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沧海犹带泪 ...
-
海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抬起头，透过阳光的帘幕遥望天空，她看到了一缕缕浮云，漂浮在天幕上，微风吹过，云朵四处散开。风流云散。
她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天空。
天空辽远，海洋宽广。
两片纯净的蓝色，交织辉映着，将她的世界，映成一片孤独的辉煌。
层层海浪犹如往事般风起云涌，连绵不绝。
任凭思念的涟漪次第绽放，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眼见海天相连的轮廓，隐隐约约地延展，划开视野，又模糊得令人窒息。海鸥悄悄地在甲板上翔集，走近时又呼啦一声鸣叫着穿过风的颜色，渐渐远去。
虽然住在海滨城市，却一直没有真正来看过海，其实很想，赤着脚漫步在沙滩，用手指在沙滩上画某个人的脸，据说，这样会永远地记住，挚久不忘。
落落回头，婉婷和季风正在甲板的白色躺椅上聊天，穿着整齐的服务员站立在他们身后，不时为他们上点心。
季风依旧谈笑自如，他无论在哪里，都是清冽得令人陶醉。熟悉的轮廓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但是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的侧脸是如此俊朗。落落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描摹这样的轮廓，然而再次重逢，记忆之海里的那个人就已经崩塌破碎。
也许自己留恋的，不是回忆中的那个他，而是站在我面前的你。
你懂得么？落落心里一阵酸楚。曾经的心动，竟然宛若昨昔，清晰地在眼前呼啦啦掠过，抖开了她的发梢。
“季风，你以前和落落熟么？”婉婷不经意地问。
“恩，你问过她么？”季风一阵心悸。
“哦，她说只是你的学妹，没有什么机会碰面。”
是这样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落落。我们，并不熟。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在当初离开时希望你的挽留？我们不过是恰好路过，一旦错开，就再无归途。往昔列车般驶过，一去不返。
“季风？”婉婷温婉的声音拉回他飘忽的思绪，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她关切的神情，不禁感觉对她有重重愧疚。
是啊，是自己给了她一生的誓言，是自己允诺她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是自己决心忘记从前，放弃过去的。季风痛恨现在的自己，痛恨自己的软弱，自己的犹疑，自己的情不自禁。
季风不禁挨近她，悄悄挽住了她。她对于他少有的亲昵举动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幸福海浪般漫上她的心岸，她无暇分辨其中究竟有几分爱恋，几分怜惜。
海鸟从他们头顶掠过，尖锐地鸣叫一声，义无返顾地冲上云霄，冲向它所憧憬的一片绚烂。
落落倚靠在栏杆上，心痛如斯。不经意的回眸，却瞥见他温柔地挽着身边的她，他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在阳光下徐徐绽开，犹如梦里琥珀的花，那般遥不可及。是她未曾感受过的。
落落不想再对着身后的俪影。她转头对婉婷说：“婉婷，我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婉婷微笑着说：“好啊，落落，不要累着了。”说着又望向季风，悄悄地说话。
落落吁了一口气，便从游艇的旁边走去，身后的话语像针刺般扎痛了她的心，她对着耀眼的阳光，眼前一片恍惚。
通道似乎很窄，游艇静静地停在海面上，海浪不时拍打着，耳里到处是呼啸的声音，是孤寂的声音吧，落落恍然间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她心里尖叫一声，整个身子歪向一边，落落惊惧的眼眸中只抹染了一片蔚蓝，然后，沉沉地坠落下去。
“季风……”落落在那一刹那只直直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海浪还在拍打着，海的声音充盈天空。
季风猛地抬头，刚才似乎有什么声音，心竟然惶惶地沉下去。
婉婷奇怪地望向他，他的神情怎么如此恐惧？只听后面有女仆尖叫：“有人落水了！”婉婷一下子用手捂住嘴巴：“难道是落落？”
季风猛地站起来，冲向游艇栏杆，海面上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震荡着他的眼眸。落落……落落……他在心里不禁地呼唤着她。
他飞快地脱掉衣服，就那么跳了下去。
落落……落落……他努力睁开着双眼，试图在海的蔚蓝里寻觅她的身影。
海里，静得可怕，海水压在他的头上，他的脑海似乎要炸裂开来，她曾经羞怯的表情，迷糊的表情，灿烂的表情，平静的表情……一一在他的眼前掠过，犹如老影片的片段，闪着碎尘里的微光。
原来，我是那么害怕你的离开。
落落沉沉地坠下去，近在咫尺，是死亡的气息么？落落不知道。
恐惧扼住她的喉咙，海水直直地灌下，世界窒息无声。落落忽然感觉眼皮好沉，沉得睁不开，仿佛正在走向，一个冗长、而没有尽头的黑色梦境……
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感觉温暖，感觉是年少时的呼吸……
究竟怎么了……怎么感觉，空气像风一样流进……仿佛有一阵羽毛般的轻啄，柔和而又深情地覆上了她的双唇……
不再窒息……不再惊惧……没有惊扰……
落落忽然很想哭，但是嘴角轻轻一扯，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海浪轻轻托起，倾诉着说不出口的陈年旧事，和多年带泪的梦境……
原来，就算自己如此紧紧掩盖，在最深最深的地方，依然存在着无限的寂静，像整个世界的源头，时光和记忆交织在一起，依旧会在脆弱的季节，喷涌出深情的河流，浩浩荡荡，苦心孤诣筑就的堤坝瞬间崩塌……
泪，与海水交融凝固在一起，分不清，是含泪的海，还是含海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