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妖_幺

1、戏梦

　　他在屋子那头轰走了一群吵闹的小孩子，关上门笑着向她招招手：“来，给你讲鬼故事。”“不要！”她惊叫起来，“一会儿我还要一个人在这屋子睡！我不要！”她以为他说真的，捂着脸吓得几乎就要哭出来。“好啦跟你开玩笑呢。”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今儿也累了一天，早些睡吧。”“哼……”她赌气不理他，转身去收拾屋子。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仓库。他和她从小没爹没娘相依为命，虽说戏班子的师傅收留了他们，晚上却也只有回到这从小长大的破屋子睡觉。这屋子原本便是废弃的仓库，窗户早破了，冬天透着风，冻得很。他天生嗓子好，练功又用心刻苦，如今也算是稍稍有了些人望。偶尔会有比较神秘的贵客招了去唱个大半夜的，她便要一个人睡在这漆黑寒冷的破屋子。每回他要晚归，她便早早锁了门，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闭上眼——反正都是一片漆黑，这样就不用害怕了——她这样给自己壮着胆。今儿原本他也有一台戏要唱，所以当听到他说要讲鬼故事，她又恨又恼。
　　“这些道具今天就别弄了，弄不完的，明天再收拾吧。”“……不要你管。”她一个个柜子打理过去。“哎~你还真生气了？”他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哭笑不得，“今晚的戏取消了，我哪都不去，陪你。还有，我什么鬼故事都不会讲的。”看着她转过来惊讶的脸，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所以啊，别弄了，早点歇了吧。啊对了，我今天站了好大一台戏，累死了。不如晚上你唱一段给我听听？好久没听你唱了。”“……噗。”她终于笑出声来。

　　透着风的窗户又有东西砸进来了，大多是些小石子之类的杂物。她弯下身朝柜子边躲了过去——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小玉，这……”他朝她靠过去，支起手臂护着她。“你不在的时候，经常有东西扔进来，不过也都是些小东西，伤不了人。他们扔尽兴了也就走了。”“……”他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身份，却没想到如此……他有些庆幸当时没有真的让她和自己一样上台去唱。

　　“小玉你看这个。”来到床边，她看到一只小小的火炉。“前几日有位贵人送给戏班的，师傅说大家都有了，便给了我。你看，这下好歹不会那么冷了。”她笑起来真好看，一直都那么好看——他这么想着。
　　立定。起手。开腔。
　　“小生为小姐，昼夜忘餐废寝，魂劳梦断，常忽忽如有所失。自寺中一见，隔墙酬和，迎风待月，受无限之苦楚……”方唱得尽兴，她转腔接了，“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唱罢便抬手自刎。“娘子~~~~~~~”他飞身扑上将她压在床榻上。她飞起一脚踹了出去，“谁是你家娘子！”“哎哟~小生从不知虞姬原是武旦啊！”“虞姬亦不知项王何时成了张生。”两人转眼嬉笑打闹成了一团。好久没有如此这般了，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儿时跟着他偷看戏班练戏时的光景。
　　窗外风声呼啦啦地响，若是他不在，今晚怕是又要因为害怕而睡不着了吧。她拽紧了他的衣裳，往他怀里缩了缩。幸好这世上，还有他。李小炎感觉到怀中女子微微颤抖的双臂，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
　　“别怕，我在。”

　　后来，梦起梦落，梦终究会醒。戏子李小炎与沈小玉的故事，如寻常凡人般淹没于历史的潮流之中。欲知他们的命运如何，便待各位看官自行去细细寻找。也许如你，如我，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