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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岑沐堵在门口,“嗯,所以钥匙还我。你的东西我都扔了,想要就去小区垃圾库,运气好还能捡回来。”
      肖途皱着眉,“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好么?你这几天都关机,我根本找不到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岑沐闭着眼睛都猜出他下面的台词。
      果然肖途说,“是他缠着我,我对他没意思。”
      岑沐简直都不想与他再废话,直截了当地就要关门。肖途公文包一拦,就抵在门上,凭着蛮力硬是又挤进来。
      “你给我机会说清楚好么?”
      “肖途,我不是生气,我是累了。”
      “你……”肖途还要说话,小灰穿着四角裤,顶着浴巾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冷不丁看到玄关多了个西装革履的人,下意识地就往后跳了两步。
      肖途眼一瞪,指着小灰,声音陡然大了几分,“他是谁?”
      岑沐看着他陡然暴怒的表情,觉得有点解气,又有点感慨,“关你什么事?”
      肖途脸登时黑了,瞪了一会儿小灰又转回去瞪岑沐,拳头握得嘎吱作响,站了一会儿,竟然就这么摔了门走了。
      岑沐对着门冷笑,发现他们竟然都是这么懦弱和木然——连冲上去揍人的冲动都没有,连听对方解释的耐心都没有。肖途与生俱来的骄傲,他岑沐表面的隐忍、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们都不肯为对方低头。他们曾经伤痕累累地在一起过,也妥协过。然而最终还是走不下去了。
      岑沐靠在门口发呆,耳朵里听见小灰说,“木哥,你男友脾气不太好,你看门框都被他摔掉灰了。”
      岑沐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悲戚静默就这么被他搅和了,回头一见那家伙肉嘟嘟的蠢脸,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友?”
      小灰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这太明显了吧。木哥,我只是长得呆了一点,我不傻的。”
      岑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怎么?知道我有‘男’友了,你不怕?”
      “怕什么?”小灰用毛巾搓着头发道,“我有很多朋友是这种的,现在社会挺开明,挺常见的。”
      “哦?”岑沐挑眉毛,“你呢?你是不是?”
      小灰偏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女生很怎样。关键是他们都说我太‘二’了,没有妹子会喜欢我。”
      岑沐又笑了,简直想给他再取个小名叫二狗。
      小灰本来就是狗名,也不知道当年谁给这家伙取的,可能是因为这家伙小时候老爱往墙角灶台里钻,钻得一脑袋灰扑扑的尘土,小灰小灰地叫来叫去,所有人都这么叫了。
      “木哥,”二狗小灰蹭上来道,“不然这样,你带我去你们玩的地方看看,我就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岑沐不干,他要真把小灰带出问题来,他妈跟小灰妈不得杀了他。然而小灰死缠烂打呜呜汪汪,并且信誓旦旦不会惹事,并且振振有词你不带我去我也能偷偷跟去。
      岑沐扛不住他。小灰还真套着一身运动衫,屁颠屁颠地跟着岑沐去酒吧。一进去就兴奋地咦了一声。
      “我以为你们的酒吧都是特夸张的美男跳舞……”
      “也有这种聊天的清吧,我不爱吵,”岑沐道。
      小灰顶着娃娃脸四处张望,调酒师跟岑沐聊天,“怎么才分手几天就换口味了,这……未成年?”
      “什么未成年,大学都快毕业了,”岑沐道,“他不是,就跟来看看热闹。”
      “我看他也不像,”调酒师道,“不过看着挺实在,比肖途靠谱。肖途那性子,也就你能忍这么多年。”
      岑沐笑笑。
      原来这么多人都知道,肖途不靠谱。其实肖途靠谱的地方也很多,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他一个人知道,但那也挽回不了什么。
      岑沐一杯接一杯默默地喝,像是积攒了几天的情绪终于能够在这一晚发泄出来。其实他太疲惫了,简直觉得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如果不这样大醉一场,又怎样算作一场七年恋情的结束呢。
      醉到极致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苦,他忍了这么久的痛苦,肖途一年以来的冷漠和疏离,到最后的背叛,这些苦楚被他压得太深,深得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了,只有酒精才能将它们从内心深处浸泡出来。然后混合着秽物一起吐出去,离开他的身体。
      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架着他往家走,他拍着那家伙毛茸茸的脑袋,问他,“看的……怎样?发现……你喜欢……什么?”
      那家伙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月光下迷迷糊糊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肉嘟嘟的,干净光洁,有种未被俗世沾染的稚气。
      他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那泛着光的脸颊。
      多好啊,多简单的快乐。
      周末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小灰在外面敲门,“木哥我把早餐买回来了,你记得吃啊。我有点事回学校一趟,晚上回来。”
      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以为那是肖途,还奇怪肖途怎么会买早餐回来呢。肖途都等着他做早餐,或者干脆不吃就跑。
      睡到中午爬起来,摆在桌上的豆浆包子都冷了。豆浆用他的咖啡杯装好,而那个跟它主人一样呆蠢呆蠢的马克杯就放在旁边,两个杯子风格各异,放在一起很不和谐,但是挺有趣。
      他扬着眉毛戳了戳杯柄上的小叽叽,慢腾腾地喝掉了那杯豆浆。
      小灰傍晚回家,“木哥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吃,叫外卖?”
      他把兴冲冲打KFC电话的小灰拉住,“都说了别吃垃圾食品,”犹豫了一会儿,“走去楼下超市买菜,哥做饭。”
      小灰乐疯了,“做饭?木哥,你会做饭?我也想学,我妈不干,说我是烧厨房的料。”
      岑沐几乎能想象这家伙站在厨房里哇哇惨叫鸡飞狗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木哥你今天心情好多了啊。”小灰狗腿巴巴地跟着他逛超市。
      废话,心情不好能给你做饭么。岑沐想,没答他,光低头挑排骨。
      他喜欢做饭,喜欢日子过得简单但是有质量。只有淡定如常地过日子,才能表现出肖途在他生命里的消失,其实也不算什么,他和肖途,都是很理智的人,都没有依靠对方什么。失去彼此,并没有造成任何改变。真的不算什么。
      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文蛤炖蛋,素菜汤。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却把小灰眼睛都看直了。
      “你是人生偶像……”这被食堂饭菜和泡面虐待惯了的孩子几乎要涕泪交零。
      岑沐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这家伙大吃大刨,吃得鼻头都冒油。有那么好么?
      这给块骨头就摇尾巴的家伙,好像很容易满足。
      连琐碎无味的实习工作在这毛孩眼里也是很新鲜美好的事情,回来就念叨今天整理了一百来份材料,今天打了两百来通电话,今天填了五十张快递单,今天扛着两桶水从A部门走到B部门……
      “新鲜?”岑沐道,“做上两个月,你就长霉了。”
      小灰叼着根排骨摇头,“我很有毅力的,哥你别瞧不起我。我去年暑期打工的时候,站街追着人填调查问卷,一天一百份,一份五毛钱,我朋友一周就跑了,就我做了整两个月。”
      岑沐想到那场景就闷笑,也就这家伙死皮赖脸地能追着人满街跑。
      “也不会总打杂,”小灰嘎吱嘎吱咬着脆骨,“……我想毕业转正以后做策划。虽然都说我们公司挺难留人,但是我觉得还行,老板今天夸我了,叫我好好干。”
      岑沐挺同情地看着他。老板叫谁都好好干。
      小灰每天眨巴着眼睛蹲守在桌边等岑沐喂食,家伙不挑食,给啥吃啥。岑沐看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就想多喂点肉。每天吃得小灰肠满肚满,拉着岑沐去附近小公园跑步消食。
      “可惜了,附近没有篮球场,”小灰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木哥你打篮球不?”
      “几年没打了。”
      “周末去我学校打吧。”
      这家伙死皮赖脸地摇着尾巴磨蹭,岑沐一个心软没顶住攻势,终于还是答应了。周末跟他一起坐了一个半小时公车,坐到郊区的大学城。
      篮球场上四处是鲜活的青春,岑沐眨着眼睛看帅哥都看不过来,心底暗自唏嘘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老死沙滩上。
      “哎,我也很帅。”小灰在他面前拼命摆手,吸引到他目光之后,就转身一个骚包的三步大灌篮。故意吊在篮框上吱呀吱呀荡了两荡,才跳下来,迎着阳光笑嘻嘻地问他,“帅不?”
      岑沐挑着眉毛翻了个白眼。
      后来跟几个小灰的同学打两两对战,岑沐闷声不吭地抄截,投篮,眨眼超了对方十几分,小灰都快被他帅哭了,一边防着对手一边跟他闲话,“木哥,你练过啊?”
      岑沐一边牛掰哄哄地冷哼了声,“我以前是校篮球队,”一边暗自喘气。坐了几年办公室,体力早跟不上了。
      汗流浃背地打了两个小时,实在撑不住,找了个借口拖着小灰退出来。两人坐在操场角落里喝汽水。
      “待会儿去学校后街吃饭吧,那里有家重庆鸡公煲,”小灰唠唠叨叨。
      岑沐嗯了一声,正看着远处足球场上,有个菜鸟一脚没踹中球,自己倒摔了一跤,忍不住便哈哈大笑。突然一道阴影过来。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小灰的手便停在半空中,离他的脸就几厘米。
      岑沐狐疑地看他。
      “你额头上有块灰,”小灰眨巴了一下眼睛,非常正直无辜地继续将手贴过来,温热的拇指在他眉角蹭了蹭。
      “你洗手了?”岑沐问。
      “没有啊……哇啊!”小灰果然越擦越花,后知后觉地惨叫。
      “我看你才满脸都是灰!”岑沐大叫,两只黑手左右开弓抹上小灰的圆脸,大肆报复。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到后面纯粹是斗殴了,在草坪上翻滚着互相蹂躏脸蛋,最后小灰无耻耍赖,哈岑沐的胳肢窝,终于把笑得体力不支的岑沐压在下头,两只沾满了泥巴碎草的毛掌,往岑沐双颊上一贴,将他的脸捧住。
      岑沐喘着粗气笑,将一小坨泥巴扔到小灰额头上。
      晌午的阳光多灿烂,在两人的脸上映出温热的光辉。撑在上面的小灰愣了愣,目光被死死地定在岑沐温润的面部轮廓上,玉管似的鼻翼,优雅微翘的唇形。
      他着了魔一般把脸低了下去,只差了那最后的一厘米,岑沐突然说了一句,“喂。”
      小灰惊慌失措屁滚尿流地跳起来,“我我我……我……”
      “饿了,吃饭去,”岑沐镇定自如,慢腾腾地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走了几步发现小灰还在原地发呆,“走啊,愣着干什么?”
      那之后小灰就时不时发个小呆。成日里还是那乐颠乐颠的蠢样,但是有时候吃着吃着饭,就开始对着红烧狮子头犯迷糊。
      “筷子要掉了。”岑沐镇定地提醒他。
      果然啪嗒一声,然后那小子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筷子,起身的时候脑袋又撞到桌角,痛得捂着脑袋大呼小叫。
      岑沐比他多吃了几年大白米饭,什么事情看不明白。只是当他小孩心性,一时新鲜罢了。只是没料到一两周之后,情况越演越烈。这家伙从没事就发呆,到后面干脆躲起来不回家吃饭了。
      岑沐那时候已经打扫出了杂物间,打了个地铺给他。于是这家伙经常在外头挨到十点,一到家冲了澡,躲进杂物间就不出来。
      岑沐估计他是察觉到了他对自己变质的感情,吓了怕了。他也不想把这蠢孩子“带坏”,被两个妈妈知道了吊起来打。于是这天拿着水果刀把小灰堵在浴室门口。
      小灰穿着个四角裤,用毛巾挡着胸,想想不对,又挡着下面,被吓得狗尾巴都要夹起来,“木木木木哥,你你你做什么?”
      岑沐丢了个刚削好的苹果给他,“夜宵。”
      小灰用毛巾兜着苹果,哭兮兮地,“可,可是你让我先出去再吃吧……”
      “话先说清楚再出去。”岑沐道,不然你又耗子似的钻回房里。
      “我我我那天不是故意的!”小灰马上惨叫道。
      “嗯,”岑沐说,“我知道,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没觉得怎么样。你要是实在不想看到我,不想在这里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房子。”
      小灰立马瞪圆了眼睛,蹭地一下站起来,直接忽略掉其他话,“谁说我不想看到你了?”
      岑沐抱着臂看他,水果刀还拿着,“那你什么意思?”
      “我……”小灰一脸纠结,大犬一样黑汪汪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地面。
      一直等到岑沐都没什么耐性了,不想再逼他,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小灰突然在后面蚊子一般嗡嗡了一句,“我……”
      “你什么?”岑沐转头。
      “我……我好像……喜欢……”
      “喜欢我?”岑沐挑眉毛。
      那大块头居然刷地满脸通红,忍不住就拿毛巾捂着脸。
      “我不接受,”岑沐说。
      小灰瞪着眼睛把毛巾拿下来。
      “你只是一时激动罢了,”岑沐说,“放心吧,过段时间,这种感觉过去了,你就正常了。”
      他转身又要走,突然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手臂。小灰的掌心冰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不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岑沐挑了挑眉,“那怎么?”
      “我,我真的喜欢你!一开始我有点紧张,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躲起来在想。我认真考虑了好久……我是认真的!”
      认真不认真,又岂是一句话能够证明的。这一秒的认真,下一秒又能持续多久呢?一个月?一年?七年?
      岑沐微微皱眉看着他,看了良久,道,“就算你真的喜欢我,我也只是把你当弟弟。而且你也知道,我刚失恋,实在没有心情重新开始。”
      小灰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把手收回去,黑乌乌的眼睛有些黯淡,“那……你讨厌我了吗?”
      岑沐摇头,“没有,怎么会。”
      小灰眼睛又亮了,“那我还有机会嘛,我追你好不好?”
      岑沐被他那骤然发光的神情刺得心头一软,想伸手去揉一把他那湿漉漉的头发。十分努力地忍住了。
      对着这么一张脸,真是什么狠话都说不出。
      小灰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给自己填充希望了,“我会等的,我一直等到你有心情重新开始的时候。”
      他退了一步,双腿一叉蹲在地上,双手捧着毛巾和苹果,一本正经地说,“木哥,你知不知道有个网络用语叫‘蹲等’?我很有毅力的,我就这么‘蹲等’你。”
      “你这是拉屎。”真是二透了,岑沐想飞一拖鞋砸他,却没忍住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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