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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时间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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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白聚,难道你要我怨恨我自己不够美丽吗?”,少女跌坐在床上,衣衫凌乱,愤怒又委屈,美丽精致的脸上流着晶莹的泪水惹人心怜,花瓣似的嘴唇被贝齿咬的发白,她执拗的抬起头露出天鹅般优雅的颈部曲线,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肯放过他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男人似乎说了什么,良久,她低低的笑了笑,甩开他为她披上的西装外套,一瘸一拐的下床,狠狠踢了几脚缩在墙角抱着头的另一个男人,矜持的抬高下巴,门口的人自觉散开,少女女王般走了出去。
——‘我只当你是妹妹’。
多么残忍的话啊!
16岁的女孩躲躲藏藏的攥紧护照机票上了一架开往异国的飞机,透过几千尺的云层看下去,这个世界原来这么渺小,还没来得及辗转反侧哀怨伤感,世界已经以另一种斑斓的形式旋开她的舞裙。
千年世家积累培育出的大家闺秀展现人前,被世俗宠的骄傲、跋扈、张狂。可人们爱她的不羁,羡慕她的疯狂,因求而不得,更迷恋,更崇拜。
嬉笑怒骂皆成风景,她的美貌被人热爱,歌声被人赞美,创作的音乐连最挑剔的评论家都歌颂,狂信徒们追随她的背影到世界各地,她的专辑海报供不应求,她受天神宠爱,被法律庇护。
已经由少女变成女人的女孩艳光四射,穿最美的衣服,戴最美的饰品,吃最美味的食物,住最好的房子,她引领时尚,带动潮流。
被喧闹拥抱,没有时间孤独。
多年过后,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家乡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样子,她以为四年不归家的游子要被狠狠家暴,可想象中的一切都没发生,大家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当年的被逼婚、逃婚什么的好像都是她一个人的想象,于是她也笑的理所当然又自然而然。
华丽的宴会上,那个叫做白聚的男人问她“以后怎么办,什么时候安定下来?”
她面对昔日移情别恋至今却依旧单身的男人优雅自若的说着不正经的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他们爱她的容貌,我老了,大不了学光源氏玩养成。爱我的钱和人际网络也没关系,养猫还要猫粮呢。更何况我还年轻,至于在我年老珠黄前没人要吗?”
彼此对视一笑,这简单地交流恐怕让一众看客都失望了。久别重逢的两人没有旧情复燃,也没有相互攻讦,那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剧情,旧爱复仇、重修就好什么的。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真正的美人是从不教人间见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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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妈妈,不要掀我的被子啊!再睡五分钟啦。”东云芽迷迷糊糊地抱紧被子,本能地开始撒娇,软乎乎的哀求让人觉得说不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又一个五分钟?东云绘理抿着嘴,差一点就因为自家女儿甜软的嗓音缴被投降,“快起来,剑人已经在下面等你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每天都让人家久等。你啊,不要仗着人家脾气好,就欺负人。”东云夫人狠狠心揪掉了自家女儿的被子,搭在窗子上。
“今天的太阳一定很好,被子拿出去晒一晒,晚上睡觉会更舒服。”
没有被子骑士的保护,可怜的公主只能可怜巴巴缩成一团,无力地抵御早春寒意大魔王的迫害。
“呜呜呜,妈妈好狠心。”
“从六点半一直五分钟到七点,小芽,你的信用值已经低的不能让我相信了。”
“呃?为什么夜晚要和白天一样长啊,如果夜晚可以比白天时间长的话,我一定一定会更加幸福的……”少女爬起来,撅着嘴,迷蒙着大大的双眼,无辜地抱怨。
昨夜前世记忆又接踵而至,在灰色的梦里沉浮,直到天明才不甘愿的随黑夜潮退,静静蛰伏,等待下一次的猛烈攻击。
白嫩小手沿着被子出其不意的拉住妈妈的手,用巧劲一拉,翻身压着妈妈软软的身体,东云芽蹭了蹭妈妈大人的脸蛋,“虽然妈妈每天都不让我睡懒觉,但小芽还是最爱妈妈了。唔……,妈妈好软好香啊!”亲了一下妈妈的脸蛋,东云芽发出抱怨:“爸爸最坏了,总是独占妈妈,今晚我要跟妈妈睡。”让爸爸一个人独守空闺吧!哈哈
东云妈妈一手支在柔软的床垫上,被女儿天真无邪的抱怨弄成大红脸。
虽然已经嫁给周太郎这么多年,连女儿都这么大了,她还是像当年那样可爱羞涩,动不动就脸红。
“小芽,你…你…,小芽不是最喜欢爸爸了吗?当心我去告状啊”
“啊,妈妈好过分,居然拿爸爸大人当靠山了。”吐了吐舌头,挤出可爱谄媚的笑容,东云芽道:“妈妈才不会呢!妈妈最好了。”虽然喜欢妈妈,但是爸爸也很重要!
“东云芽,快一点啦,你在磨蹭什么。啊……,对不起,绘理阿姨……”闯进门的少年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倒退回去,紧接着就响起咚咚的下楼声。
东云芽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连东云绘理都勾起嘴角。真是可爱的少年。
听着东云芽不客气的大笑声,姿容端丽的少年蹬蹬蹬的下楼,脸红的快要滴血,抓起书包就冲了出去。
虽然只是一撇,但还是看见了。
刚刚睡醒的东云芽脸颊绯红,大大的眼睛因为睡意朦胧,萦绕着水光,好像美丽的黑色水晶;樱桃般的嘴微微翘着勾起来不及收回的甜蜜笑意;可爱的小羊睡衣皱皱的,露出雪白娇嫩的肌肤;柔软的褐色短发微微翘起,歪着头怔怔的看着他,露出茫然的神色。
明明不是最漂亮的女生,却让他心跳如鼓,脸红发热。而且,小芽压在绘理阿姨身上,两张相似的脸颊贴在一起,好像同一个人跨越时间的交会,却同时迷惑的看向他。
不能再想了。
少年晃晃头,努力保持清醒,飞快的蹬起车轮,风吹起他柔软的头发,飞一般驶向学校。
好像忘记了什么?少年脑海中闪过什么,沸腾的思绪又让他飞速忘记。
东云芽坐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气鼓鼓的揪着书包带子。
可恶的柴田剑人,居然敢抛下她跑了。哼,晚上放学的时候不把他口袋里的钞票榨干,她就不叫东云芽。
中途站牌的时候又上来了一些打着哈欠的上班族,看见穿着校服的小芽了然的笑笑,露出怀恋又同情的表情,东云芽把身子往座位靠窗的位置缩。
可恶,今天绝对迟到了。早知道,今天的早餐应该不吃的。都怪爸爸太狡猾了,不,妈妈准备的可口早餐也有错。
没有深刻反省自己的赖床,毫无自己迁怒的东云芽近乎悲愤的一扭头,车窗上倒映出少女稚嫩的面容,哀怨的看着她,她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那是她新的面容。
七年前,她从混沌的黑暗中醒来,尽管因为持续的高烧,头脑昏胀、四肢酸软,她依旧知道自己有了一个新名字——东云芽,出乎意料又心安理得。
毫不因为未知而惧怕,犹如中了大奖,怀揣着崭新的希望,渴望拥抱自由的、拥有无限可能的光明的未来。
无论是属于萧大小姐的还是娱乐界一霸的,那些有关华丽、堕落、荣耀、叛逆、愉悦、痛苦,追逐和被追逐的往事,都已沉入名为昨天的时间海中。
上天给了她一个特别的机会,告别过去的年少轻狂,和后来的身不由己,她感激涕零,在陌生的怀抱里想要放声大笑,却委屈的泪流满面,哽咽出声。
用尽了泪水甚至搭上肿胀的咽喉来祭奠另一个自己,然后看着镜子里陌生、瘦弱的身体,对自己说:够了,我会活得好好的。
她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拥有它全部的记忆?但那关她什么事呢?
说什么她会活在她的身体里,她会代替她好好活下去,开什么玩笑?又不是面对法官的审判需要博取同情,这是她的人生,是她的喜怒哀乐,她会和其他人不停的邂逅,创造崭新的记忆。
她只记住她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世俗的嘴脸,她不是圣母只是个凡人,爱自己是她唯一的人生信条。
——她不是刽子手,只是蒙神恩宠!
难道不是吗?神,给了她机会,体会另类的人生。
一个能将她整个包进怀里的爸爸,记忆最初的温暖来自于他。他会做好吃的乌龙面,也会用硬硬的胡须扎她柔嫩的脸颊;一个笨拙又可爱的妈妈,可以与女儿分享所有成长过程中或酸涩或甜蜜的秘密;而东云芽,没有艳丽逼人的美貌,没有精致秀丽的五官,平凡但足够可爱。他们经营一家小小的温馨的乌冬面馆,迎来送往,不管外面风吹雨打,他们总在一起,目光温柔宠溺。
她有了一个青梅竹马,友情不止,爱情未满,淡淡的暧昧渲染出生活的甜蜜;她还有许多许多的同学,自恋的,矜持的,八卦的,花痴的,单纯的关系,没有大家族的巴结算计,趋炎附势,可以互相交换喜欢的玩偶,一个道歉的短信就可以在发生口角的第二天一起逛街。
七年的时间转眼即逝,轻松悠闲,无忧无虑。她的生活从未如此平凡像一杯不起涟漪的温开水,握在手里却足以温暖上一世寒冷的心。
上一世不可企及却羡慕万分的平凡生活,东云芽已经全部拥有。
所以就这样吧,有些话,只要所有人都幸福,为什么一定要宣之于口。即使在嬉闹怒骂后越来越常泛起名为愧疚的陌生心情!
东云芽垂下眼睫,无声开口: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东云芽,夺走你的一切非我所愿,却是事实。如果有来生,愿你幸福!
前面传来车到站的声音,东云芽展眉一笑,露出洁白贝壳似的牙齿,抓紧书包带子,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校门。
虽然跑的再快也改变不了迟到的事实,但是这蓬勃的年轻的生命,轻易言弃的话,可是会被命运大神敲打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