现身,执剑怒目骂道:昏君,还我命来!

      刘邦仿佛真得看见这一幕,辩解道:“大将军莫说胡话,寡人可不是昏君。”

      说完后刘邦觉得跪坐着腰腿甚麻,便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定,继续盯着木盒,仿佛盯久了就能开花。

      韩信最擅无中生有,不知可会生出个活生生的人来,对着汉天子张扬跋扈恃宠而骄。

      刘邦立刻打住这种念头:好容易真做掉了他,哪能再来一个呢。

      挥去心中各种奇特心绪,刘邦伸出两掌,按住那木盒,两臂用力将之擒入怀中。

      他抱着盛着韩信首级的木盒站起,走入后帐。

      睡到半夜便觉阴风惨悴,刘邦心道“韩信来了”,他掀起帐帘,看见外面灰蒙蒙一片,他极目望去,却不见他的大将军身骑骏马腾云而来,天地间万马奔腾,冲杀声阵阵响起。

      刘邦惊道:糟了,来得怕是项羽。

      他怀里抱着那木盒一气狂奔,赤脚踩着冰渣子血肉模糊,却不甚疼痛。

      路边驶来一驾马车,老熟人阿婴叫道:“陛下,速上车来。”

      刘邦抱紧木盒登车,发现儿子女儿都在,甚至连吕雉也在。他心觉奇怪,问道:“阿雉,你如何在?”

      吕雉幽幽道:“你带了这破盒子逃命,便不许带妾身了吗?”

      刘邦讪笑:“寡人贵为天子,哪里需要逃命。”

      话未说完,就一个趔趄几乎趴倒,却是夏侯婴策马驾车狂奔开来,刘邦骂道:“阿婴,寡人族了你。”

      夏侯婴并未回头,喘着道:“主上,再不走项羽就追来了。”

      刘邦想,对了,这是在彭城呢,然后他想起自己把儿子闺女推下车的往事,有点不好意思。

      车行越来越慢,刘邦暗忖:不知先推谁下车为好。

      吕雉却说道:“夫君,把这破盒子扔了吧,车子慢多了。”

      刘邦回道:“不成,这盒子没多重,扔了也不济事。不如把盈儿扔了吧,我夫妻回头再生几个。”

      吕雉咬牙:“夫君好狠。”

      刘邦又道:“夫人若是舍不得,自己下去可好?”

      吕雉看着刘邦,点了点头,伸手将他推了下去,刘邦大惊,抱紧木盒喊:“阿婴救命。”

      夏侯婴却没停车,刘邦破口大骂,然后感觉自己摔到了地上,后腰撞得生疼。

      ……

      夏侯婴掀帐而入,借着灯光见天子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一手按在床头木盒上发抖。

      刘邦见他进来,恶狠狠道:“寡人要夷你三族。”

      夏侯婴扶着显是精疲力尽的刘邦坐好,小心翼翼道:“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刘邦抹了把头上虚汗,却只是轻声答了一句,再也不肯出声,自也不提夷夏侯婴三族之事。

      夏侯婴坐立不安,看着汉天子满头花白长发凌乱,觉得这无赖陛下无一日有如此老迈。

      第二日,刘邦便叫人安葬了韩信的首级。

      数十个军士在军营不远处挖了个深坑,坑边有两株老槐,生了有上百年光景,歪着脖子枝叶枯黄,韩信虽无多少亲信,却是大汉军神,兵士们对他不亲近却自敬重,故而不愿随便选个地方葬

      他首级。

      下葬的时候,自是无裱礼无祭文无棺椁的,众将士心中凄然,数万人竟无一语。

      刘邦捧着那黄杨木盒出来,走到墓坑前看了看,觉得很是满意:够深够大够气派。

      然后他第二次打开木盒,再次端详起韩信首级:眉目依旧挺秀英气,灰白的嘴唇轻抿出一丝倔强之气。

      刘邦心中骂道:死了还这般不听话。

      然后他想阿雉这事办得地道,大正月里正值寒冬,否则送过来不知要有多难看。

      然后他郑重地把木匣放在地上,开始脱衣。

      他将外罩的大氅揪下,放在鼻下闻了闻,觉得有一股异味,便随手扔开。

      然后他开始解甲,一身轻甲很快被扒下扔到地上,亮闪闪缠做一堆。

      然后他解下自己战袍,冷风吹得他一个哆嗦,整个人佝偻起来。

      刘邦手里拿着大红战袍,犹豫了半晌,将这团衣物垫到黄杨木匣中去,他的手碰到他的大将军冷凝成冰的脸,一丝蛇蝎蜇咬的细痛自指尖传来,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大将军勿要责怪寡人,这战袍方换上,正是最后一件了。”

      他想起昔时某夜,夜寒露重,他将身上破袍子批到他的大将军肩上,然后厚着脸皮将胸膛也贴上去,在大将军耳畔说道:大将军,寡人今日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当日一领破袍,换来国士无双;今日一袭战袍,陪你青山埋骨。

      刘邦亲自将乘着首级与战袍的木匣放好,手脚笨拙地爬出坑来,他看着围聚在此地的数万男儿,豪气陡生:“儿郎们,大将军埋骨于此,诸位何不送他一程。”

      说毕刘邦亲捧了一捧黄土,撒下墓坑。

      夏侯婴上前跪倒,自身前捧起满满一捧黄土,依样撒下。

      众将士躁动一番,之后便不时有人上前,跪倒,朝墓坑撒一捧黄土。

      这土,从日出不久一直撒到日落,当最后几名军士冲着墓冢撒下黄土之时,众人讶然——只见这墓冢已高达数丈,巍然而立,高过那两株老槐,俨然是一座小山了。

      无祭文,自有数万甲兵悲歌;无陪葬,自有斜阳青山相伴;无棺椁,自有将士捧土成丘。

      刘邦看着那起于平地的墓冢,身上寒冷,心中畅快。

      一种又兴奋又怜惜的情绪自胸中升起,久久徘徊不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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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歌之葬剑(刘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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