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46、chapter 046 父子争

　　重生以后，最大的问题不是问题，不是问题却变成问题。--题记。

　　又在健身器的承重处加了块5KG的缺口圆饼，袁战双臂标准的夹住器材竖直朝下的直板两端，同时用力向胸口处合拢，使之匀速回去，再收拢。每次用力，双臂堆叠的肌肉暴露出它们更深刻的线条。

　　不间断运动2小时，袁战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皮肤表皮蒙上了层细雨的湿润，显露汗意。

　　他精力充沛，眼睛明亮，眼神锐利，一点儿也不疲惫。

　　现在是早上8点，天完全明亮，因是阴天，没有前几天灼热的太阳光，层层叠叠的浮云和蓝天照相辉映，是个神清气爽的好日子，适合运动。

　　伴随手臂收放的吐气、吸气声"呼哈、呼哈、呼呼哈、呼哈哈、呼……哈、呼……呼……哈"，毫无规律可言，暴露袁战没有哪怕一点节奏感，随心所欲的百遍千遍机械运动。

　　但今天不管他多么鼓足劲儿，持续一段时间后，整个运动频率总会自然而然的放缓变慢。

　　没办法。

　　如果你运动时，耳边背景音总是口琴独奏的催眠轻音乐，想必你也会不自觉的跟着悠扬舒缓的旋律放松、放松、再放松。

　　若背景音老老实实一首曲子流畅的吹完，袁战也能很快适应在轻音乐中高频率运动。

　　怪就怪，吹口琴的人好像气不够，吹一会儿卡几秒，断断续续，声音时而低时而高；也经常忘记曲子，很容易吹着吹着，不知在哪个小节变成另外一首曲子；又在某个旋律的小段结束后擅自加个长长的尾音，长的仿若只要演奏者有气就不会断。

　　时时改变，永无适应。

　　刚刚收回1/3的双臂在背景口琴轻音乐突然卡顿消声时松开，被挤压的健身器竖直压臂手"蹦"的跳回初始位置。

　　袁战坐看健身活动室的窗边，顺手用脖子上挂的毛巾擦汗，他喊。"孟衍。"

　　"↘~？~！~↗↗↑↑↑。"

　　音量再次持续匀速走低的口琴独奏小夜曲，在袁战的一声呼唤后，呆滞尾音拉长数秒后骤变，短短三秒转向高昂的上扬，似乎觉得光是音量变大还不够，节奏加快紧促，活泼又格外激昂，硬生生把小夜曲演奏成舞曲。

　　靠墙坐地的孟衍睁出一条眼睛缝，几束太阳光从云层交叠的细缝处透漏而出，窗边幸运的梦魇者享受着奢侈的阴天阳光，睁开的眼睛缝被单薄的水雾遮蔽，只有阳光照耀下在他眼眶里溢出波光鳞鳞的水意。

　　军绿色的钢皮口琴表面斑驳，因主人细心照顾，看起来依旧闪亮，但细瞧，布满的划痕和笨拙的造型暴露它落时的年龄。

　　口琴是袁战的，现在是孟衍的。

　　瞟了眼某处，孟衍缩了左脚，闭眼继续吹奏。

　　袁战想了想，戴上眼镜。

　　眼镜真实的告诉他，屋子里的阿飘们聚集一伙，偷偷摸摸蠕动靠近孟衍。

　　不是简单的靠近。

　　在孟衍睁眼时定格装雕像，在其闭眼时兴奋的靠近首席梦魇者。如果孟衍睁眼时它们动了，不好意思，请站在队伍外，你失去了继续的资格。

　　袁战："……"玩的挺开心的啊。

　　"孟衍？"

　　"↑。"慢吞吞闭眼的孟衍睁开满是迷雾的眼眸，用力吹口琴，表明他依旧清醒不需要休息。

　　浑身哆嗦，首席梦魇者朝墙角更用力的缩成团状，不意外的发现跟他玩"躲猫猫"的阿飘们，比闭眼时离自己更近。

　　并不讨厌阿飘们，孟衍晕乎乎的摇头晃脑的露出微笑，可惜脖子一时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歪了，原本给阿飘们的微笑给了旁边的空气。而首席梦魇者过于白净的脸上，虚汗越发浓密。

　　阿飘们定格，直到孟衍迷迷糊糊的眼皮坠落，跟下眼睑重合。

　　阿飘们立刻前跃，袁战没有带耳塞，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但彼此间唧唧喳喳，颇像幼儿园的孩子们般热闹。

　　似乎感受到它们的举动，孟衍浑身激灵，眼睛又慢吞吞重新张开，脸上重新露出迷糊的笑容。

　　虽然双方都挺喜欢彼此，却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孟衍作为首席梦魇者，是无限灵敏增幅的阿飘雷达。彼此靠太近，对常年因睡眠不足而虚弱的梦魇者，是很大的负担。

　　棒打鸳鸯的袁战走过去，胆小的阿飘们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惊慌躲避，胆大的阿飘们打量他。因阿飘们纷纷让路，袁战走到窗边，一下子把孟衍扛在肩膀上。

　　柔软的腹部挂在结实的肩膀上，似乎没有骨头的身体任由双腿和双臂一前一后贴着守护者的胸和背。整个成倒U状的梦魇者，不时还微微晃动自己，任前臂和后腿在晃动中打到袁战的身体，为此感到好玩。

　　孟衍的力道跟挠痒似的，袁战任由他玩，为此还感到高兴。

　　生命的价值来与平凡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虽然孟衍因梦魇者而整日半睡半醒，但他希望通过这些细节，让这位首席梦魇者明白时间的流逝，在忽然回忆过往的时候，不是迷茫混沌，而是因这些细节将一日日串联起来。

　　风紧--扯呼--

　　忽然间，一个阿飘飞进来焦急的手舞足蹈，众阿飘们慌乱奔走，袁战在脑海里给它们配音，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阿飘们眨眼间消失，无一留下。

　　该不会……

　　扛着孟衍拿起运动的背包和毛巾，袁战打开健身室的门走出去，刚好遇见迎面走来的裴双。

　　果然。

　　三人汇合，一起走了几步。

　　"能乘电梯吗？"袁战问。

　　裴双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好的。"电梯是好的，没有故障。

　　而打开的电梯门正中袁战的担忧。

　　满满的阿飘或是其它人类看不见的物种，全被打结捆绑如收纳好的垃圾袋，一个又一个的缠成正方体堆叠在电梯里。

　　袁战猛后退N步，免得孟衍不舒服。

　　孟衍用湿漉漉的额头磨蹭袁战干涩粗糙的脖颈，恍然大悟。"今天是发薪日。"

　　前台的桃花见怪不怪，对着电梯数个数，扯着嗓子对办公室吼道。"蚩尤打包了十五袋领薪水的，来几个人把它们提去暗部。"话毕双手合十。"可怜哇。"

　　事务所会雇佣阿飘们和其它妖怪等物种帮忙工作，钱作为报酬对他们而言并不值当，阴德也并不是必须，某种程度上算是各取所需的等价交换，这也意味着有些报酬必须本人亲自去事务所提取。

　　去阴阳事务所，也就面临两种不同的处境，可以去找孟衍这类令它们亲近的玩，也有可能遇到把它们视为垃圾的裴双。

　　虽然裴双不能像平常把它们直接驱逐，但任由垃圾在眼前飘也不是首席灭灵师的作风。把垃圾打包，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看样子，今天倒霉撞到裴双的不少。

　　乾组后勤组的大壮来帮忙，提着一个正方体"垃圾袋"，跟里面熟识的阿飘阿怪们打招呼。"哟。你跟蚩尤还真有缘，这是连着四个月被他撞见。"

　　"上上上次是晚上，上上次是你们吃午饭，上次明明听刚领薪水的说他不在，呜呜呜，这次大家都说他从来不早起，早点来的以前一次都没遇到过他，我特意那么早来，结果……"被认出来的泪流成河。

　　电梯门即将关闭听到这段对话，袁战眉头微挑，听见孟衍直接把他所想说出口。"难怪今天这么多。"以往打包撑死了七八袋。

　　抵达一层，电梯开门。

　　一层等电梯的不少，种类也很繁杂，先看见正中的袁战和孟衍，这些人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完全打开的电梯门将靠在角落的煞星暴露。

　　"！"

　　铺天盖地飘动的红线将所有逃跑的聚集成团，裴双扭来扭去扭成正方体扔进电梯，费时不超过一分钟。"走吧。"他跟同伴们说。

　　"……"袁战曾听说过，外围雇员非发薪日，除非公司召唤不得来到总部。

　　据说以前每次发薪日公司都如临大敌，毕竟短时间聚集太多雇员，总是会惹出些事情。比如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或者走亲访友，或者追求示爱，又或者聚众闹事要求增加利益之类。

　　自从裴双来到公司，这些情况完全改善。

　　它们绝不敢多呆，恨不得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自然也不敢惹麻烦。聚众闹事？这么多一块儿，吸引裴双来清理干净的可能性大大上升，谁敢没事找事儿。

　　这样挺好，不然一堆缠着孟衍要跟他玩。

　　袁战拍拍孟衍挂在自己肩膀的屁股，跟着裴双去停车场。

　　……

　　"从明天起，你回学校好好读书。"

　　翟冬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正给母亲添饭，饭勺还插在电饭煲里，脸上还带着笑意。母亲刚刚提及外界对他这段时间所作所为的夸奖，很是为出息的儿子骄傲一番。

　　"老公？"女主人对丈夫的决定非常意外。

　　"爸。"恼怒撕裂俊秀的容颜露出狰狞的一面，但转瞬间恢复如初，快的连他的父母只感觉周身一冷，反应过来时只见到优秀儿子平静的面庞。"我听爸的，不过不是现在，要过段时间。爸爸你才出院，医生说要静养。而公司里的事务我要交接，也需要一段时间。等我交接完毕，爸爸恢复健康，正正好。"

　　接过儿子递来的饭碗，翟母赞同道。"冬彦说的没错。你身体才刚刚好，要多休息，先别管公司。再说儿子比你强多了，他接手公司时乱七八糟，现在井井有条。几个新项目是他亲自拉来的，交接需要时间。"

　　"一周。"翟父沉默片刻，给出最终期限。"一周后你回学校。"

　　"嗯。"太仓促，时间太短！

　　眼睛闪过不满和无奈，可说话人是自己的父亲，翟冬彦勉强答应。顿了顿，还是问道。"我新的职务是什么？"这段时间他代替父亲的位置，既然父亲回到公司，他就需要新的职务确定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当然是研发部，以前耗费公司资源却毫无成果，这段时间全靠儿子的奇思妙想才做出成绩。看在老李这么多年的份上，让他做副部长，腾出位置给将来掌管公司的冬彦，也没人敢说什么。"翟母兴致勃勃的分析。

　　"冬彦大学还没毕业，又要读书又要兼顾公司，对他负担过重。"

　　"那就留着老李坐部长位置，冬彦做副部长，这样学业公司同时兼着也不会太辛苦。"

　　翟冬彦笑，母亲的话正合他意。无论是部长还是副部长，掌控研发部，他就能做很多事情影响整个公司。

　　翟父看了眼儿子，没有说话。

　　了解丈夫的翟母立刻知道丈夫并不同意儿子进入研发部，那么……"业务部也不错。韩伟是老朋友了，能力也强。虽然没有部长的职务，但进入业务部，韩伟会悉心教导，责任和工作负担也不重，冬彦也有更多时间念书。"

　　直接跟韩伟对上吗？虽然比他原本计划的要早，但也没关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翟冬彦在心里算计，早点把蛀虫挖出来对公司早好。

　　"不。公司暂时不需要冬彦管，等他大学毕业后再说。"

　　"老公？！"

　　"爸？！"

　　完全出乎意料的决定让翟母和翟冬彦全部震惊。

　　"爸，公司迟早是要我接手，我越早接触越好。我保证学业和公司能够兼顾，请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自己。"距离毕业还有一两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一切又会回到上一世的状况。而且他锋芒已露，韩伟和黄博一直想把他赶出公司，他苦苦挨着直到最近才把他们完全打趴下。如果爸爸不再让他插手公司，他重生以来所做的一切全部前功尽弃。

　　"是的，既然要接手公司，早点站稳脚跟比较好。"翟母支持儿子，很不满丈夫的决定。

　　"冬彦不一定要接手公司，他的人生还有很多选择。至于公司将来交给谁，先等他大学毕业再说。"

　　"老公？！你是什么意思？"

　　"爸！"翟冬彦吼出声，气的胸膛随着呼吸鼓动，他眼睛充血，脸色发青。"为什么？！"翟冬彦愤怒到了极点，重生以来他料敌先机、运筹帷幄，最初看不起他、对他没信心、虚以委蛇的人，无论敌我，在一段时间后都不得不承认小瞧了他，认为他翟冬彦跟以前的他完全是天差地别！

　　翟冬彦原以为已经完全改善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却没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质疑能力？！

　　"不论主观还是客观原因，在不需要伪装和防备的父母和年泽面前，我保留了上一世部分的我，也免得脾性变化太大让爸妈起疑。虽然这段时间我做了不少事，但他也只是知道大概，很多细节被我吩咐隐瞒他。可能觉得我变得出息，但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未重生前的样子，现在只是改善，仍然不能托付大事。再说，爸对韩伟和黄博还抱有希望，觉得他们能够迷途知返，不赞同我赶尽杀绝。这两条两相结合，爸的决定不难理解。"

　　到底不是重生前意气用事又愚蠢懦弱的他，翟冬彦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来自父亲的阻碍大大超出他的预料才会控制不住情绪，但很快恢复清醒。他爸妈不知道形势的严峻，只有他知道，更由不得自己受情绪控制。

　　"爸，我知道你还是担心我能力不足，不能胜任。不如这样，先不安排我的职位，让我跟在您的身边。我跟您打个赌，一个月内我达不到您的要求，我乖乖回学校读书；如果我能证明我的能力，我希望我能自己决定职务。"

　　不像前世，他被迫接手公司时父母双亡，不管下面是否打折扣或者阳奉阴违，明面上他是公司最大的掌权者。

　　重生后，因翟父生病他也是被人推上台前，但他早有准备，更是以强硬手段压制公司内不和谐的声音，对公司的掌控力度更甚前世。

　　但翟父病好，救火员就该另谋去处，虽然是亲子，翟冬彦在公司的位置就变得异常尴尬。

　　重生以来，翟冬彦第一次退让，没办法，是父亲。

　　按道理说，翟冬彦的提议非常好，翟父应该满口答应。

　　翟父的确没有片刻迟疑和思索，立刻给出回答。"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爸？！"翟父的拒绝让翟冬彦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双手撑住餐桌才不至于跌坐。

　　他不再思索为什么，也不需要思考为什么。

　　他只知道，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做出什么决定，一旦露出现在这般表情和态度，就不容任何改变。

　　翟冬彦忽然明白重生以来自己最大的漏洞--实现他设想的最大阻碍，不是居心叵测的韩伟和黄博，不是愚蠢只知拖后腿的董事和亲戚，不是虎视眈眈的李家，而是从未赞同过他的父亲。

　　"你将如何选择？"

　　在仅仅离翟家三人十步远的地方，柳指拾靠在翟家餐厅墙上近距离围观了这场家庭纷争，喃喃自语。

　　透明的披风将他从头到尾包裹在里面，凭这件吸光不反射的特殊材质披风，他和乾组三人虽然都在餐厅里，但别人的视网膜里无法将他们的身影成型，所以"看不见。"

　　与袁战和裴双不同，孟衍没穿透明披风，只是被袁战在头顶上扎了个特别难看的朝天小辫。发绳上的小方块有改变磁场的作用，对本身磁场不同于常人的梦魇者而言，只需要这个装置就能扭曲周身的磁场，达到透明披风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