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必须说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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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茶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开。
“谢谢呢，光代。”
大大小小的盒子被放在桌上。
“有礼物带给你哦。”
“我回来之前去过你爷爷那里了，回静冈的事已经决定了吗？”
“是，我也想回静冈的。”
“是吗……”母亲的笑容收回，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复杂没办法说清楚的表情。
她一向性格温和，很少对我过问太多，这种从没有见过的表情让我不由低下头去。
“呐，光代。”茶杯被放下，“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
“是吗？”她笑了笑，不置可否，身子向前探了一下。
“呐，光代，我和你爸爸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可靠的孩子，对你的事我们从来不多说什么，但这不代表我们就不关心你。说老实话，我曾经一度担心过你来着，你性格一向冷淡不喜欢多说话，也没什么朋友，但这种担心到你刚上国中时候就消失了。那段时间的你才越来越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有了执着的东西并且怎么努力都不觉得辛苦，你……遇上了不错的朋友吧？”
朋友？
赤黄青粉绿蓝紫……一道道色彩条件反射般从眼前晃过。
是的吧，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啊。
“然后现在，也是因为朋友吧？”
“……”我没有回应，母亲轻轻叹口气。
“真没办法，这种时候就该父母出场了。”异常温柔的神色出现在母亲脸上，“对光代来说，朋友意味着什么？”
“欸？”我对这个突然丢给我的问题有些不解，试图从母亲那里寻求解释，她却只是摇摇头。
“我可不认识光代的朋友们哦，在向我寻求答案之前先好好想想吧，遇到朋友们之后，你都学会了什么？”
“我……”
我遇到他们以后……一起努力重建篮球部，在全中联赛中一起击败强敌，看着他们一个个变强，然后，有人离开也有人加入，再然后……
我第一次发现为某件事我可以努力到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第一次觉得为他们做某些事我会如此快乐，也第一次觉得有人重视自己是这么开心，还有第一次像现在这样……非常难过。
“然后现在呢，吵架了吗？”
“不，不是吵架。”
“那……有冲突了吗？”
“……是。”
“什么样的冲突？”
“……”
……什么样的？该从何说起呢？
是因为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为他们做不了了。
不，不是！
是没办法认同了……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慢慢察觉到帝光的篮球越来越强调强大与胜利，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顶点的他们打篮球的时候再也笑不出来，只是孤独地看着风景。
才不应该是这样啊……
“光代觉得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吗？”
“……我……不，我不知道。”
“那……是朋友的错吗？”
“他们……大概……”
错了吗？
母亲的话让我一惊。
错了……吗？追求强大，追求胜利，在竞技运动上从不该有什么错。但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家的笑容全都被剥夺了。
而赤司，依然坚持着他的想法。
一直潜藏在内心让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被一点一点剥开，我低下头，不得不承认，一直让我尊敬认同的赤司，这一次，我认为他错了。
“是错了。”一点一点溢出的感情最终形成强大的冲击，让我喘不过气来，有什么东西让视线越来越模糊。
“但是，没有能阻止他们走上那条路的我也错了啊……”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肆意淌下来，母亲也沉默着，过了很久，一块干净的手帕在我脸上轻轻擦拭。
“那就去告诉他们吧。”
“嗯？”
“朋友可不是唯唯诺诺一直顺着对方才能做朋友，如果连对方的想法都不明白，那还算什么朋友？”母亲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我知道按光代的性格不管有么有和朋友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优先选择照顾爷爷，但是我不认为既然要走了就怎么样都可以呢，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结果可是大不相同哦。”
“什么……妈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们怎么样都无所谓的话那就不用说了，但是，如果是朋友并且希望以后都是朋友的话，那就把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诉对方。互相隐瞒想法的朋友会逐渐变成路人，互相告知想法的话，即使吵过架也还是会成为朋友哦。”
自己的意志？告诉他们？
是这样吗……
像是有什么冲开被堵塞的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明晰起来。
我不认同、不喜欢他们现在的篮球。
我不认同他们现在走的路。
我不认同我曾经无比尊敬的赤司。
至少在离开之前，把这些都说出来吧。
对上母亲的视线，我用力点点头：“谢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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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日降雪，直到星期一天空还是布满阴霾。
第一个遇到的是黑子，隔着一条街就看到他等在校门口，看到我走近，他迎上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似乎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透着疲惫，眼神却比两天前明晰了不少，看样子两天之内他也想过很多。
“黑子君，我要去找赤司君，不过在此之前有话想先对你说。”我抢在他之前开口，“我已经想明白了，赤司君那里，还有大家那里，果然要把想法好好传达出去。”
“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呢。”黑子笑得有些苦涩，“明明只是大家的影子，但是果然，我也想说出来。”
不认同帝光的篮球，不能认同无法笑着打篮球的大家，我们两个，果然谁都接受不了。
“是，但是其实我们也不可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吧。明明自己也伤害过别人，伤害过须藤君，也要好好向须藤君道歉了。”我苦笑，“那么黑子君先去晨练吧，我去找赤司君了。”
承接着少年有些沉甸甸的视线，我一步一步走进篮球部的档案室，如我预料中的，赤司正在里面整理之前交流战的资料。看到我他并不意外，只是轻笑一声，赤色瞳孔压迫感十足。
“白石，你好像有话要说？”
“是。”我顺着赤司的意思坐下，“这个月结束之前我要转学到静冈，篮球部也要退部了。”
“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我是第一次说。”用力吸了口气，我强迫自己直视赤司，“所以转学之前，有些话我想说清楚。”
“是什么？”
“关于之前的事，我道歉。”
“为什么事？”
“因为我的过错导致帝光的资料泄露给静川，这件事我道歉。”
“就只是这个？”
“是，道歉的事只有这个，还有就是……现在帝光的篮球，我不认同。”
“……”赤司沉默了好一阵。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白石？”
“我不认同帝光的篮球，要对赤司君说的就是这个，我不喜欢帝光这种只追求胜利与强大的篮球。”
“竞技体育追求这两点有什么错吗？”
“不，但是……如果到最后胜利的时候连开心是什么感觉都忘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积压已久的话说出口，尘封了好久的画面像老照片一样在脑中一遍一遍回放，一年半以前、半年以前……他们是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比起现在，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以前那样，大家都笑着打篮球笑着打篮球的样子！”
说到最后已经压制不住感情，声音不由自主抬高，我第一次在赤司面前用这种语气，像是随时都会引起冲突一样说话。
但是赤司从来不会轻易失去冷静，那双沉静的瞳孔盯了我很久，然后，一只手伸出来。
“拿来吧。”他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有些不甘心的把手伸进背包里，一张纸被递出去，“退部申请书”几个字猛地刺痛双眼。
明明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明明在填写的时候都毫无感觉，为什么现在却舍不得把它递出去了？
那只手已经把退部申请书接过去，我不由在指尖多加了几分力气，赤司的手立刻僵在半空中。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大概……应该好好谢谢赤司君。”没有看他的眼睛，我茫然地盯着那张纸，“我这个人其实很不擅长正常的日常聊天，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直到赤司君邀请我加入篮球部。和大家一起努力，看大家那样拼命打篮球的样子真的很幸福啊，我曾经真的是把篮球部当做自己的归处。但是现在，好像哪里弄错了呢。”
手松开，凌乱的毫无逻辑的话还是没有断掉：“太阳直射赤道的时候，那里的人是没有影子的。强到像现在这样的赤司君你们，影子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帝光篮球部的规则就是，有价值的人留在这里，没有价值的人就离开，是这样……没错吧？”
静，静的出奇，我几乎能听到赤司呼吸的节奏，却没办法让自己抬头看他的表情。下一秒，他慢慢开口：“既然明白，你又为什么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欸？是吗？
我居然是这么难看的表情吗？
我不敢抬头，下一秒，赤司的声音继续传来。
“七六步。”
“欸？”我愣了一下，却不到几秒钟就反应过来，“三四步。”
“二二角成。”
“同银。”
“八八银。”
……
“九五角打”。
“五八香打。”
“同玉。”
伴随少年最后沉静的尾音，我不由苦笑，下过多少次棋都是这样，我自以为巧妙的每一步都被他轻易看穿，正如我所有的想法。
“认输了。”我抬手，“还真是不甘心呢。”
将棋，还没有和你比够啊。
极力维持着冷静，我一步步退出档案室，直到关上门，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一块手帕被递到我面前。
抬起头，有着水蓝色头发的清秀少年，表情并没有平日的平静，我立刻意识到他会到这种偏僻的位置来的原因。
“是，我都听到了，白石同学。”他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低下头，想努力笑一下却笑不出来：“对不起，看样子不能和黑子君一起向须藤君道歉了。”
“我会把白石同学的想法好好传达给他。”
“明年的全中联赛我也不能再看到了。”
“我会陪着帝光走下去。”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就走了。”越发抑制不住，我蹲在地上哭得无比放肆，“我只是、只是想看大家笑着打篮球啊！”
……
沉默，黑子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放肆哭泣的我。
然后，一只手放在我肩上。
“白石同学的愿望，我会努力实现的。”
“因为那也是我的愿望。”
“就算现在还不能做到，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条路的。”
那一天之后怎样我已经记不太清，我是怎样回到教室，怎样像平时一样上课，又是怎样办完转学手续最后离开帝光，这些记忆都已经模糊。只有那一天早上的事，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成为这段记忆的落幕。
12月28日，我踏上前往静冈的列车。
圣诞节刚刚过去，新年就在眼前，节日气氛浓重的城市里，我是如此不显眼。
帝光篮球部的训练今天应该还会继续，明年，还会有新的比赛，每一个人的路还会延续，白石光代不过是陪他们走过其中一段路的同路人。
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不知是否有人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必须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