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十年番外 ...
-
和小倩结婚的第十个年头，轩辕朗已经是猛虎大队基地的大队长了。四十出头的大校，身居要职，性子也一天比一天沉稳起来，在外人面前，越来越像经常板着脸的于铁成。只有回到家的时候，才会对着妻子和儿子露出几分当年不正经的腔调。
虽然早就不用参与具体的作战行动，但是猛虎大队从来都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更何况他现在是大队长，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和小倩一直是聚少离多。
年轻的时候有激情，把媳妇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小倩也是，人前挺干练一姑娘，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撒娇会软弱，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可日子过得久了，激情总会慢慢淡下来。以前轩辕朗回家，小倩总是会像只小鸟朝着门口扑过来，一打开门就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耍赖。现在他回家，大多数她都是在厨房或者卫生间里忙活着家务，听见他进门的脚步声，就隔着房间遥遥喊一嗓子“回来啦”，而他也只是低声应一句“回来了。”
这天是中秋节，轩辕朗从基地回到家，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推开家门换了拖鞋，果然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回来啦？”
他遥遥地应了一声“回来了”，随处看了看，不见儿子的身影，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三喜呢？”
小倩说：“老纪他们一家子今天去游乐场，带着三喜去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手上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走到厨房里。看小倩正穿着围裙洗菜，自己也撸起袖子来，说：“今天买了条鱼，给你露一手，清蒸还是红烧啊？”
小倩一抬眼，看到他一脸的疲惫，眼睛里还渗着红红的血丝。她知道他工作忙，每次回家都是提前处理了事情，才能忙里偷闲插空回来。看这个样子，一准是昨晚又熬夜了。她心里一软，就把鱼接过来说：“厨房这么小，我做就得了，你先回房间歇着吧。”
轩辕朗笑笑，“你做的哪有我做的好吃呀？大过节的，怎么也得吃顿好的呀。”
“切！”小倩白他一眼，把鱼放到案板上，一边利落地刮起鱼鳞，一边说：“那你先歇会，等我把鱼收拾好了叫你。我打下手，你当大厨，不糟蹋你买的鱼，这总行了吧？”
“死妮子！”轩辕朗伸手在媳妇脸上拧了一把，眼看着小倩抬脚要踹人，这才身子一闪，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他们结婚之后，家里的布置就没怎么变过。只有三喜四岁的时候，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磕破过头，小倩觉得客厅布置得不合适，把家具换地方摆了一下。那时候他还不在家，东西都是老纪过来帮着搬的。
卧室里一直没动过，当年装修的时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虽然过去了十年，还是显得温馨爽利。被子虽然没有叠成豆腐块，但是也方正，整整齐齐放在大床的一角。床头柜上有个小书架，是小倩护理方面的专业书，也有时尚杂志和小说，还有他喜欢的军事杂志。房间向阳，窗帘是浅蓝色的，很干净很柔软，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舒服。
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轩辕朗突然想起来，刚刚认识小倩的时候，她的房间从来不收拾的，乱腾腾的，像个小猪窝。而那个时候，她也根本不会做饭，炒菜的时候很紧张地拿着小铲子，躲着油锅老远，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变了。从一个天真烂漫，懒懒散散的小丫头，成了为他扛起一个家的坚强的妻子。
这十年来，她几乎从来没有让他担心为难过。三喜贪玩摔断了腿，她一个人背着孩子往医院来回跑。家里的家具坏了，她也能拿着锥子螺丝勉强修好。她生病的时候，更是能扛就扛，很少向他抱怨一个字。
只有一次，她得了急性胃穿孔，疼得死去活来，被推到手术室门口却没人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急忙赶来的颜妍没办法给他打了电话，可是那时候他在战区指挥演习，根本脱不开身，就让颜妍代他签了字。那个时候，他真恨不能给自己两个耳光。
等小倩动完手术，半夜里他抱着电话叮嘱她，一直到手机没电了才断线。小倩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反倒安慰他，让他别担心。电话一挂，身经百战的轩辕大校一下子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看见他背影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队长，哭了。
其实他不知道，后来小倩也哭了。她是听见曾鹏说，那个演习很重要，他们整整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好容易战事缓下来一点，轩辕朗立刻就打开手机给她电话。因为山区里信号极差，他就半夜爬到附近最高的山头上，扯着嗓子朝手机里吼。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从山上下来之后，轩辕朗的嗓子哑得说不话来，铁打一样的身体，竟然也冻得发了烧。
十年那么久，可是一晃就过去了。现在想起来，竟然也就那么一两件印象深刻的事。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几乎没有吵过架，平淡而温馨，却有着穿透流年的力量。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门口传来孩子脆生生的声音：“爸爸回来啦！”
轩辕朗忙着迎出去，一把揪住儿子的胳膊举起来。一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轩辕朗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三喜小同志说：“看见你的鞋在门口啦，我又不是瞎子。”
轩辕朗带着胡茬的脸在小家伙脸上蹭了蹭，又问：“不是和你纪叔叔他们在一起吗？怎么又回来了？”
三喜说：“纪叔叔说啦，今天中秋节，得在家吃团圆饭。我不知道你回家，怕妈妈一个人，所以让叔叔送我回来陪妈妈吃饭。”
儿子这么一说，轩辕朗的眼眶突然有点热，他把儿子放下来，说：“真是好孩子，还知道陪着你妈吃团圆饭。现在我回来了，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一起团圆！”
小家伙一蹦三尺高，笑着说：“好！”想了想又凑到轩辕朗身边小声说：“我要吃爸爸做的饭，妈妈做的饭不如你好吃。我都好长时间没吃你做的红烧鱼了。”
轩辕朗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真是小馋猫，跟你妈一个样。”
厨房里立刻传来小倩清亮的嗓音：“说谁馋呢，要说当面啊，别当着孩子编排我！”
轩辕朗朝着儿子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忙着走到厨房里，从背后搂住小倩的腰，陪着笑说：“我哪儿敢编排你啊。”
小倩正洗着菜，猛地被他一抱，水溅了一身，也溅到他脸上去。他抬手抹干净了，突然说：“怎么水这么凉？”
小倩头也不抬，继续洗着手里的青菜，随口就说：“热水器才坏了，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明天过来修。”
轩辕朗忙着把她挤到一边，挽着袖子说：“水凉也不告诉我一声？自从你生了三喜就落下的毛病，一碰冷水就容易肚子疼。跟你说了多少次别闹凉水，怎么也记不住呢？”
他唠唠叨叨的样子简直跟曹小慧差不多，小倩忍不住吭哧一笑，又一伸手把他拨拉开，满不在乎地说：“哪儿就像你说的那么娇气了。你一个月能回几次家啊，你不在的时候我还不是什么都得干？”
本来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轩辕朗倒愣了一下。他看着妻子弯腰在那里忙活着，心里一动，忍不住从背后环住她的身子，伸开胳膊攥住了她洗菜的手。水是凉的，她的手也很凉。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她的手又滑又软，攥在手心里感觉像是没有骨头。而现在，握起来竟然有一些粗糙了。
小倩被他抱得动不了，不耐烦地“嘶”了一声，扭着身子说：“干什么呢大白天的，我这干活呢，你不忙帮就别捣乱。”
轩辕朗却只是抱着她不动，隔了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小妮子，这些年让你受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很少再叫她“小妮子”了。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小倩的身子也是一僵。她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怕自己流出眼泪来，就在他怀里一挣，结果却被他搂得更紧。她又想哭又想笑，只是说：“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干活。谁家的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呀，你一个大男人，今天是怎么了，跟林妹妹一样，瞎感慨什么呢！”
她越是说得满不在乎，他越觉得心里发酸。搂在她腰上的胳膊缓缓用力，一直把她勒得生疼。她挣扎着喊了一声：“疼死了，你放开啊。”
他却不松手，低头把脸靠在她的肩膀上，像说不清话的孩子一样，在她耳边哼哼了三声。
没有人能听清他说了什么，可是她却明白了。这十年来，他从没说过那三个字，以后，大约也不会说。就连现在，他也没有说出口。但是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他要跟她说的是，我爱你。
在真正的爱情里，一句开不了口的“我爱你”，抵得过无数的海誓山盟。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十年之后，我离不开你，你离不开我。
小倩的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刷刷地流下来。她也不擦，就任由它流了满脸。流过眼泪的眼睛格外清明，透过氤氲在眼前的泪光，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漫长而温暖的一生。
有他，足矣。
因为，这世上，最浪漫，不过执手偕老；最温暖，不过人间烟火。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75章 十年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