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宝》封小丁

3、齐云

　　我没有见到母亲，而是直接被带去了大内牢房，看起来沉着镇定的我几乎是哆嗦着腿马不停蹄地奔进阴冷潮湿的内监的，昏黄的烛光下看到衣衫褴褛却仍旧活着的的杜齐云的时候几乎要笑出来。
　　那么干净漂亮的人囚禁在这人间地狱，却一脸平静的靠坐在这肮脏的牢笼上，看到我的时候愣了愣，继而微微一笑，我的师父自是倾国倾城。
　　我蹲在他面前，他原本白皙的脸上还有几道鲜红的手印，我用帕子给他擦脸，看他坦然自若，嗫嚅的开口，“听说，那个你，你……和秦敏之……”
　　“是，我和秦敏之。”他板直身体，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汪深潭暮色沉沉，没有犹豫的回答，还好声音虽有些疲惫，清越自信犹在。
　　我苦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好小子，眼光不错啊。”
　　他亦只是笑，不再说话，身体却微微瘫软下来。
　　我侧过身和他并排坐下来，一手揽着他，把头埋在他肩上，深深吸口气，感觉到他身上被牢房中酸臭所掩盖的清冷的气息，这会儿才有些后怕，下大力气锤了他一拳。
　　“哎哟，你……”
　　“好了。”我猛地抬起头，武断的打断他的话，“自己交代吧。”
　　他大概觉得有愧，不敢再计较，低着头支吾过去，“他，就是那个平阳故人。”可不是么，在我眼皮底下弄鬼。
　　“我说呢，世界上哪来那么多阴脸凶神。”我白他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的见。
　　“清嘉，不要得寸进尺。”
　　“说说怎么追到秦敏之的，你还真是勇敢。”齐云伏低做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我虽然没见过秦敏之几次，但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和齐云出奇的相似。
　　“……过奖……”
　　我最讨厌别人打太极了，刚想继续开导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秦敏之就不在意你和我鬼混，听说我在外面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他一个成了亲的人哪里有资格管我啊……”
　　“言之有理。”
　　说完，我俩默契的笑出声来。
　　“嗯，那要是我让秦敏之休离了，你看怎么样？”
　　“又说疯话了，就算他真的离了，还能正大光明的和我在一起不成。”齐云几不可闻的笑笑，又似乎不甘心的拿脏手揉揉我的脑袋。
　　我知道，在这个世道上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是有的，有些纨绔子弟公子哥什么的也会找好看的相公，但是终究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现在杜齐云就被捏在母后的手心里，弄不好身败名裂，即使逃过一劫，他和秦敏之也是覆水难收了，何况搭上一个我，母亲必不能容他。我抱着他的胳膊，眼睛酸酸的，那一屁股摔得我到现在都坐立不安的。齐云倒似乎无知无觉，往一边扭了扭，道，“离我远点儿，你身上的香味熏到我了。”
　　眼泪瞬间逆流，我借着对他动粗，抹掉了那点水痕。
　　“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我死死攥着他的袖子。
　　“我们也好些年了，日子一久，藏得再好，也会有破绽吧。”他倒是很淡定。
　　一时无语。
　　我琢磨了一下，开口道，“你们承认了？”
　　“没，皇后派的人到的时候我们只是在下棋，所以他们没有抓到什么证据。”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绞着手指。
　　“……你还有脸说了。”
　　“呵呵……但皇后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是我连累你了。”
　　“我们认识也三年了，之前既然没有为难，那我想问题应该在敏之那里。所以算不得是你连累我。”
　　“脸上是怀嘉打的。”
　　“嗯，她大概恨死我了。”
　　“好样的，介于我和怀嘉水火不容，现在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了。我大发慈悲，满足你一个要求，赶快提，过时不候啊。”
　　“若是两不相干，便息事宁人，可以么？”
　　“你舍得么？”
　　“舍不得又怎样，从他成亲，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局了，放心吧，我那么久的心理准备不是白做的。”
　　他故作轻松的拍拍胸脯，手却微微颤抖，哎，死撑最是要不得的。
　　“该死的秦敏之，既然和你纠缠不清又为何要招惹怀嘉。”我有些咬牙切齿。
　　“不，你别怪他，是我不肯断的。”他说的极慢，又歪着脑袋看着我，苦笑着说“你是不是都有些瞧不起我了？”
　　“是，我当然瞧不起你，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你姐姐若听到你想帮我，还不得气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护短，什么姐姐妹妹的，我是管不了了……”
　　“我也算不得你的短处吧！”
　　“现在是了，我在考虑为了皇室生活的和谐美满，必要的时候放弃了你。”
　　“有徒如此，不死也半死……”
　　“如此，我是不是学成出师了。”
　　“的确青出于蓝……甚好。”

　　出了牢房已是很晚，我吩咐人给齐云送了吃穿用品，嘱咐他不要担心，自有我去周旋，他老人家很大方的说回去教我那出《游园惊梦》，我满心欢喜，便就近在以前的清辉殿住下了，居然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