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妖_幺

1、殊途

　　这一年春，欧文遥终于如愿以偿下了江南。

　　薄雾青山，细雨打在江面，晕成圈儿化了，散了。一叶小舟缓缓驶于江上，船头的白衣男子亦不打伞，任雨丝氤湿薄衫，倒也惬意。

　　“文遥，雨有些大了，进来吧。”黑衣男子从舱内探出身子，“你衣裳薄，别着凉了。”
　　方开春，风稍大些时还是颇有寒意的，文遥不自禁抖了抖身子。
　　“没事，我再吹会儿。”这等悠闲自在的好日子可是很久未曾有过了。
　　“起天，你不出来吹会儿？可舒服。”
　　“你呀……这都几天了，还没看够么。”
　　“嗯，没。要是能不回去，我还真不想走了。”
　　白起天轻轻摇着头笑了。

　　半个月前留了张纸条“我去富春江了”就没了人影的任性家伙，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追得辛苦……大少爷的本性倒是二十几年来从未改过。然而白起天是知道的，那个地方太压抑，文遥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天地才能展翅飞翔。所以每每欧文遥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行动，白起天从来都一言不发默默跟着——是了，从那一天起白起天就决定，如果文遥的翅膀被铁链锁着，他便用尽全力去砍断。他想看文遥展翅高飞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欧文遥。

　　细雨时落时停，轻舟亦漫无目的在富春江上时行时止。两岸山顶云雾缭绕，忽而传来蝉鸣，颇显清脆。
　　“如此美景，这几日江上倒也是没怎么见其他船家？”
　　白起天望着悠悠江水随口道。
　　“那当然，本少爷可是将富春江上所有的船只都包下了。这些日子富春江就是本少爷的。”
　　“文遥……”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你别那副表情，看得我像是有多罪大恶极。”
　　白起天不作声，只默默望着他。
　　文遥别过头去，仿佛对倒退的山影起了兴趣般，直直望向水天一线。
　　转身进舱时，白起天却分明听到了那一句——小声，却清晰。

　　“只怕是我真将富春江上所有的船只都包下，也再见不到那人了吧。”

　　白起天心口一紧。
　　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细雨时节，洛阳才子的思念和着一江春水，悠悠漂向远方。

　　几日后。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我说……你别老念一句行不？这要说出去洛阳才子的脸可被你丢尽了。”
　　“切……”洛阳才子很没形象地瞥了同伴一眼，开始把玩手里不知何时从何处得来的竹笛。
　　“呐文遥，回洛阳吧。”
　　白起天言简意赅，直接发问。
　　“不。”
　　白衣男子像是赌气般，一个字便打发了回去。
　　“那……要不要跟我回四川？”
　　出乎意料的邀请让文遥转身时一个没站稳险些跌下船去。

　　是啊……洛阳城里牡丹、美人，才子午后醉撒墨，佳人一眸笑倾城——但，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他要的，是更广阔，能展翅飞翔的天！
　　随意瞥向起天——倒也担得起芝兰玉树四字……
　　欧文遥忽然轻轻笑了。
　　也罢，既不愿回洛阳，这悠悠春水又托不得他的念想，不如去四川走走！

　　文遥，我只是想，究竟何时才能有一个地方，值得你安顿，能让你高飞。
　　欧文遥不知白起天此时心里，其实如此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