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花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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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冬至刚过。
长安城被浓浓的白雪覆盖，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连最热闹的街巷也只有卖面食的小铺有着零星的客人，吃了冒着热气的面条。
八重雪的莽磷虎头鞋踩在积雪上吱吱作响，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雪又下了起来，轻轻的飘落，下得并不大，但是雪花大片得能清晰地看清楚每一朵雪花上剔透的花纹。
轻轻地呵一口气，热气马上凝成一阵青烟飘散开去了。八重雪皱了皱眉，出来的时候因为嫌麻烦没有带伞，这下可好，这雪看起来一下子不会停，顶是要落得一头一身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八重雪还是维持着他一贯的步速走向水精阁。
自从上次买下了那诡异的玲珑塔后就一直没有时间来过，虽然这样粗鄙的小店他并没什么非去不可理由，但是当他看到那翠色的玲珑塔的时候，就总觉得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来这里一样。
在水精阁的门前抖掉了肩上的雪花，八重雪踏了进去。
水精阁里——没人？
八重雪站在前厅，愣了一下。
大敞的店门，随意放置的古玩，店主居然不在？
“安碧城。”八重雪唤了一声，很自然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然而没人回应他。
身上残留的雪因为室内的温暖沾湿八重雪的外袍，慢慢地渗进里衣。
深入骨髓的凉。
就在八重雪因为这阵透心的冷而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配刀的时候，内室的绣着火凤挑金掩帘被微微吹开。那风是暖的。
挑开掩帘，那是水精阁待客的内堂。
几乎是一走进去，就是满室的暖流扑面而来，将八重雪整个人包裹起来。所有的寒意刹那间给驱散开去。
（二）
浓重的金色器具和绛红的家具熏染出奢靡的气息，深紫色的袍摆从软塌上铺洒下来，叠据在金红的地毯上，像一朵开到了盛极的紫色牡丹。
安碧城斜躺在软塌上，紫色的衣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脸深陷在层层叠叠的锦袍里，砂金的长发顺延着轨迹滑落。呼吸舒缓的一起一伏，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
丢下店面睡着了？
八重雪愕然看着熟睡的安碧城，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是现在就马上离开，还是强行腰醒他指责他怠慢了客人？
似乎都不妥……
但是要他在这里等着安碧城自己醒来这个是更加的不可能的事情。拧着秀气的眉，靠近安碧城，八重雪就用一种把拳头砸上他的脸的冲动。
“……安碧——”就在如白玉般的青葱指要触碰到安碧城的肩膀的时候，八重雪脚底一滑就扑上了前去。
是？是什么！？
莽磷虎头鞋踩到了安碧城深紫色绣了春兰的袍裾上，在层叠的绵软锦缎下竟然覆盖着一只小小的鼻烟壶？
在八重雪扑倒前的一刹那，鼻烟壶从安碧城的袍裾下滚了出来。靠着武人特有的身手，灵巧的侧身转腰，但是就在鼻烟壶印入眼帘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安碧城的身上扑来，像巨大的网一样将八重雪钳制住了。
惊异地一闪神，人已经不可避免地要撞上正在熟睡的安碧城。
在透过雕花窗的雪色封纸后，射进里屋的银灰色光束的影射下，安碧城砂金色的长发柔软地折射出不同层次深浅不一的色泽。然后比中原人的轮廓脸形稍微深邃一点，却显得更加妖媚摄人的脸就在八重雪的瞳孔里被物理性地逐渐放大。像是一点一点吸附一样，八重雪觉得时间变得异常的缓慢，明明是来不及闪躲，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点一点地从眼睛里深渗进脑子里一样。
然后是柔软的触觉，密合地贴在了一起。
彼此的呼吸，紊乱和平和，交叠后，醉人的兰香将所有的东西都淹没了。
猛然睁大的黑色眼瞳，突然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翡翠眼目——半阖着带着丝丝狡黠的笑意。
（三）
但是转眼间，明明相距咫尺的人却涣然消失不见，视线所及之处全然是大片大片的花海。花粉草籽纷纷扬扬地飞散着，无数的粉蝶草萤在空中轻点。阳光散落的温度暖得让人不由得升起浓浓的睡意。
分明就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但是冬至刚过，大雪分落的浓冬里哪里来的春色？
眯着眼，遥望漫无天际的草甸，突然眼角触及一片靛蓝的衣角。
“呀呀，雪大人总是很容易打破结界呢。”躺在草从中假寐的坐了起来，一些碎草沾在他的发稍上显得有点滑稽。
“安碧城。”八重雪隐隐有丝丝的怒意，“你不要告诉我这个又是一个所谓的梦！”
白色锦缎上印染绣制出大片大片靛蓝色的图案，美丽的质朴又高贵的蓝色像最好的青花瓷上的蓝釉一样。
安碧城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站了起来朝八重雪靠了过去，“雪大人也来看看着美丽的景色吧，隆冬里这难得的对春天的期盼。”
“不要给我东扯西拉的，我可没有兴趣玩猜字谜。”摔开安碧城的手，八重雪高傲地抬起头，以命令的语气对安碧城说道。“马上让我回到原来的地方。”
“好啊。”安碧城突然弯起了眼眉，手腕饶过八重雪的护甲，抓住了他纤细的手肘。
突然气血受阻，八重雪想也不想就握去腰间配刀的刀柄撞向安碧城胸前的三井穴。明明就在眼前笑得不怀好意的人却突然消失了。然后猛然出现在八重雪的后背，八重雪的眼帘里还残留了安碧城的影象。
“你是什么人！？”八重雪突然惊觉这个人并不是安碧城，正确来说他的身上根本不是人的气息。在这样温暖的环境里，他的整个人都是凉的，像没有温度的瓷器。
“我？我是安碧城呐。”笑得诡异的金发男人喷出凉凉的气，贴着八重雪的颈侧缓缓地用唇印过去。
——
“冒充别人的时候等于失去自我呢。”突然从另外的地方传来安碧城的声音。
然后一柄扇子从八重雪的右边伸了过来，然后敲在了他身后的人的肩上。
安碧城有两个？！
（四）
感觉背后的人一松开了钳制，八重雪立马旋身退开两人三丈远，右手按住配刀，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白袍上印着美丽的天青色花纹的是钳制住他的安碧城；穿着深紫色长袍，手执羽扇的刚才出现的安碧城。
两个安碧城都戴着狡黠的笑。
“都被人拆穿了，还维持的假像是愚蠢的行为呢。青衍。”紫衣少年歪着头，用羽扇支住了下巴。
话语刚落，穿着天青花纹白袍的安碧城，便从脚下升起一股青烟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当烟雾退散后，原本的人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白瓷般的皮肤，水蓝色的双目，天青色长发没有束发披散在脑后，一脸无辜地看着安碧城。
“呐呐，是那边那个漂亮的大哥说要马上回去我才想帮他一下的，也不用那么凶嘛。”
“青衍。”安碧城对着男孩笑得眼眉弯弯，“然后你想说乘机吃掉他的生气也只是顺便罗。既然你这么饥渴的话，我会马上帮你找一位生气充足的主人的。”黑色的羽扇轻轻一挥，带出一点天青色的幽冷之意。
“你这个奸商！！！太卑鄙了！！！居然威胁我！！”青衍指安碧城的鼻子大叫。然而明显地不甘愿却突然像被强制中断一样，忽然消失在空气中。
——和这些非人族类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安碧城在心中暗暗叹到。
“解释。”八重雪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安碧城，“我要解释。”
“……”安碧城摸摸鼻子，看着八重雪毫不隐掩的眼神，然后不自然地撇开眼睛，“咳咳……今天天气很冷嘛……”
“然后？”八重雪挑眉。
“然后鄙人比较怕冷，所以嘛想找个暖点的地方避避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突然闯进来的家伙，现在却偏偏成了质问他的人，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然后刚好店主就把我找到了！还强迫我打开结界连通水精阁的内堂，我为此消耗了好多法力啊！结果他小气得连一点生气都不分给我！！！”空中传来青衍忿忿不平的声音。
安碧城不满被打断，拧起眉毛的样子让人有丝丝的惧意。
“相信雪大人也看见那只青花的鼻烟壶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年代久远的珍贵古玩，但是制作的陶泥是云南远运而来的。用带了那边的灵气的灵土烧成了这只壶子，恰好和我这小店的五行合了路缘。毕竟奇妙的事情在这长安城里也不为甚少的。”
“我怎么到是觉得，所有的怪谈都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八重雪缓缓往身后的一块巨石靠了上去，瞳孔像猫儿一样微微收紧。
“呀呀，大人过奖了。鄙店专卖写古玩珠宝的，古风的东西总是有不少的故事的。”
八重雪狠狠地瞪了转移了话题的安碧城，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空气中带着微微潮湿的青草香味，暖暖的气流侵袭四肢百骸。这样的温暖和长安冷烈的冬天相比，难怪安碧城这刁滑的奸商会不愿意回到现实之中。
但是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地方，让身为武官的八重雪却显得处处不自在。若是让朝堂上那帮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头们看到此时的景色，必定是要做诗五百，书令三千了。
“我并不喜欢你每次每次带给我的惊喜呢，安碧城。”八重雪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腰间的配刀上，“我想是时候回到现实了吧。”
“难得美境，大人却不欣赏，真是可惜了。要知道九世子和皇甫中郎大人可是对这里的景色留恋往返的啊。”
“怎么能拿一个无所事事的呆子，一个只重女色白痴和我相提并论！”八重雪的眼睛里此时闪烁着明显是蔑视的光，“废话少说，我命令你马上带我回去水精阁。”[凉鞋和端华的FANS不要打我= =||||纯粹剧情需要SA~]
“呵呵。”安碧城低低地笑了一声，便向八重雪走了过去，朝八重雪伸出了手，“请这边来吧，雪大人。”
（五）
疑惑地伸出手，八重雪握住了安碧城纤细的指。虽然是一介市商，但是安碧城的手却出奇地有力气，一拉便将八重雪拉近了身。
“你做什么！？”八重雪喝道。完全不熟悉和人如此地靠近，一只手被握住，几乎是头顶头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清安碧城翠绿色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当然是回去啦。”安碧城狡猾地笑着，眼睛拉成一个弯弯的弧度，“雪大人是怎么进来的，出去的时候也得照着原样才能出去呢。”
“什么？！”八重雪瞪大眼睛的时候，安碧城的脸已经靠了过来，带着如春潮般温润的气息。
“就是照、原、样、出、去~”安碧城一字一句地说着。
粉晶石般淡雅色泽的唇缓缓阖启着，缓缓地靠近，瞬间让八重雪屏住了呼吸。柔软的触觉贴上的时候，八重雪撇开了一向无畏的目光，轻轻地合上了眼。
“呐呐，雪大人可不能闭上眼睛啊。”安碧城埋怨道，“大人进来的时候可是睁着眼睛的啊，闭上眼睛的话可是我们两个都出不去了。”
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是安碧城却没有离开八重雪的唇角。
阖启，摩擦。像带了突突的电流一样，让八重雪觉得麻痒难耐。
“要睁眼是吧！”八重雪一把推开安碧城，用衣袖狠擦了嘴唇一下，想抹去那真痒麻的感觉，却无意让嘴唇变得通红诱人，微微肿胀。
“大人不要不乐意呀，毕竟大人以这样的方式闯进来可不是鄙人的错啊。”安碧城无奈地摊手。
阳光射下来的几屡光束照得人有点头晕目眩。
“你闭嘴！”八重雪整了整弄乱了的衣领，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定定地盯住了安碧城好一会儿，然后几步跨上前去，喝道：“你闭上眼睛！我自己来！”
然后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按住了安碧城的肩膀，眼睛瞪得浑圆地吻了上去。
然后——
斗转星移，所有的景色像风沙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散开去，消失在水精阁的掩帘后。
（六）
八重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感觉到嘴角生痛，些许是最开始撞上的时候磕到了牙齿。然后是砂金色的发丝闪入眼帘，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整个人是趴在安碧城的身上的。猩红色的官袍和安碧城艳紫的袍裾交叠在一起。
几乎是迅速地推开身下的人，却因为慌乱而跌坐在了一边。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及安碧城抬眼的迅速。八重雪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安碧城——那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一样的表情。
可恶的笑容！
“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啦，但是雪大人这样趁着人家睡着的时候偷吻，人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啦，总觉得吃大亏了呀。”安碧城眨着水润的绿色眼睛看着八重雪。
“哼。我看你是赚到了吧，奸商。”八重雪瞪了他一眼，脸不由得地微微发烫：“这是意外！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会去偷吻并不怎么样的人！”
“恩恩。雪大人的话真是伤人啊。”安碧城拍了拍胸襟前沾染了些许尘埃的皮裘，抬起的绿色双瞳妖冶摄人，“……不过我不否认自己是赚到了呢，既然是这样的话，大人就不妨再给鄙人赚点利息吧。就当是鄙人已经拜倒到在雪大人的美貌之下的——一点点奖励？”
安碧城低低地笑着靠了过去，八重雪并没有闪开，漆黑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在安碧城吻上他的时候撇到了一边，然后眼角扫到了那个青花鼻烟壶，天青色的纹路闪出隐隐的蓝光。八重雪下意识地扯住了垂落在地上帘帐，金红的挂纱便青青轻轻地盖了上去，室内一片春红……
《长安幻夜同人之青花瓷》——完
2008-1-8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花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