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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永远都会有那么个公司。

      很难描述Cheerleader纵身跃下那一瞬间的思绪纷乱,他对Peter说一个新的世界将会到来时尚且沉浸在放过Doyle的奇妙感觉中,随即他看见了,女孩在深色的夜幕中落下,金发的闪耀划开了黑暗,他的Claire Bear。

      后来回忆的时候,他想他只是饿了。

      如今世界各地都有满怀热情与期待的年轻人向世人公开他们的能力,被公司轻易发现,标记,监控,有条不紊。人们最初是好奇,然后质疑,最后是剑拔弩张的不信任。所有的人都要接受基因检测,像是超市的包装袋一样被贴上标签,仿佛Suresh设计的程序只是个笑话。

      他将手揣在兜里,旁观这一切,直到Bennet找到了他。

      这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中央公园事件之后,Peter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搭档,那小子的能力还在抽风,一次只能复制一种——这对他有好处,无节制地复制别人的能力只会导致失控——因此就将他当成了超能力自动贩卖机,不,比那还糟,至少自动贩卖机是需要投币的。

      “现在你升级成贩卖机了。”几枚硬币被塞进了他的口袋,他抬起头,对方毫无杂质的纯净笑容在阳光下那般耀眼。

      鉴于那小子就算可以复制多种能力,同一时间也只能用出一种,那么只要他跟在身边,复制能力恢复与否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现在他们可以开彼此的玩笑,可以形影不离,仿佛Nathan的伤痕从不存在,但他知道那不是事实。他也清楚,真正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并不是鲜血与伤痛。

      Peter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可以目睹灾难发生却袖手旁观,而他也无法理解Peter为什么像不要命了似的执着于救人——确实是不要命了,如果他选择复制再生能力,那么他将永生不死,每次切换能力都意味着他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你怎么能如此残忍?”说话的时候Peter正在徒劳无助地给面前支离破碎的躯体止血,“你明明有能力……你也愿意帮助人,做点什么,Sylar,做点什么!”

      “他没救了。去帮助别人吧。”欣赏着濒死之人眼中的绝望,移开视线时却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失望仿佛玻璃碎片扎入了他的内心,疼痛,他分不清是自己的哪部分受了伤,Nathan的,或者Sylar的。

      或者二者都是。

      “你在玩火。”Bennet的声调是意味深长的平静,对面是懊恼不已的Peter,病患和家属在玻璃墙外拍打着、叫嚷着,他缩在温暖的外套里,啜饮着热咖啡,失血过多的晕眩缓缓散去。

      “是啊,很有趣。”他勾起一个微笑,朝Bennet举杯,猜测那个恋女症患者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立刻打电话警告Claire不要滥用能力的冲动。

      当他将自己的血注射到垂死者的体内后,几秒钟之内,那个即将蒙主感召的家伙就活蹦乱跳地满医院宣扬这里发生的奇迹了。连Peter都拦不住,如果有瞬间复原的机会,谁愿意在病床上多躺几天?最后还是Peter让他假装晕倒,才将他从那群如狼似虎的病患中拖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对面的人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嗫嚅着,“我只是一时冲动……那个人就要在我眼前死去,我太心急了,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愿意行善,这无关乎代价。放过Doyle时的感觉来自于新鲜的体验,他从来没试过出于人道的关怀而放弃杀人,新的感觉总是让他觉得美妙,包括死亡。然而次数多了,也就厌倦了。

      “我们需要Sylar回来。”安抚好了几乎被愧疚谋杀的Peter,Bennet才对他提起找他的真正目的。

      公司的宗旨是保护拥有能力的人,保护这个群体,虽然实现的方式比较惹人争议,但它的创立者确实不是以权谋私的类型。在外界与能力者的接触中,公司尽量将能力者伪装成无害的样子,仿佛政府要做的事情就像开放枪械管制一样轻松。

      然而不是所有人的能力都那么无害,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无害的方式去展示自己的能力。他们强大,难以约束,公司人手有限,不能总跟在这群人后面替他们善后,他们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使得双方能够通力合作。

      “没兴趣。”他将空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够对抗那种可怕的饥渴感仅仅是因为餍足,没有任何高尚的理由。对他而言超能力是一幅巨大的拼图,如果他已经拿到了许多A区的碎片,那么多拿一个P区的只会让他困惑。收集超能力需要一定的顺序,将一些碎片拼起来,然后再去找其他的,才不至于迷失。

      但是Bennet并不是那种尊重他人意愿的人。

      事发的时候他才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将Bennet切了。答案是不言自喻的,空城里的五年可以让Peter原谅他杀掉Nathan的罪过,那么八年的时间为什么不能让他原谅Bennet对他做过的一切?哪怕Bennet将他逼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杀手,哪怕Bennet一次次地试图谋杀他,哪怕Bennet是策划让Nathan的人格占据他躯体的幕后主使之一。

      空城的八年,对于外界而言不过是八个小时。外人无法理解,他们只能将Peter的宽恕归结为心软和宽宏大量,将他的改邪归正判断为精神病发作。

      “为什么?”Peter问的时候是愤怒到极致的平静。他不用切开也知道那个天真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被欺骗、被迷惑,错误地相信一个本质上已经彻底没救的人竟然还有着被拯救的可能。

      玩弄着手中的紫蓝色火焰,他啜饮一口给自己泡的柚子茶,犯罪现场没有咖啡豆,他只能凑合了。

      控制火焰、冰霜的能力就像飞行能力一样稀松平常,并没有让他出手猎取的价值,而且这种能力想要进化也不容易。如果不是Bennet逼迫那个不幸的家伙跑到他面前自寻死路,他才没有无所事事到找这种人的麻烦。

      “找回点自我罢了。”

      热腾腾的茶水瞬间冻结,他叹了口气,白雾在面前凝滞,Tracy的能力,Peter倒还算有点脑子,虽然他有自愈能力,被冰冻了也只能保证不死而已,照样得束手就擒。可惜,Bennet并没有告诉Peter他的新能力。

      “不,我只要冻住你一秒钟就够了。”等他用火焰化掉身上的冰霜时,Peter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蓝白色的闪电顺着还没被蒸发完的水汽笼罩全身,让他不由得吃痛地大吼起来。

      麻痹的肢体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摔落在地,又被Peter拽着领子拎了起来。别看Petrelli家的幼子生得瘦弱,力气却是惊人,凶狠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毫不留情,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对方压在身下痛殴了。

      “这次没有钉枪让你玩了。”吐掉口中的血沫,他朝Peter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发现自己竟然在回忆钉子扎入关节缝隙的快感,看来确实是病的不轻。

      “没关系,还有别的。”打斗中遭到破坏的家具碎片漂浮起来,像标枪一样直射而来,将他死死钉在墙上。被自己的能力困住,还真是……令人着迷的体验啊。

      “为什么要杀人?”错觉么?他竟然觉得那孩子看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期冀。

      “找点乐子而已。”勉强在对方卡住他脖子的手下挤出一句话,却见Peter骤然眼神转厉。

      “撒谎!”

      “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能力好用吧?我从一位叫做SueLanders的女孩身上拿到的,那一天刚好是她的生日,我猜她并不喜欢我送给她的礼物。”

      “告诉我!”

      他能说些什么呢?Bennet希望用Sylar的名号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超能力人士,尤其是那些拥有危险能力的人。他们试图将他塑造成一个渴求力量的疯子,超能力猎手,那些打算暴露自己能力的人都要好好思考下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引来Sylar的追猎。

      现在普通人和超能力者的关系正处于一种胶着的暧昧。普通人对超能力者的恐惧并没有公司预期的那么大,因为大部分人的能力只有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才会造成破坏,主动展现自己能力的效果通常让人觉得他们只是一群会变戏法的魔术师。甚至有些年轻人觉得这样的把戏很酷,对超能力者很是崇拜。

      实际上这只是舆论导向的作用。公司担心的也是这个,如果有心人故意夸大超能力者的破坏力,并由此衍生出一些阴谋论调,形势将会完全逆转。

      因此一些效果特殊的超能力是不能被大众得知的,比如变形、幻觉制造、支配个体,不幸的是似乎这样的能力都在他身上。从好的角度来讲,公司不会将他的真实能力出卖给政府,因为那样的后果将是难以预料的。

      这些都是Peter不需要懂得的,世故的人是Nathan,Peter只要永远纯真,充当Nathan的良知就可以了。

      他只能沉默,转身逃离。

      而Bennet对他的利用,虽然不至于让他想把Claire的好爸爸杀掉,但利息还是要收的。他像去超市采购一样从新公司里抱走一大箱资料去了Emma家里,那个蠢女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说话,既不用担心她暴露自己的行踪,也不用忍受同居伙伴可能的聒噪,更妙的是把她搞上床连半天时间都不用。

      如果说每个超能力者都有一个天命,那么他的命运或许就是完成那幅存在于人类基因中的拼图。进化是一个自然选择的过程,物种为了适应新的环境,会产生不同性状的变异,最终只有那些合适的变异个体被保留下来。现在的超能力者还处在这场进化的初期,他们的内心有着对抗环境的意志力量,但每个人对自己的困境有着不同的认知,也就导致了他们的能力各不相同。

      按照公司的说法,他最初是所谓的双重能力者,拥有理解世界运作规律和学习他人超能力的两种能力,其中后者遗传自他的生父,一个猎手,捕捉猎物,将其制成标本收集起来。支配着生父的力量根源是贪欲,收集纪念品的行为只能带来虚荣的满足,并不能通往进化的顶端。完成人类进化的使命,是独属于他的天命。

      Emma的生活习惯对他而言就是一团乱麻,与他所喜爱的井然有序完全相悖,因此当Emma的男朋友Peter及时追杀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过多留恋就离开了那里。

      然后他去了Danko的家,简单,干净,却又无法定位,正如Danko本人。对于Danko的死,他有些遗憾,尽管在很多人看来,Danko是个难以接近的人,于他却是个难得的好搭档。他独来独往习惯了,偶尔跟人合作也多半是Bennet那样的居心叵测之徒,提防还来不及,自然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但和Danko在一起是不同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他们都是Shape-Shifter。Danko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出于安全的考虑,他则是因为摇摆不定,不像Danko那样,RolePaly只是一层伪装,他是真心想成为某种他所不是的人。Danko看出了这一点,却不理解背后的原因,他们或许可以成为好的拍档,但不能成为知心朋友。

      那是他的游戏。他选择扮演某个人,去体验另一种人生,借此判断那是否是他会追求的。最终他会发现所有人的人生都不是他想要的,因为他们都不是他,但他还是会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GabrielGray或者Sylar,究竟是什么样的。Danko帮他定位了自己,后来他变成Nathan却还能找回自己,其中有值得感激Danko的地方。

      Danko死了,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过往的记忆。不想承认当时放过Danko,是因为自己下不了手,但他不是个能欺骗自己的人。也许Sylar并不像档案中记载的那么冷血,他太心慈手软了,甚至在生父将谋杀说得理所当然云淡风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质问对方的道德底线。

      可悲的孤独,如果Danko还在,一定会这么嘲笑他,然后劝他去找个女人,让自己有个地方可以停泊,可以作为无处可去时的最后归宿,才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的生命中有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一个爱他的,一个他爱的,两个都死在他的手上。他还记得Elle了无生气的尸体像个坏掉的芭比娃娃一样躺在他面前的模样,冰冷的肌肤无法回应他的抚摸,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像热恋的爱侣一样结合,而在Gabriel的记忆中,Elle永远是那个告诉他他还可以被拯救的天使,是上帝留给他的最后救赎。

      然而他选择了真相,那条荆棘遍布的地狱之路。

      Peter说在一个不会被实现的未来里,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没有拿到SueLanders的测谎能力,始终认为自己是Petrelli家的另一个子嗣。他和Claire结婚了,他们有一个儿子叫做Noah,而真正的NoahBennet不知所踪。Peter和Nathan一家决裂了,仅存的愿意帮助他的亲人,就是他,Sylar。

      他不知道哪种未来更好一些,是痛苦但清醒着,过着孤独且悲哀的人生,还是无知但幸福着,拥有一个让他的内心获得平静的家庭。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很多让他后悔的事,但并不包括夺取测谎能力。

      路过婴儿用品店的时候他忍不住进去买了一些小衣服,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过上那样的生活了,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去幻想,另一个未来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Petrelli和Bennet两个家庭都令他向往,尽管Peter和Claire似乎经常因为父母的过度关爱而烦恼,但那样的生活对于自己而言依然是莫大的幸福。

      陷入对未来的迷恋的结果就是他不得不假扮成快递送货员,将不该买的东西送到Parkman家里去。

      “不好意思,我们见过么?”抱着小Matty的Parkman夫人在收货单上签字时有些迷惑地问道。“你看上去有些面熟。”

      他是应该感慨Parkman的老婆确实是出轨的料子,还是记忆太好?

      或许他该告诉Parkman,解决婚姻问题的最佳方式是在床上跟老婆来一场热情如火的欢爱。脑补了一下那个胖子警察被他的忠告气得跳脚的样子,他又想起了那段被迫居住在Parkman脑海里的日子。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人生可以如此无聊、如此庸俗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Parkman是个过去想要滥用职权现在经常滥用职权的无能警察,连一个低智商的侦探晋升考试都要考三次,竟然还因为读心术而进过FBI。如果FBI都是这种货色的话,他应该认真考虑下要不要去那里混口饭吃,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快速晋升。至于Parkman的老婆,叫做Janice还是什么的,虚荣的女人,喜欢男人围着她打转,却找了个平庸的小警察过着不咸不淡的婚姻生活。

      倒是他们的儿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他暂时不打算将这种能力弄到手,和他的原始能力、Peter的移情模仿能力一样,小Matty的强制开启能力可以对其他超能力起作用。他不确定这类能力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时会不会有什么冲突。

      从Parkman家离开后,他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我以为你在巴尔的摩工作。”

      “我自己申请调来纽约的,因为对你的案子感兴趣。”Gibson医生望着他的眼神还是像过去一样坚定,充满信念。“这么说,你的记忆找回来了?”

      他没想到Gibson会一直坚信他并没有杀人。他的案件基本上已经盖棺定论了,除了一个平凡无奇的钟表匠竟然可以轻易逃脱警方的追捕并且这么长时间都没露出丝毫马脚让人有些奇怪之外,这个案子可以说是乏善可陈。警方并没有将布鲁克林案件与他以Sylar的名义犯下的连环杀人案联系在一起,毕竟在犯罪手法上有很大的区别,上面对他的案件也没有什么表态,他有理由认为FBI的探员并不乐意地方警察插手他的案子。

      “现在我明白了,你是个超能力者,对吗?最近我们碰到了很多起这样的案子,超能力失控,误伤他人,但又找不到证据来判断是过失伤人还是故意伤人。”Gibson表现得相当无奈。“他们中的大部分看上去都很无辜,某种程度上他们自己也是受害者,毕竟不是他们自愿选择了超能力。”

      “你相信我?相信我是无辜的?”当时他失忆了,Gibson也清楚这一点,他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么全然无知。

      “难道你是故意的么?”像上次一样,Gibson开车,他则坐在后座上,心理师借助后视镜递给他一个白眼,“我查了你的过去,清白得好像一只羔羊,你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你不理解我们的能力是怎么回事。”他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象轻声说道。

      大多数超能力者并不像他们所声称的那么无辜。他们说自己只是一时失控,并不是真的想杀人,他们错了。超能力是内心深处向现实世界的投影,如果他们连1%的杀人念头都没有,那么他们就不会拥有伤害别人的能力,像是他的Claire就没有继承母亲家族的控火能力。

      他们只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丛林法则是适者生存,进化只有在生物面临灭绝危机的时候才会格外鲜明地显现出来,用进废退,曾经的人类或许也拥有过超能,但外界环境并没有那么苛刻的时候,这些能力就退化了。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使得人类退化的原因在于人类用技术武装自己,又用制度团结族群以凝聚成更强大的力量,借助外力人类适应了环境,因此不需要基因上的进化。而如今人类被迫找回祖先的能力,却依然是因为技术与制度。

      工业化改变了整个人类社会。从前是人操纵技术,技术为人服务,如今却是反过来了。技术超出了人的掌控,渐渐凌驾于人的意志之上。过去人将自己的欲望规则化,从而建立制度,现在的制度却变成了束缚人的枷锁。在这种环境下,人不得不异化自己,扭曲自己的欲望,按照制度的要求塑造自己的思想,从而去适应日益恶化的环境。而这种行为的本质,就是抹杀自己。

      超能力作为一种进化的结果,实际上是在打破技术与制度建立的牢笼。然而被束缚的太久,人就成了制度的奴隶,当他们被准许脱离奴籍的时候,他们不是感激,不是欣喜,而是惶恐。害怕真实的自己,害怕意愿的自由表达,他们将自我视为突然闯入井井有条的花园的怪物,与周遭的秩序如此的格格不入。

      他早已不是那个会为外界的声音而摇摆不定的Gabriel了,不是那个懦弱的、只懂得听从安排的钟表匠,如果这个代价是谋杀世界上唯一爱他的那个人,他也心甘情愿。

      “OK,我不理解。你知道吗?佐治亚州有个叫Jeremy的男孩因为超能力失控杀人而被当地的警察残忍杀害,没有法官,没有辩护律师,没有陪审团,那些人就是这么行使司法权的。”Gibson用力咬着下唇,“这不是文明社会的方式,我理解这个。”

      “你要将我抓起来吗?”他突然问道。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做个笔录,如果能找到对你有利的证据就再好不过了。而且和超能力者带来的麻烦相比,你那只是个小案子,其他人不会多注意你的。”

      “为什么要帮我?”不安的情绪像雨水渗入布满缝隙的陶罐般浸透了他的内心,每一个人在看到他的真面目后不是畏惧他就是厌恶他,这一刻Gibson对他怀有希望,等她认识到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又会以怎样的眼神看待他?

      “我承诺过的。”

      “撒谎。”条件反射地作出判断,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在期待什么。“没关系,不用告诉我真话,我没兴趣。”

      “好吧。”握着方向盘的女人叹了口气,一踩油门,“是我让你自首的,但他们却那样对你……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只是想弥补我的错误,如果可以的话。”

      “不需要,你也看到了,我毫发无损。”

      Gibson犹豫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们到达警察局的时候那里正是一片混乱。“上午抓的那个小子差点逃了。”外围的一个警察匆匆交代一句就抽出枪冲了进去,似乎无意让Gibson插手此事。

      “把手放到脑后,然后蹲下,动作慢点!”拦住试图帮忙的Gibson,百倍听力开启,里面的情况清晰地传达至他的脑海。十二个人,其中一个是嫌犯,十一个心跳的频率过快,应该是紧张、畏惧的情绪,看来嫌犯的能力具有高杀伤性。身上没有携带武器,需要用手发动,很可能是类似他之前杀掉的那个火焰男那样的能量发散型能力而非像他这样的意念控物能力。

      这倒有趣了,既然之前警方已经制服了他,对他的能力类型也有所了解,又怎么会让他跑掉呢?

      悄无声息地跟在警察后面走进屋内,正打算一探究竟,却见被围之人不合时宜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Sylar!你是来救我的吗?”

      脚步一僵,前方的警察缓缓转过身来,狐疑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噢不,他真不喜欢这样。

      谨慎地举起双手打消警察的戒心,突然掌心一翻,对面的两扇玻璃窗骤然碎裂,站在旁边的三名警察惨叫着倒地。“快跑!”左手向下一切,其他警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扣动扳机,却被横在面前的门板挡住了所有的子弹。

      右手向外一推,将闻声而来的Gibson扔到安全的地方,集中精神,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在警察身后飘浮起来,被他像摆牌一样云成扇形分布,右手握拳蓄力,紧接着手掌一展,无数碎片像子弹般飞射而至,将剩下的警察尽数击倒,他才快速跑至床边纵身跃出。

      比他先一步逃出的Luke已经撬开了一辆车,将那个在主驾驶座上跃跃欲试的臭小子丢到旁边的位置上,一拍方向盘内侧借助电击强行启动,随手拽过侧面停着的警车拦住追兵,脚下一踩油门,这辆看上去还算新的车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急转,瞬间冲到了主干道上。

      “Wowwwwwwwwwwwwwww!太酷了!我是说这真是碉堡了!”副座的Luke像只猴子似的兴奋地上窜下跳,“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啊嗷~”

      “闭嘴。”耐心丧尽地用意念将那小子摁在窗户上,余光瞄到对方像鲇鱼一样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他的控制,他就不由得心底一阵火大,好吧,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在知道了他是谁后既不害怕也不仇视他反而像打了药一样抽风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向来行事隐秘,虽然手里至少有上百条人命,但对于大部分追查他的警察而言,他只是VirginiaGray案的在逃嫌犯而已,一个人畜无害的钟表匠,连跟在他身后追踪了十几个州的FBI探员都无法将他与GabrielGray联系起来。现在可好了,他在警方那边的卷宗肯定要多出满满一大箱。

      “我们去哪里?”由于他的走神而被释放的Luke巴巴地盯着他,看上去好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同样无家可归的他还真没不知道该开向哪里。“先甩掉后面那群再说。”他现在几乎是凭直觉在纽约车辆密集的主干道上飙出了一百五十公里的高速,而半个城的警车似乎都在朝这里围拢。

      “红灯!”Luke突然指着前方尖叫道。

      方向盘一打,半边车身挤上了人行道,路人惊恐地四散逃开,但还不够,他没有把握完好无损地从前面川流的车队中横穿而过。

      “系上安全带。”他的嗓子有些发干,攥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专注地望向前方,身体的潜能在危险的刺激下被开启到最大,世界从未如此清晰,他甚至可以听清楚每一个发动机的轰鸣、轮胎与地面的摩擦随着速度的变化而发出不同频率的声响、追击他们的警察越来越快的心跳……仿佛他站在遥远的高处俯瞰渺小的人类及他们的造物铺排在地面,有条不紊地聆听着这个巨大的机器所有的齿轮彼此衔接,精准地转动着。

      飞行的能力通过接触被传递给身下的车辆,就在即将与深蓝色的汽车运输车碰撞的一刻,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强行将双方推开,仿佛他们的右侧发生了剧烈爆炸似的将整辆车抛飞到空中。

      “Yooooooooooooooo~”用手撑着车顶才不至于碰到头的Luke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我们在飞欸……Ohmygod,下面发生了什么?”

      意念控制着汽车在空中恢复平稳,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被掀翻的深蓝运输车横在了马路中间,滑落的汽车砸在躲闪不及的私家车上,打着方向盘试图绕开车祸现场的小型货车和红灯前熄火等待的出租车撞在一起,后方刹不住的几辆车连环追尾,油箱破裂,他已不用继续看下去了。

      “给紧咬着我们不放的十七辆警车制造点障碍而已。”平缓降落在地,他瞥了眼萎靡在椅子上惊魂未定的Luke,“吓傻了?”

      “不,没事。”扯了扯领子,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坐姿调整端正似的,Luke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

      重新加速到八十公里,将速度维持在这个标准之下,自己来开车真是个错误,他还是觉得走路更安全点。

      “我可以理解。”沉默良久后,Luke突然开了口。“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命在旦夕,你只是试图保全性命而已。”

      “你在跟一个杀人犯说话。”他故意不去看Luke的眼睛,以免看到那个缺乏判断力的笨蛋眼中不合时宜的期待。“我是故意的。”

      他确实是。能力被完全激发的感觉是无可比拟的美妙,轻而易举让他沉醉其中,只要轻轻一拨,所有的秩序就会由此崩溃,仿佛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的表盘内部,任何一个小齿轮的错位都会导致整体的失调。而当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扰乱这秩序时,好奇心就像他体内那克制不住的饥饿感一样驱动着他去破坏,去毁灭。

      “我有过类似的经历。记得那个被你带到我家的士兵吗?我是按自己的意志朝他发射微波的,为了救你,但我并没有想杀他。”男孩温热稚嫩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是要传递某种力量给他。

      “不一样,我懂得控制。”甩开对方的碰触,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Hey,guy,你对自己太苛刻了。”那小子依旧不死心地朝他伸出手来。

      “别碰我!”内心压抑情绪的理智骤然破裂,强静电场放出,周围的交通灯和路面监控全部报废,车内的对讲机也被电得嗡嗡作响,却从中传出了一个小孩的声音,“Sylar。”

      “Rebel?”今天这群小崽子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了似的。

      “前面还有一群警察和FBI的探员,你的老朋友Hanson小姐也在等你。甩掉他们后来华盛顿汇合。”对方报出了个地址。

      “我们去吗?”Luke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我去。”将车一横,意念控制车门弹开,他这才转向Luke,“你下车。”看着对方揪紧了安全带死活不肯动弹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我丢你出去。”

      “Sylar!你就不问下我为什么在纽约吗?”那孩子的眼眶立刻就泛红了,“我是来找你的。我妈把我赶了出来,我没地方可去了,没有亲戚肯收留我,也没有朋友愿意帮助我,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该死!他对那种好像被扫地出门的小狗刨着主人家门板时的无助可怜的眼神完全没法拒绝。揉了揉深陷的眼窝,他知道自己刚刚坚定起的决心已经土崩瓦解。“不准废话,不准制造噪音,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心情不好就切了你,懂?”

      “明白~明白~”Luke满脸激动地关上了车门。

      拜托那是在威胁你不是给你糖吃好不好?算了他不能指望这个脑子里少根筋的家伙有什么正常反应。

      “现在我们怎么办?”到达下一个路口的时候,26号楼的探员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连同架设好的路障,远处还有专门为他们这样的人设计的押送车,消防队和医护人员也准备就绪了。黑压压的防暴装后面有一缕金色,是Hanson,依旧穿着那身浅色西装,看来她不把自己缉拿归案是不会罢休了。

      “解开安全带。”用力踩下油门,他将速度加到最大,无视对面让他下车的喊声和指挥官勒令疏散的口号。

      “我们要撞上了!”男孩惊恐地朝他喊道。

      “NOW!”

      安全带咔嗒一声弹开的时候他朝侧面扑了过去,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迟缓,碰撞的轰鸣声和金属碎裂的聒噪次第传入耳中,男孩随着惯性撞入他的怀中,操纵着念力在二人之间形成缓冲力场,玻璃细密的破碎声和他的骨骼断成无数块脆响混合在一起,他们一起摔出了车外。

      轻盈的飘浮感几乎是同一时刻传至,飞行能力发动,他将Luke抱在怀中,像一梭炮弹似地直冲上天,身后空气一振,陡然转了个方向,从纽约林立的高楼大厦中穿行而过,停在一栋破旧的大楼顶上。

      “你受伤了。”甫一降落,Luke便扯开他在车祸中变得褴褛的衣服检查起他的伤势来。但来自Claire的再生能力已经发挥作用,只消几秒钟,伤口就愈合完毕,肌肤平整如初。

      “大约有点失血过多。”他有些晕眩地扶住对方,同时使用多种能力到底还是太耗神了,不过结果倒是皆大欢喜。

      基因重组,变形成一个相貌平平的矮个子男人,又用幻术将一身血衣换成沾了些石灰的工作服,现在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起眼的维修工。“走了。”

      “哇噢~”Luke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变成另一个人,“这能力太酷了!Hey,你变成的这个家伙是谁?”

      “闭嘴!”

      下楼撬车的时候顺手给Luke扣了个棒球帽,免得26号楼的特工根据路况监视系统定位他们。虽然26号楼在Danko死后不像过去那么手眼通天了,但如果调动所有资源来监控他一个人还是不难的。

      去华盛顿的路程并不远,过目不忘的记忆让他对路线烂熟于心,但开在路上的时候依然有种疏离的陌生感。空旷的马路向远方延伸而去,仿佛未卜的前途,抑或当下自身的迷茫。

      而后他想到,自己很少亲自开车,印象比较深的一次,也是跟Luke在一起。他曾经为了追猎能力者跑了十多个州,每到一个新地方之后都去礼品店里给他的母亲买一个雪花球,但实际上他多数时候只是坐在车后,他总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驾驶座后面。再后来他停止了无意义的追杀,身边开始有人陪伴,开车的变成了Mohinder,Elle,Bennet,或者Danko,而他总是坐在副座上。

      他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更习惯在远处旁观人们的一举一动,被人流带向不知名的远方。和Luke相处的时候他必须成为那个掌握方向盘的人,微弱但又确实存在的责任压在心头,就像他是Luke的兄长,父亲或者别的什么,而他确实怀疑,生父是个卖掉骨肉的混蛋而养父是个抛妻弃子的懦夫的他是否有能力承担起这份责任。

      Micah给的地址在阿灵顿区的大学城内,一栋靠近学校的公寓楼。房间的布置很有Rebel的特色,到处都是拆开的机器,散落地板的零件。他们进入屋内时那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正握着螺丝刀折腾笔记本电脑的主板,“我以为至少你会知道进门前要敲门。”

      如果面对的不是Rebel,他保证对方连他什么时候进门都不知道。

      来找Rebel有个主要目的,那就是将Luke安顿下来,给他一个合法的、不会引起怀疑的身份,让这小子做些同龄人会做的事情,而不是潜入警察局调查一个连环杀人犯的行踪。

      “这不公平!为什么我要去学校?”但显然当事人并不赞同他的决定。“Hey,guys,我有超能力了,为什么还要像个普通人那样傻乎乎地坐在教室里听一群不知所谓的人讲些我永远用不到的乱七八糟的话?”

      “因为你需要被教育。”他抿了口自己亲手泡的咖啡,感觉这么多天的疲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Micah黑进了26号楼的Danko私人资料库,里面有记载他喜欢手工研磨的咖啡,这是Danko查到的为数不多的具有他个人特征的信息,却没想到在Micah这里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Come on!那些人完全不了解我,他们只会把我当成怪物,然后送到精神病院或者少管所之类的地方。”

      “Yeah,你确实有过被关进少管所的记录,但那是因为你打架斗殴,而不是超能力失控。”Micah适时地补充说明,遭到了Luke怒目而视。

      “你怎么不去上学呢?小弟弟?”用品头论足的眼光打量了一遍公寓内部,Luke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得意洋洋地挑衅道。

      “因为学校那些智商过低的教师不适合教育我这样的天才。”

      “Luke说的对,你应该去学校,学习下如何与同龄人交往。”放下杯子,他满意地看着Micah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懂得怎么交往。”最后那小孩硬邦邦地挤出了一句回答。

      “和谁?你的机器?”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永远不会背叛我、抛弃我的朋友。”Micah稚气未脱的语调听上去是那么坚定。

      他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孩子,家庭破碎,父母相继离他而去,同龄人无法理解他的智商超群,成年人眼中尽是对他的黑皮肤的歧视,一个至始至终生活在孤独中的孩子,幻想着能够拥有真正忠诚的朋友,他的超能力应他的愿望而诞生。

      “你的能力是控制那些机器,它们会按照你的意愿运转,但不代表它们产生了灵魂,能与你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你怎么知道呢?”话才出口,对方就意识到这句诘问不合逻辑。“我的意思是,你只懂得我的能力的原理,并不知道使用它的感觉,对吧?为什么你不亲自尝试一下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诱惑了。控制机器,多么强大而迷人的能力,如果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路况监视系统了。随即他清醒过来,理智像一桶冰水一样将心底的欲望浇熄。“不。”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所有的冲动,“这不在我的计划内。我会取得你的能力,但不是现在,你最好活到那个时候。”

      长久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直到Luke往他们面前放了个散发着刺鼻的甜奶油味的纸袋子,并且塞了满嘴的零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Guys,来点爆米花不?”

      “你哪来找来的这种垃圾食品?”他警惕地望着眼前严重有害身心健康的食物。

      “橱柜里,怎么了?”Luke眨巴着眼睛。

      “我这里只有你所谓的‘垃圾食品’。”Micah似乎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没错,我是有超高的智商,我也可以和机器对话,但既然自动做菜的机器还没发明出来……”那孩子故作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我也只能靠速食食品过活了。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简直是不可容忍!

      后来他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要对Luke和Micah两个小鬼的一日三餐和日常学业负责了。只要看Luke那一脸幸福荡漾的模样和Micah貌似不动声色实际内心欢呼雀跃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在某个环节被Rebel那个高智商小孩罢了一道。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个,既然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而且也不知道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事实上,我认为你也应该去学校。”终于有一天,Micah对于像霉菌一样迅速抢占了墙壁的每个角落的书籍忍无可忍后,诚恳地向他提出了建议,“或者去开个书店。”

      这是在Micah和Luke试图将他的生活电子化而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均告失败后的最终决定。Micah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脑子切开好让他学会使用电脑了,但他还是喜欢书拿在手上阅读,感受着他的黑框眼镜压在鼻梁上,咖啡的香气、书架的原木气息与纸页上的油墨味混合在一起的芬芳,页面翻动时细微而柔和的响动,相比之下电子阅读伤眼还有辐射,虽然他的不死之躯并不害怕这些,但往年的习惯如同最顽劣的痼疾,让他无法摆脱。

      他的建议是换个更大的房子,为此他可以补偿被吊销驾照的Luke以每天开车接送的福利。不出意料,Luke迅速倒戈投降,孤军奋战的Micah只能让步。

      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过去十年里都没认真读过书的Luke会突然间变得积极好学每天晚上都找他求教,为什么这个惯犯老手每次拿回驾照的第一天就能再被警察给扣了,他同样也不能明白在这个年纪应该叛逆、渴望独立的Luke为什么会因为他必须陪同到大学报到而在同学古怪的眼神中昂首阔步、趾高气昂。

      不过他倒是因此遇到了一个熟人。

      “你来这里要做什么?”Claire好像看到一只蟑螂从午餐里爬过似的用混杂着不可置信、恶心欲呕、极端厌恶以及少量恐惧的语气质问道。

      噢,他倒忘了他的Claire bear也在这里读书。话说回来,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亲爱的Claire每次见到他都要摆出这么一副夸张的表情来宣告他的不受欢迎?

      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是切开了她的大脑做了个小小的活体解剖手术外加割了她生理上的父亲的喉咙而已么。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记得你。”倒是她身旁的那个长发女生有些惊奇地朝他挥了挥手,“我们在食堂见过对吗?”

      “是的,我也对你印象深刻,Gretchen。”他想起来了,那是Claire的室友,他曾经假扮过这个女生骗取Claire帮他解答一些疑惑。“我猜Claire很少和你提到过我。”

      “是啊。”那姑娘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还没进入状态的Claire,那是个有些自卑的、又有点过于敏感但富于包容的眼神,“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她的男友这么帅。”

      “他不是我男友!”Claire顿时像受到刺激的充气鱼一样鼓起了腮帮,“他是Sylar!”

      “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吗?”Gretchen看上去略微受伤,“是你的前男友?”

      “哦不。他是……”无奈地将室友拽到一边,Claire四处瞄了瞄,才用确信围观群众不会听到的声音说道,“Sylar!WellsUnion杀人案的那个凶手!连环杀手!”

      “Claire的意思是,目前我还是单身。”巧妙地介入她们的谈话,他有点庆幸今天戴了眼镜——考虑到在车上等待的时候会看一会儿书,虽然他不喜欢这样类似Gabriel的装扮,总让他想起被自己痛恨的内心的软弱——这让他看上去像个不擅社交的研究生而不是潜逃罪犯。“你似乎对我的身份并不畏惧。”

      “Uh,我已经习惯了。”女孩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Claire身边经常有各式各样的能力者,他们的危险度丝毫不亚于杀人犯或者恐怖分子。而且,说实话,我对杀人案尤其是连环杀人案挺着迷的,你介意向我透露些作案细节么?我保证不会告诉警察的。”

      “当然可以。不过近来我已经不怎么作案了,能向你提供的也只有些陈年往事,希望不会太令你失望。”女孩眼中燃起的好奇心让他相信对方并不在乎这点,“如果今晚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能有幸邀请你来家中共进晚餐吗?”

      “Sure……”Gretchen刚要应允,却被Claire打断了。“Sylar!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的意图?”抿起下唇思索了一阵,他想到了个好主意,“事实上,我打算申请这里的研究生,今天只是来参观下。现在看来我有点迷路了。”

      “我带你参观吧。”Gretchen很有热情地绕开了Claire的阻拦,“不过恕我直言,现在申请研究生似乎有点晚了,你是打算明年入学吗?”

      “如果我选定了就可以随时入学,有个擅长与电脑沟通的朋友会帮我搞定档案资料的。”

      “你还有朋友?”Claire一副被他的恬不知耻恶心到了的表情。

      “非常遗憾,你似乎忘记了你的叔叔Peter也是我的朋友之一,虽然我们之间还有点误会。”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见着Peter了,不知道那个小护士是不是还没从他的英雄梦里解脱出来。

      “听着,Peter他是个好人,但太过心软了,居然会相信你这个精神病患者、披着人皮的禽兽能有改邪归正的一天。我没那么天真,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杀了我父亲这件事。”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着他,Claire咬牙切齿地宣布道。

      “All right。”握着她的手指放到她的胸口,他递给对方一个微笑,“你可以将仇恨放在心中,我不会介意的,毕竟我们的生命是如此漫长,几近不朽,有着大把的时间来爱,来恨,不是么?”

      说到底,他只是害怕Hiro的预言会成真——他将孤独地死去,身边不存一人,而这预言似乎也将要实现了。用变形术弥补了身体的最后一个弱点后,他知道世界上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能杀死自己的存在了。即使世界末日,海啸、地震、核冬天,所有的人类都灭绝了,他也会继续活下去。

      他可以伪装成纯良无害的样子,拥有一世幸福人生,拥有美满的家庭,身边亲朋好友环绕。然而百年以后,熟悉的人纷纷过世,留下他一人面对这空旷的世界时,他还有未被伤痕覆盖的心灵,去接受新的感情么?

      Claire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在乎她是恨他还是爱他,既然他们之间的羁绊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不可回避。她终将是陪伴他到最后的人,正如他之于她的意义。

      他知道Claire的不死之身并不完美,还有弱点,有很多方式可以杀死她。因此他要成为能力者中最强大的那个,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倘若真有不可抗拒的命运注定她的死亡,那么他也必须死在她之前。

      Gretchen带他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每一处都有她和Claire的身影,她们曾经在这里的欢声笑语仿佛穿越了时空,过去的景象如同老式放映机里的黑白电影,空气中尚有余香,沁人心脾。

      他决定了停留在这里。由于ClaireBennet的缘故,这所学校里有许多能力者,公司和CIA也放了不少眼线在附近。让他惊讶的是Bennet和Peter竟然都没来找他的麻烦,他也就像个普通人似的去基因学教授那里报道了。

      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恋女症晚期患者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义正言辞地请他离开了。

      “尽管我们这门课的主要研究对象是能力者,但开课已久都未有一位能力者学生进修此课。今天,我们将迎来第一位‘特殊的’学生。”听到这熟悉的印度口音,他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以后我们的课堂内容将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极·为·丰·富。”

      “Mohinder。”听到他的声音,讲台上的年轻教授立即转了过来,目光仿佛手术刀一样刮过他的脖颈。

      “新生,请称呼我为Dr.Suresh。”

      “这个名字会让我想起你的父亲。”Mohinder自己或许一无所察,但作为父子二人共同的研究对象,他却看得清楚,这个表面上抗拒父亲的影响力的男人其实跟Chandra惊人的相似,而Mohinder自己也在无意识中沿着父亲的脚步走了下去,完成那未竟的伟大事业。

      当他作为Zane第一次见到Mohinder时,就有种再次回到Chandra身边的错觉。同样的对研究的热情,对他们的好奇心,对改变这个世界的宏伟蓝图的遐想与展望,以及渴望接近却又害怕引火烧身的对待超能力的态度。那时他确实希望能够重建和Dr.Suresh的关系,那个让他全心全意将自己交付的男人,他生命中的一束光,他的精神上的父亲,创造他也终结他的神明般的存在。

      那时他对Mohinder说,他仿佛受到了启示,突然间顿悟了他人生意义所在,他未来方向所指。他说他体悟到了业与轮回的真谛,他欠Chandra的,要还给Mohinder,而Chandra未能给予他的,将由Mohinder给予。过去他不相信命运,但那一瞬间,他相信如果确实有命运存在,那么他的命运就是在Mohinder身边,如果世界的运行依照什么终极定律,那就是他与Mohinder注定重逢,共同去实现各自的命运。

      “难道你这个杀人凶手还心怀愧疚不成?”

      “为什么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对杀人凶手这个身份如此介怀?”

      “因为你谋杀了我的父亲……”

      “因为我替你实现谋杀父亲的愿望?”

      这句反问是如此的切中要害,Mohinder的黑皮肤都要褪色了。他向前一步,那个印度人连忙倒退几步,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白板下是那么伶仃,但他的心中不存有丝毫怜悯,“你这一生都在他的阴影之下。你崇拜他,无法忍受他的形象有丝毫污点,你仇恨他,因为他将你的满腔热忱漠视,他留下了一个个谜团让你去破解,去追赶,却又永远走不出他为你画下的囚牢。你被这两种情绪折磨着,你想要打破他设下的牢笼,想要谋杀他以寻求解脱,而真正阻碍你的是你对他狂乱的迷恋。我实现了你的愿望,也剥夺了你挣脱束缚的机会,你怨恨我,却也想成为我。So,tell me,有没有哪一句话我讲错了?”

      那小个子哆哆嗦嗦地嗫嚅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不该在课堂上讲这些的。”

      他转过头,视线切过那些围观的无知人士,目光所至之处学生齐刷刷地低下头去,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第一堂课就这么不了了之,而第二堂课的时候,他发现班里只剩下他一个学生了。

      值得欣慰的是,调整好情绪的Mohinder倒是找出了当年Chandra研究他时的资料。“我父亲当年对你的研究方向是错的,他过去接触的大部分能力者都属于能量发散型的,因此可以通过仪器检测出来,而你的不属于此列。”Mohinder在办公室里——校方认为只有一个学生的班不需要占据一个教室,他们只好改在办公室上课——向他展示着不同能力的测试效果,“你的两种原始能力,看穿事物运转规律无法被检测,而学习掌握其他人的超能力,也只有遇到其他超能力者才能起作用,后来我的父亲通过基因检测才发现其中奥妙。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和Peter的能力很相似,为什么在基因表现上完全不同呢?”

      “那是因为我跟Peter的能力在本质上有很大的区别。”这点就连Peter本人都没搞清楚,那个脑浆稀缺的家伙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只是他的能力的和平版。未来的Peter让现在的Peter学习他的能力以对付Arthur本身就是个错误。能打败Arthur的只有他,因为Arthur不敢吸取他的能力,那种可怕的饥饿感将摧毁Arthur的理智,那个男人以救世主和新世界的创建者自居,不会任由欲望主宰自己的躯体。

      “你说过Peter的能力类似于马赛克。他记忆别人的能力形态,然后用自己的能力去模拟他所记忆的,因此他使用的一直是自己的原始能力。”即使Peter复制了他的原始能力,也只是拟态而已,本质是不变的,Arthur吸收的能力是Peter的复制能力,连同已有的可选复制样本,只要Arthur不选择表现出他的能力,就不用担心与之伴随的饥饿感。“我学习了其他人的超能力后,并不是用自己的原始能力去模仿,而是开启了基因中属于这类能力的部分,从而真正拥有那些能力。”

      “Fasinating。”Mohinder取出一根硕大的针管,“这么说来,现在你的基因应该和我第一次检测时不同吧?让我再提取一份样本怎样?”

      他就知道Mohinder一定会找个借口抽他的脊髓液。

      相比痛并快乐着的基因学课程,Gretchen那边的麻烦更大。拜这个八卦女所赐,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他的“开颅手”绰号了——作案横贯十多个州的连环杀手、最强超能力者、拥有核平半个纽约的能量的恐怖分子、至今仍未被抓捕归案是因为没人敢抓他。幸好因为这些传言太过离奇,大部分人只是当成笑话来听,但他仍然因此被人在新生欢迎会上好好取笑了一顿。

      为了躲避路上可能遇到的尴尬,他将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Mohinder的办公室。

      “我的父亲称你为‘零号病人’,而不是一号。你知道么,古印度人的观念里,零是数列的开始,在其他地方的人还以为一是开始的时候。零意味着无有无不有,是无,却也包含着有的可能,意味着无在无不在,在世界之外,却也包含着整个世界。很适合你的能力,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我的能力最初的表现接近为没有能力,但发展到最后,却能够包含所有的能力?”用在Mohinder的抽屉里找到的茶叶、脱脂牛奶、甜味剂和少许香料泡了一杯纯正的Masala chai,对方讨论着他的能力时他正享受着那浓郁的香味,“我已经知道这个了。”

      “不,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个精瘦干练的印度人两眼放光,“我们研究能力者不再需要像公司那样标记、、监测、跟踪观察,以及采取其他更不人道的行为了。只要让你取得他们的能力,然后研究你就可以了。”

      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SamuelSullivan,记得这个人吗?不可思议的天赋,他的力量随着周围超能力者的增加而增长。不过他年纪大了,监狱的条件又艰苦,在他死之前我很可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成果,但如果转移到你身上就不同了。你的寿命无限长,我们可以一代代地研究下去。”

      “听上去似乎对我抽髓液、切片、注射,死去活来,就是很人道的事情了。为什么我就这么‘特殊’?”Chandra如此,将他当成某种无生命的实验道具,需要的时候取来使用,不需要就放回柜子里;Elle如此,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将他推下地狱,既然他已经是个杀人犯了;Bennet如此,告诉医生只要保持他活命就可以对他进行种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因为他威胁过Claire;Mohinder亦是如此,因为他杀了Chandra?

      如果这是复仇,他也希望这些人能够以复仇的名义对他施加酷刑,而不是打着正义的旗号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似乎被他所揭露的事实吓到了,Mohinder有些结巴地解释道,“但是既然你不会死,你可以自愈,为什么不……”

      “因为我一样会受伤。”他将手上端着的翠绿小茶杯放在桌上,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取出一模一样的另一只杯子,为Mohinder斟满。

      曾经用过这对杯子的,是GabrielGray和Chandra,而后是Zane和Mohinder,现在是Sylar和Dr.Suresh。

      “在嘉年华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夺取Samuel的能力。我将他摁在房车的门上,他的额头已经被我锯开了一半,然后我停手了,他活了下来,你知道是为什么?”

      Mohinder摇摇头,喝掉一小口杯中的液体,似乎被出乎意料的好味道取悦了。“你良心发现了?”

      “你肯定还记得纽约的爆炸,Ted,Petter,还有我,都拥有核爆的能力,他们两个都无法控制那种极端不稳定的能力,但我控制住了。然而在Peter看到的未来里,一次情绪失控导致我爆炸了,四英里内的一切都灰飞烟灭,20万人因此丧生。如果,我获得了Samuel的能力,在这里,这所超能力者汇集的大学里,一次简单的擦枪走火,boom……你认为失去性命的,会只有20万人吗?”

      “我以为你已经失去了核爆的能力。”Mohinder看上去被可能的景象吓的不轻。

      “超能力不是你的台灯,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我将这种能力锁了起来,不去使用它,不给它任何发展的机会,即使如此,它也依然危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一直这么控制下去。”这是他近来很少猎取别人能力的缘故。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能力,其中一些还是不稳定的,他的自我控制能力几乎达到了临界的上限。

      Bennet并不知道这点,大部分人包括最初的他都不知道。事实上这只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如果不断猎取其他人的能力就能使自己变得无限强大,为什么他的生父会在一间小破房子里苟延残喘,那个男人难道不该在世界上呼风唤雨吗?

      他一直尽量避免获得那些不稳定的能力,像是Elle的闪电,Flint的火焰,但Bennet将他的心理算的很准。他确实有点收藏癖,收集那些特殊的能力,固然火焰操纵这样的能力听上去很大路货,但他已经杀掉了一个喷火的女人而没有取得她的能力,再浪费一个,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但如果Samuel死了……

      “我可以试试看。就像Knox吸收恐惧的能力只能增强他自己的拳头,或许Samuel吸收超能力者的离散能量也只能作用于他操纵土的能力。”

      “你能不能……只检查他的能力,而不获取那种能力?”Mohinder尝试着提出一个可行的两全方案。

      “如果我理解了,我就学会了。”每一种超能力对应着一种欲望,或者一种遗传的天性,他的能力根源是求知欲,一种在大部分人看来甚为无害的欲望。超能力者必须小心应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其他的什么,普通人的欲望力量是那么微弱,只要稍有自制力的人就能约束住它们,而超能力者的则不然。一旦让欲望超出理性的掌控,哪怕仅仅是满足下小小的好奇心,也会在超能力的作用下造成不可控制的结果。

      一个人或许是理智的,但当一群人在一起,就会陷入集体的情绪冲动之中。这就是为什么给所有人注射超能力注定会导致世界的毁灭。

      某种程度上讲,孤老终死是他的命运,在于这是唯一可以让他保持足够的理性去约束体内强大的力量的方式。

      “我们需要一件特制的牢房,外面是钢板,里面是强化塑料,不能有玻璃,会被我熔掉,金属不能放在里面,我可以将其液化,完全密封,不要留有打开的机关,你可以装一些必要的监视器,并且在外面设置一圈高压电围栏以防万一。最重要的是,所有的超能力者都不能靠近。带着□□去,一旦我从Samuel的牢房里出来就将我击晕,注射足够多的麻醉剂,将我关起来,焊死入口。”逐一思索着可能的漏洞,他又补充了一句,“带上Peter或者Hiro,如果出现变故他们能拦住我或者Samuel。”

      事实证明他的最后一句话很有先见之明。Samuel的能力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由于长期被哥哥Joseph所压制,加之智商不比Peter高多少,这个长不大的男人一直都没搞清楚自己的能力是如何运作的。

      Samuel聚集其他能力者的力量以增强自身的能力像是一个磁场,而他自己则像一个磁极,这就是Suresh指南针的制作原理。但他们此前一直错误地理解为Samuel的聚集能力有着空间限制,覆盖范围大约不会超过嘉年华,这就是为什么Samuel希望更多的超能力者加入嘉年华。然而如果确实如此,为什么无论身在何方,指南针总是能准确地找到Samuel?

      这是一种可被控制的能力。当Samuel感应到能力者,他们的能量就会随着磁场的指引被Samuel吸收,如果Samuel自己不去感应那些人,不去有意识地收集离散的能量,那些能量就会像铁屑一样仅仅是吸附在磁铁的附近。

      不幸的是,遗传自他生父的超能猎取能力也有着感应能力者的副作用,并没有Samuel的那么好用,他仅仅是能大致判断人群中是否存在超能力者。而当这种能力与Samuel的聚集能力融合时,他感觉自己又站在了那张仿自Chandra的地图前,一条条丝线将世界各地的超能力者联系在了一起,而每一根丝线最终都会通到他的身上。

      他感应到了Peter,移情模仿者,活跃的、不能自控的能量游离在他的四周,好像沸腾的水,Hiro,时空之主,能力强大而稳定,如同磐石,只有少量离散能量在他附近,Mohinder,后天开启的超能力者,仅仅是开发了少量的潜力区,能量稀薄近乎于无……而最致命的危险来自于Samuel,他们好像南极和北极,同样具有磁力,却又被彼此的磁力推开,他们组成了一个整体,原本Samuel的感应范围并没有这么庞大,但当他们合为一体之后,这个范围就覆盖了整个世界。

      “Sylar!放我出去!”牢狱之灾让Samuel瘦了不少,但丝毫没有减弱那个男人眼中的炽热,“你看到了,我们在一起是这么的强大,我们拥有改变整个世界的能力,为什么我们要活在他人的限制下?”

      这话Elle也对他说过。他拥有着引人觊觎的能力,Bennet,Angela,Arthur,那些人都想操纵他,利用他的感情,让他变成他们手中的武器。超能力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让人类变得强大,无所不能,他则是所有能力者最强大的一个,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

      这不是正确的。他并非全然自由,他总是受到各种约束,尽管他有打破那些约束的能力。然而正是种种束缚定位了他是谁,他将要走向何方。这些Samuel并不理解,那个男人大半辈子都活在兄长的束缚下,以至于唯一的愿望就是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限制他。然而那只是个不成熟的浪漫主义者的天真想法,Samuel不懂得强大的代价,他就像个叛逆期的少年,打破一切,却不知道如何收场。

      “看看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尽是猜疑与漠视,我们生活在人群之中,却如此孤独。看看你自己,你的心中仍存有善意,却因为不被理解而被伤害,因为无尽的伤害而被逼成杀人凶手。”超能磁场像飞速旋转的龙卷风,将他与Samuel分隔,对方却坚持着穿过风暴眼将手递给他,“我理解你,你从来不想伤人,然而那是你的本质,你的欲望,你的能力,都是自我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人生是一场寻找自我的旅程,我们会迷失,会踏入歧途,但最终我们将发现我们究竟是谁。我们都需要爱与包容,曾经我们都是孩子,我们犯下过错误。世界是这么的冷酷无情,不肯接纳我们的真实,让我们一起改变它,创造一个所有人彼此联系、彼此关爱的新世界。”

      “许多人像你一样发下宏愿。”他拒绝了Samuel的扶持。“Linderman,Adam,Arthur,Nathan……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成为英雄,能够纠正世界的错误,可以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然而他们的行为最终导致的都是灾难。”

      “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也拥有了我的能力,你理解我。所有的超能力者对于我们而言都像家人般亲密,我们是兄弟姐妹,是一个大家庭,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家人,因此我不会去伤害谁。我不是那些虚伪的政客,不会牺牲少数人的利益,不会以正义为借口谋私。你可能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我更有理由成为这个大家庭的家长,因为所有人的利益都与我息息相关,保护他们,就是保护我自己。”

      “你的演讲很有说服力,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不再相信人心中的善良的人而言。但是Samuel,你不知道事物运行的规律,你无法洞察世事纷繁后的真相,我能,这是我的能力。而我的天赋告诉我,我们的能力是如此的危险,以我们有限的智慧,无法正确地使用它。”

      他没有给Samuel更多辩驳的机会,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Samuel借助他的感应场调动了足够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他不得不同样运起控制大地的能力与之抗衡。结果是他们双双被埋入地下,幸好Hiro及时冻结了时空,将无辜的人救走。

      “这是不是报应?你曾经将Claire和Bennet活埋在地下,要Claire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于窒息,缓慢而痛苦。现在被活埋的是我们两个了。”他送给对方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惜对方似乎无法在一片漆黑中视物。

      “杀了我,Sylar,杀了我!”Samuel狂乱地怒吼着,力量再次因为他的愤怒而集聚。但只要有他在这里,对方就别想造成什么破坏。

      Samuel死了。他无意给对方造成过多的痛苦,但那个精力旺盛的男人执意要在地底分出个高下,最终还是死于窒息。

      独处于黑暗之中,被一个死状可怖的尸体瞪着,并不是件让人身心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当尸体开始腐烂发臭的时候。但他需要一个人来提醒他,自己行为的后果是什么。

      学会控制Samuel的能力用了他很长的时间。他需要将吸收能量的能力单独分离出来,一度他因为危险的尝试而濒临绝境,能力的进化可以是反向的,他差一点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在不知多少英尺的地下,没有氧气,没有水和食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场意外给Mohinder的研究造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即使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Mohinder面前告诉他自己没事,也不能挽回那个印度人恨不得自裁以谢天下的自责。但他知道总有一天对方会走出这个阴影,那是研究人员的通病,这一刻他们会对可能的危险后果担忧,但当新的知识在前方向他们招手的时候,他们就忘记了教训。

      事情发生在Angela濒危的时候。这个日夜操心不已的女人竟然没有早早死于脑血栓真是个奇迹,但对于凡人而言死亡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唯一令他惊讶的是这女人死前指名道姓要与他单独相处一会儿——他不知道他们之间除了仇恨还有什么。

      “拿走我的能力,它属于你了。答应我,保护好Peter,”女人深陷在病床上,由于病痛的折磨,眼睛显得出奇的大。“他是你的兄弟。”

      那一瞬间,他以为这个饱受丧子之痛折磨的女人看到的是Nathan。

      从此之后,他就得依赖安眠药入睡了。

      Angela的梦境是扭曲的,不同于Isaac的绘制未来,梦见未来更加的抽象而让人不知所措。有时候他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却又不知是怎样的魔怪在梦境中追逐着自己。平日走在街上,常常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一阵惊悸掠过心头,才意识到是恶梦所在。

      他可以想象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这样渡过一生的,终日生活在惶惶不安中,等待着苦难与悲剧的降临。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更习惯掌握主动权,因此当他发现预见未来只是命运的小把戏后,就将Isaac的能力尘封不用。

      但梦境预见并不是一种可以被意志所掌控的能力。梦境是潜意识的领域,是他的理性所无法抵达的疆域,他只能被动地接受日复一日地在无尽的恶梦中挣扎。一开始他希望能够借助药物抑制这种能力,然而正如他过去对超能力的判断,压抑并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Mohinder警告他如果继续大量用药,迟早他会因为身体的抗药性以及药物成瘾症而受尽折磨。

      然后他遇到了Iyer,梦境占卜师,人们在内心的渴望的驱动下去寻找他,从他那里获得答案。这个印度小孩可以自由穿梭于入睡之人的潜意识中,从中获取信息,亦可改变别人的梦境,以此向对方提供讯息。不过他找Iyer并不是为了知道什么,而是为了获取对方控制梦境的能力。

      最后一块拼图在Parkman身上。他曾经被迫与那个患有高血压高血脂且性格比鸵鸟还懦弱的男人共用一具躯体,虽然对方严防死守不准他碰那些超能力哪怕一个指头,但那具身体里有多少藏货他还是一清二楚的。Parkman曾经被一个非洲老头传授过精神旅行的秘诀,并且那老头还放了一部分意识在他的体内,只是那个胖警察对此一无所知而已——也不想想看就自己那薄弱的意志如何能防得住他的精神入侵。精神旅行实际上是对潜意识层面的操控,精神旅行者可以在潜意识中前往过去或未来的任意地点,他相信那将是Isaac、Angela、Iyer三人能力的最终控制枢纽。

      要说服Parkman贡献出自己的能力并不难。那个胖警察从未想过弥补自己性格上的弱点,自制力差,逃避责任,自欺欺人,如果不是有个好老爸,这样的人竟然能掌握洞察人心以及催眠的能力简直是对超能力者的侮辱。考虑到调戏Parkman实乃人生一大乐趣,加之最近睡眠质量太差急需补救,他选择了最优解法——去Parkman家蹭吃蹭喝一个月。

      好好欣赏了Parkman初见到他时那副“某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又回来了这一定不是事实”的表情一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家伙愉悦了。事实上Parkman和Hiro两人的能力都能克制住他,但不知为什么反而是这两个人每次见到他都像见到鬼一样,好吧,两次被Parkman搅乱了脑子后他对Parkman的心灵控制已经有免疫力了。

      给那个好像世界末日到来的家伙两分钟和他的出轨老婆话别,他在厨房里翻看着冰箱和食谱,确定了某警察严重超标的体重与不合理的饮食结构有着密切联系,直接后果就是对方在痛恨他的理由上又增加了一条——强迫减肥。

      拜托,那种高脂肪高热量的食品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吧?

      每日都要上演的厨房争夺战通常以Parkman“滚出我的房子!”的咆哮声作为终结,这种彼此折磨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得像他预计的那么久,两周之后,Parkman“还我老婆还我孩子还我正常生活”的碎碎念终于化为现实,不堪骚扰的胖警察缴械投降,允许他进入大脑查看超能力的运作。

      他清楚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那座让他魂牵梦绕的空城,他最终的囚禁之所,也是最后的栖息之地,由此便不复存在。心灵控制的超能力是一把钥匙,如果他想出来,将没有人能拦住他。

      然而后果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通常拥有多种超能力的人不会遇到这样的困扰,他们的能力如同两条平行线,各自运转着,互不干扰。但自从上一次在纽约路口玩了把空中飞车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的多种能力是可以融合在一起的。并不仅仅像变形术之于不死之身那样作为一个额外的补充,两种能力相融合的时候,可能会诞生出一种新的能力,或者其他的副作用。

      心灵控制与精神旅行对于Parkman来讲是不相干的两种能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真正操作精神旅行的是那个非洲老头而不是Parkman本人——对于他则不然。当他第一次尝试接收其他人内心的想法时,一开始是如同坏掉的收音机播放出的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随着他的调节,声音开始变得清晰、连贯,他知道他真正拥有这种能力了。成功的喜悦尚未席卷全身,更多的声音突然间汹涌而来,仿佛整座城市的人都在他的耳旁大吵大闹着。

      类似的体验在他刚掌握百倍听力的时候也发生过,那时候Mohinder只需要一把音叉就能让他生不如死。他在惊恐中一遍遍地尝试关掉那些声音,然而外泄的情绪却让能力更加失控。嘈杂而混乱的声音像砂纸刮在他的大脑皮层上一样,他情不自禁地按住额头,用意念在自己的颅骨上锯出了一条裂缝,然而那痛楚依然抵不过内部令他疯狂的尖啸。

      “Sylar!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哦天啊,你在做什么?挺住,我现在就喊人,千万挺住!”Parkman慌了神,手指哆嗦着捡起电话。他瞪着那个看上去焦急不安的警察,听到的却是另一回事,「哈,这个婊子养的也有今天!用这种残忍的手法杀了那么多人,总算自己尝到了被人开颅的滋味了吧。他这是什么状况?能力失控?反噬?太好了,这家伙还是不死之身,永生永世都得遭受这样的痛苦,真是报应啊!」

      他知道了,两种能力的融合让他听到的不再是人的表层意识,而是藏在下面的潜意识,那些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的最阴暗最恶毒的念头。

      那么多的恶意充斥在脑海中,层层叠叠,他在听清每个人的心中的念头之前就被那些刺耳的诅咒、谋杀的冲动、施虐的欲望所冲击,污秽的意念像脏水一样泼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心灵腐蚀得千疮百孔,恶魔就藏在那空隙之后,用朽败的声音絮语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理智构筑起的屏障土崩瓦解,约束在超能力上的枷锁次第解开,属于Samuel的,属于Ted的……

      “Mohinder和Peter马上就来,你感觉怎样了?”他感觉到Parkman从身后抱住了他,攥着他的手腕,试图制住他自残的行为,而对方心中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没人会来救你的,下地狱去吧!」

      你会收集到很多超能力,会杀死很多人,你会变得很强大,众人之中最强大的,但是最终,这不会改变什么。我们团结起来阻止你,而你孤独一人,没人为你的死而悲伤,没人会为你流下一滴眼泪。没有人。

      没有人。

      Parkman那张汗涔涔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眼中的关切是那么虚假。意念一动,对方的身体立即飞了出去,摔在墙上,警察制服里别着的手枪落在他手中,打开保险,他用枪管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而Parkman还在笨拙地试图将自己从地上弄起来。

      “Sylar,不要!不!!!!!!!!!!!”

      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洁白,头脑昏昏沉沉的,是注射了大量镇定剂的后果。他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变形能力在危机关头自动发挥了作用,将他的致命弱点转移了,否则那一枪能掀飞他半个脑壳,将他的大脑打成一团浆糊,没道理他现在还活着。

      “感觉好点了吗?Parkman猜测你可能会觉得头痛,如果实在难以忍受的话,这是吗啡,给自己注射点。”一团黑影占据了视野的半边,渐渐的轮廓清晰起来,是穿着白大褂的Mohinder。“海地人就在外面,他会抑制你的超能力,别担心。”

      现在他的能力已经不是海地人能压制住的了。Mohinder将吗啡注射剂递给他的时候,他听见了,「父亲,你看到了吗?这个谋杀你的凶手终于遭到他应得的惩罚了。」

      “你还恨着我对吗?为什么不让我受到更多的折磨?”他将对方的手推了回去。

      “听着。”将注射剂放在一旁,印度人在床沿上坐下,“我不能原谅你的行为,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沉溺在无意义的仇恨之中。”

      「对,我还恨你,恨得害怕你少活一天,而未受到足够多的折磨。」

      “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Parkman说他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丑陋的想法。你说的对,我的心中藏着一头怪兽,一些不可告人的阴暗想法,但也有些好的东西,希望,祝福,以及其他的,嗯……关心。”

      「没人会关心你,你这个怪物。被真相吓到了吗?你总不会还抱有什么期待吧?在你做了那么多让人恨之入骨的事情之后。」

      他早该想到的。罪行累累的他,竟然还在不切实际地期待着原谅和救赎?还期待有人愿意包容和接纳他?复仇是他们天然的权利,他们是对的,他应该受到惩罚,哪怕他已经百死莫能赎一罪。

      “Mohinder,你应该复仇,那是你应得的。”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假惺惺地装模做样吗?”骤然而来的一股巨力将他推到地上,吊瓶和支架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还不是顾忌你体内不稳定的能力?”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那个看似弱小的印度人拽着领子提了起来,“好,既然你想要真相,我就成全你!”

      脸颊上一记沉重的殴击几乎让他整个人撞碎在墙上,才来得及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就再次被对方掐着肩膀用力砸在玻璃墙上,无数玻璃碎片将他划得遍体鳞伤。从颈侧拔出一片插入动脉的碎片,喷涌而出的鲜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只看得见Mohinder的身影如同黝黑的阴翳将他覆盖,“继续,”颤巍巍地抚上对方揪住他头发的青筋暴起的手背,“我能承受得住、你所有的怒火。”

      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口袋似的被丢到了房间的另一头,背后的撞击仿佛要将他的内脏都挤出来,冰冷的地面贴着他脸上的伤口,倾斜的视野里铮亮的黑色皮鞋越来越近。“起来。”那个声音冷酷地说道。他顺从地支起身子,以近乎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迎来的是对方对准他腹部的凶狠踢击。

      五脏六腑都被凿穿了一般,胃液顺着食道烧灼至他的口腔,条件反射伸手捂住腹部,却被对方一脚踩住指节,碾了几下,关节扭曲的剧痛穿透了灵魂,凄厉的惨叫几乎不像他能发出来的。他看着对方将身体的重量缓缓压下,捏着他的下颔欣赏着他脸上的痛苦,“让我看看你哭的样子。”

      按照对方的要求一次次地起身,然后被击倒在地,他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在常人无法承受的痛楚下失去意识,感谢Claire给了他再生的能力,让他可以在遭受了如此多的伤害后依然能够存活。最后的印象是赶来的Parkman和Peter架住了Mohinder,将那个拥有怪力的印度男子强行拖走。

      再次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了。他孤零零地躺在类似Level5的牢房中,Parkman的声音从一个不起眼的播放器里传出,向他解释Mohinder的失控——那是受到他无意间的心灵控制的结果。

      将那个聒噪的小方块电成一堆废铁,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他将在这里渡过余生,哪怕所谓的余生是一个近似于无穷大的数值,没有杀戮,也没有人陪伴,再适合不过了。

      一阵乒乒乒的拍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Sylar,让我进去!”

      Luke?他来这里做什么?

      “开门吧,求你了~我保证不废话,不制造噪音,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让你切~让我进去吧~”

      还是那副油腔滑调,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敲门,敲到你烦为止~”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手指一拨,大约十公分厚的铁门弹开,还在执著敲门的Luke啪地一声摔倒在地,看到他后立刻精神抖擞地弹起身来,屁颠屁颠地凑到他身侧坐下,用无辜纯良的眼神使劲盯着他。

      “什么事?”被对方看的很不自在,他只得打破沉默。

      “我在想那次公路旅行,我也是这样坐在你身边。”

      “那不是公路旅行。”他别过头,不想再看到对方的表情。

      “Hey,我听说你拥有了新的能力,可以听到别人内心的想法,是真的吗?”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Luke总有办法在他身上找到兴奋点,随即他听见了,「哇噢,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能力,不用表白就能知道对方喜欢不喜欢我了,这真是太棒了~老大就是老大,每次弄到手的能力都这么酷~」

      连潜意识都是这么脱线么?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他只得回答,“这个能力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还不能完全控制住它,有时候会听到一些……嗯,糟糕的东西。还有,如果你确实喜欢一个人,最好还是找她表白,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

      Luke的嘴巴张成了O字形,“我只是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而已啊,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切知道那是什么……太厉害了!”

      「你能听到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吗?那些自我们第一次见面后就产生的,未说出口的话语。」

      “你刚才提到公路旅行?”

      “哦哦,我的意思是,你是个连环杀手,我是个从没离开过自己城市的无知少年,而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平和的,相安无事的,这很奇妙不是吗?”

      「我以为那只是很刺激,一场崭新的冒险,后来才发现那是我眷恋的归宿。」

      “你的脑子里有我需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但你现在不需要我了。”

      「长久以来,我一直是孤身一人。我的父亲抛弃了我,也带走了整个世界。我的母亲将我当成负担、累赘,厌弃我,又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畏惧着我,因为她知道我是恨着她的,恨她让父亲离去。在她面前杀了人之后,我知道她心中全部的恐惧都化作了现实,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我理解你为什么要去寻找自己的生父,也明白你想要什么答案。因为我也像你一样追寻过,试图去发现什么造就了今天的自己,什么导致了当下的处境,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完满的家庭,拥有正常的人生,而我不可以。然而生活就是……你想要知道的,并不总是有那么个答案。」

      「从一开始我就清楚你的旅程注定是徒劳无用的。我不断地撒谎,一再地拖延时间,希望你能放下那些疑问,在生活中发现其他值得你驻足的事物。然而我做不到,因为这世界在我而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地狱,我和你一样痛恨这荒诞的人生。而我又不能一走了之,我离不开你,因为我想要的答案就在你身上。」

      「你是那么的完美,强大,无所不能。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你可以理解我的感受,知道我需要什么。你教会了我怎样去使用自己的能力,让我看到了未来的方向,让我的人生不再迷茫。过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我无数次幻想一个真正的父亲能出现在生活里,能够照顾我,保护我,更重要的是告诉我人何以为人,然后我遇到了你,my dream comes true。」

      “不。”他迎上了对方的目光,直直望进那孩子眼睛深处,“我需要你。”

      Danko是对的,他只是需要一根锚,迷失方向时可以停下来歇息,而不用担心随波逐流至不知名的远方。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地探寻,追溯过往,否定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可以倚靠谁,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有个问题困惑了我很长时间。”当他走出监狱的时候Peter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究竟我不小心踩到了哪只蝴蝶,才使得我拯救了世界,却没能拯救你?现在我明白了,你只是需要个儿子而已。”

      他的回应是给了那个笑嘻嘻的大男孩一拳。

      “我是说真的,你跟Bennet实在很像,难怪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也叫Noah。”

      “我非常确信不管在哪个世界,我和Bennet都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除了围观人士赠予的“专职奶爸”称号外,这次风波的另一个收获是他和Mohinder的关系改善了不少。虽然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Mohinder都故意躲着他,但至少他们相处时对方不会再整天咬牙切齿地想着替父报仇。

      “你说超能力是内心欲望的显现,过去我认为是很不科学的,现在看来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喝着Mohinder泡的chai,甜味剂放得过多,但比起之前几次,至少这回还能入口。据说印度的男人从来不做家务,看来这个传言是有道理的,第一次Mohinder尝试的结果最后都进了下水道,他不得不手把手地教对方怎样处理香料还有其他的东西。

      “Ando,Peter和我都注射了能力,但他们两个的结果却不像我这样。这似乎不仅仅是公式的缘故。和我的父亲一样,虽然我口头上说超能力是人类进化的结果,是通往更高级存在方式的基因之路,但实际上在我们心底,依然认为那是怪异的、可怖的,是某种非人的象征。这种心理使得我在注射后变成了一个怪物。”

      “那现在呢?”

      “现在?Ummm,不管我有多大力气,我依然是个基因学家,不是么?”

      大部分人在刚开始拥有超能力的时候会迷惑不解,经历碰撞之后才能认识到,决定我们是谁的不是超能力,而是我们的过去,以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当然也有用超能力判断谁是谁的家伙,比如那个不知道是智商超常还是过低的Hiro。自从他救了Charlie——对他而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对于这个穿越时空的家伙则不然——以后,Hiro对他的定位就是“奇怪的脑科医生”。

      现在他这个脑科医生的身份派上用场了。

      Hiro的脑瘤复发了。原因似乎是上次在他和Samuel制造的地震中进行的大规模传送。在Mohinder研究清楚为什么时空穿梭会导致脑瘤或者人类发明出某种盖在头上就能不开刀进行脑部手术的道具之前,恐怕唯一能够拯救Hiro的就只有他。

      “那么,Brainman先生,你可以穿越时空了吗?”这个长得像洋葱实际脑子里似乎也塞满洋葱的家伙在他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你给Charlie切除肿瘤后就取得了她的超能力。”

      “我可以取得,但我没这么做。”拼图的乐趣在于拼的过程,这种乐趣会随着拼图的完成而丧失。他不知道自己收集全所有的超能力需要多久,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面前再不存任何阻碍,连时间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损失最为至关重要的一枚碎片,永远不要立于巅峰之后的虚无。

      “为什么?你已经可以预知未来了,如果再有了时空穿梭的能力,你也可以变成英雄去拯救世界了~”Hiro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你真的认为,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来来回回地穿梭就可以拯救世界了吗?”他倒不是故意打击对方,只是这个逻辑着实吊诡。

      “我救了Charlie~”

      “但Charlie依然从那些爱她的人身边离开了,只是历史上多了一个家庭圆满的女工而已。”

      “我促成了姐姐和Ando的婚姻~”

      “也许Ando原本就会和你姐姐在一起,你怎么能确定呢?”

      “我救了cheerleader~”

      “Well,Claire本来就不会死,即使我切开了她的大脑。”

      “我拯救了世界……”

      “你是说往我胸口刺了一刀?但爆炸的是Peter不是么?”

      “我……”对方那张圆脸纠结地皱成一团,“我救了Ando!在未来他是被你杀死的!”

      “如果不是你带着他去拯救世界,Ando依然会是个生活在日本的幸福的小白领,他有什么理由跑到美国来找我的麻烦?”

      致命一击,Hiro趴倒在病床上,受伤不已。

      “所以就是这样子,倘若没有你们这些英雄为了某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去拯救世界,这个世界可能很安全。”他不止一次发现,如果没有这群自以为是英雄的人胡乱使用超能力,很多事情原本并不至于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Hiro也好,Peter也好,穿越来穿越去,无非是纠正些如果没有预见未来就不会犯下的错误而已。

      “不不不,才不是这么回事呢~”Hiro用力挥舞着手臂,“那些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我们改变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我们拯救了世界!”

      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他从别人送来的慰问礼物里挑出一只苹果,用干净的布擦了擦,“那好,假设它们是存在的,逻辑上讲,如果那些灾难没有发生,你们就不会穿梭时空去拯救世界。如果你认为你拯救了世界,那些危险被去除了,那么未来的你又有什么理由穿越回来告诉Peter要去拯救啦啦队长呢?”

      “也就是说……”Hiro一脸惊恐地望着他,“我并没有改变未来?”

      “Exactly。”看着Hiro陷入时空悖论的纠结,他啃了口苹果,味道真是好极了。

      “呜~难道我没有拯救世界?我不是个英雄?”

      “技术层面上来讲,是的。”瞥了眼在床上痛苦打滚的Hiro,他决定还是不调戏这个脑子里都是英雄梦的家伙了,“但是Hiro,你改变了我的一生。”

      “咦?”对方停止打滚,朝他眨巴着那对豆丁眼。

      “倘若世界真要毁灭,那么无论多少次拯救它,都不能更改命运的轨迹。然而你所做过的事情,并不是全无影响的,世界因为你的拯救而变得更加美好,原本彼此漠不关心的人们走到了一起,原本不够成熟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坚定了信念。这是你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最真切的改变。”

      “Brainman……”泪光闪闪的Hiro拿手背蹭了蹭眼角,才郑重其事地握住他的手。“我,Hiro Nakamura,Master of Space and Time,收回对你的预言,你不会是孤独一人,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悲伤,为你流泪。”

      临走的时候Hiro塞给他一份请柬,“请务必来参加Ando和我姐姐的婚礼~”

      “I will。”

      Hiro的婚礼算是个小型的能力者聚会了。Luke和Micah发现了他的请柬后死活黏住他不放;Petrelli一家只有Peter到场,因为他是唯一还活着的;Mohinder扔下了正在关键时刻的研究,带着他的妻子Mira从印度飞到了日本;Bennet和Rene一起来的,虽然那个海地人不见踪影,但那特有消除能力场他绝对不会认错;Claire也来了,同她的男友Alex和闺蜜Gretchen,一如既往地他们并不高兴看到他也在场;Parkman不仅抱来了他那能力超强的儿子,还带上了Molly;让他意外的是Tracy也来了,这个女人自从拥有了水化身后就变得神出鬼没;而最让Hiro激动的是Charlie和她的一家——她的丈夫,四个儿女,七个孙子孙女——也前来祝福。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Ando的婚礼,非常遗憾另一个对我同样重要的朋友Adam无法前来。”祝酒的时候Hiro反常地伤感了起来,“敬逝去的伙伴。”

      众人举杯,Peter说了另一句祝词,“敬更好的未来。”

      “我们最好能集体合影一张,你们所有人聚在一起又没有世界末日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典礼上Hiro的姐姐Kimiko提议到。

      “Well,说不定很快就有下一次了。”Claire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和Alex也准备成婚了,大约就在明年。哦,对了,”依然16岁的啦啦队长转向他,“没有你的请柬。”

      “我从来都没想明白,到底我哪里得罪她了。”对于Claire的不给面子,他只得求助于Gretchen。

      “嗯,应该是因为你给她的人生做了个饼图分析,向她证明了你们其实惊人地相似。”黑发女孩耸了耸肩,好像这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显然,如果她最不希望成为怎样的人,那就是你这样的了。”

      Kimiko比他们想象的更有先见之明,或许预见未来的基因一直存在于Nakamura家族的血脉中。回到美国后不久,Luke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而永远离开了他,当他飞到医院的时候,那孩子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五分钟。

      “我应该替他开车的。”葬礼过后,他坐在众多墓碑间尤为显得孤寂的那块小小的花岗石前,新翻出的土壤清新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那一日天气格外晴朗,远方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随着微风拂过他的耳畔。“每次他自己开车,要不了三天就会被吊销牌照。”

      其他人都散去了,只有Peter和Hiro还陪在他身边。“这不是你的错,Sylar。”Peter拍了拍他的肩膀,用Petrelli家特有的方式安慰着他,“只是一场意外。”

      “Brainman,我带你回去吧,回到车祸发生之前,这样你就可以阻止事情发生了!”Hiro的提议总是充满了时空旅行者的乐观主义。

      “不,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他已经走了,就让他安息吧。”他伸手抚上了阴刻在墓碑上的名字,Luke还那么年轻,本可以拥有无限的未来,如今却只剩下这么个名字,躺在这里,没有亲人的陪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他站起身,将垂落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抬起左手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11点54分,指针已经停转多年了,他却似乎能听见每个齿轮运转的声音。

      “Sylar,你要做什么?”察觉到不对劲,Peter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查明真相,然后……”他甩开Peter的掌控,“复仇。”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很有当侦探的潜质,即使没有超能力的帮助,他也能比26号楼里的某些人,比如Danko、Danko、还有Danko做的更好。而当他没有心情享受破解谜题的乐趣时,他的破案方式可能会变得……非常粗暴。

      前往事发地点,读取残留在空气中的记忆,倒带般回放当时的全部细节,锁定肇事者。径直前往当地警署,发现肇事者已经因为抢救无效而死去,连尸体都被火化了。警方的记录简单得让人无从下手,酒后驾车,司机是个运输公司的小职员,无亲无故,平时在公司里也毫不起眼,一切完美的好像那就是个意外。但完美本身就是个破绽。

      先到对方的住所内寻找线索,这人的房子比Danko家还空白,没有多余的东西,好像只是个临时过夜的地方,找不出任何能显示主人性格特征或者生活习惯的细节。物品上的记忆无不显示了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送货司机,上班下班,按时领工资,没有爱好,孤僻不和人来往。

      他也没找到酒瓶。

      没有通讯录,没有电话记录,不使用网络……不对,是有人先他一步将可能被他读取到真相的物品处理掉了,而在他看到的过去中,却没有这样的场景,范围幻术,对方是超能力者。

      这样一来范围就小得多了,入梦,寻找幻术能力者,锁定几个可能的对象,先去找Molly,抢走她的地图定位能力,将这群人一个个揪出来,进入他们的脑子看看到底是谁干的。他从不在乎伤及无辜,尤其是他执着于真相的时候。

      当他抓到善后人员的时候,那个人还硬气地打算自尽,可惜被他用Doyle的能力制服后就只能任由他处置了。像公司那样下级不认识上级的制度森严的组织没有个几十年发展不起来,他很容易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主使。

      不出他所料,幕后之人针对的是他。Luke只是个普通的叛逆少年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也没有什么仇家,怎么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地针对他布下这么一个精密的杀局?他们的目标是他,要用Luke的死唤醒Sylar,那个连环杀手,不,应该说是那个体内蕴藏着极不稳定的能量的人。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你情绪失控,无论是核爆还是引发闪电风暴或者导致地震,他们就能向世人宣告超能力者的威胁。”Peter接手了后来的审讯工作,“他们选错了对象,你很冷静,如果换成是Ted或者Samuel,也许已经失控了。”

      “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个拥有更大能量的人煽动他们的情绪,操纵他们,在背后策划着一系列的阴谋,这只是个开端而已。”依旧坐在Luke的墓前,他却没有得知真相后的满足感。

      “下一个会是谁?”

      他递给Peter一张纸和一支笔。

      “Kimiko?天啊,我得赶紧告诉他们!”画出了日本东京,Kimiko倒在血泊中的图景,Peter赶紧掏出手机,拨给Hiro。“你要继续追查下去吗?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不,我没有兴趣。”他本来可以亲手替Luke复仇,但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这么做毫无意义。再怎么惩罚凶手也不能换取Luke回到他的身边。“阴谋,改变世界,拯救世界,终日为了未来奔波,一遍又一遍,我厌倦了。”

      “Sylar……”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嘶哑而破碎。“查下去又如何?你阻止了这个人继续制造更大的灾难,还会有另一个跳出来,认为自己有责任去Build A Better World,无穷无尽。你知道吗,我恨你们这群英雄,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谁给了你们权力去干涉别人的生活?为了你们所谓的正义和善良就可以践踏其他人的意愿?有了超能力又如何?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凌驾众生之上吗?”

      “Sylar,我……”Peter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是他,他才是那个应该对Luke的死负责的人。因为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身负超能力却以为自己还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钟表匠,有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儿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完一生。他错了,大错特错,他注定孤身一人,因为他只会害死一切爱他的,关心他的人。

      那是他的本质所决定的,不可更改。幸福与希望如同日蚀般转瞬即逝,哪怕当它发生时天地为之变色。

      Ando死了,为了救Kimiko,死的时候带走了那个天真乐观的Hiro。时空之主开始不断地返回过去,任性地纠正他认为错误的一切,将其他人的人生涂改得面目全非。Peter则穿越回去阻止他。

      Claire的婚礼只有寥寥几人参与,并且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他们必须选择其中一方。然而在解决Hiro和Peter的争执之前,Parkman预见到了Alex的死亡,无人可以挽回这场悲剧,死神如约而至。

      Janice的意外身亡激怒了最后一个试图中立的人。在那之前,Parkman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只要像个鸵鸟似的将自己埋起来就行了。三个人都尝试过劝他加入,但均告失败。

      “我不在乎什么世界末日,什么灾难降临。我的世界已经毁灭得不剩什么了,你们的也一样,只是你们不肯面对现实而已。”

      以为是去拯救世界,其实只是在试图拯救自己的世界,还被困在悲伤的五个阶段里。被这样的英雄所拯救,世界末日竟然还没到来可真是个奇迹。

      最终Charlie的死让Hiro醒悟到自己必须接受事实。三人重新联合起来,但已经太迟了,公司资料的争夺成为了关键的一役,永远活到最后的Bennet死了,还有他的Claire bear。

      幕后之人终于被消灭,然而公司已经随着Bennet的去世而瓦解。Claire尝试着继承父亲的事业,但她的性格并不适合领导一个特工机构。能力者造成的混乱越来越频繁地见诸报端,属于两个物种的尖锐对峙开始显现。

      当一个物种的存在严重威胁到其他物种的生存时,那个物种将有必要被灭绝。各种极端的学说和更加激进的行为层出不穷。Micah为了保护Tracy而死,失去了Rebel后众人变得日益被动,不再能从信息上进行控制。而Tracy取代了过去属于Nathan的位置,成为了政坛上站在能力者这边的实权人士。

      她试图让人们相信,超能力就和枪支一样,只要得到有效的管理,那么公民合法持枪并非一个不可行的方案。然而这只是一种天真的想法。当他们刚获得超能力时,也困惑过,失控过,迷茫过,成长需要时间,现在的人类社会就像刚获得超能力的人,对自己的力量心怀恐惧,无法正确处理,结果导致了更为严峻的后果。

      这个过程中真正有危害的,不是超能力,而是恐惧,失控的恐惧。一个理智的、自控的社会可以允许公民持枪,但当整个社会陷入集体性的迟钝与狂躁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一场持久的抗争,属于少数派的能力者从否认自身,到敢于向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再到开始为自己争取权利,这需要数年。而从争取权利,到对抗歧视,再到幸存于种族灭绝政策中,最后到逼迫人类承认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他们必须接受能力者的存在,并且寻求一种正确的共处方式,可能需要几十年,上百年。

      Parkman没有坚持到那一天,他死于高血压引起的中风。Mohinder在保护自己的研究成果不被过于激进的人所掌握的过程中不幸被杀,他的死亡促进了能力者维权运动的发展,这是写在墓碑上的话,却不是事实。Hiro没有再受到脑瘤的困扰,而是死于器官功能衰竭,时间旅行到底对于普通人的躯体而言是个过大的负担。

      最后一个死去的、他所熟悉的人是Peter。那一天他独自倚着Luke的墓碑坐着,墓园的另一边举行着Peter的葬礼,Petrelli家族不复过往的兴盛,仪式简陋而寒酸,但前来祭奠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称Peter为真正的英雄,毕生为了救助更多的人而奋斗,也有一些人称其为起义军的领袖,他们沿用了Rebel的名号,世界各地的能力者都受到过Rebel的帮助。

      “Luke,你看到了吗,我就坐在你的身边,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那场公路旅行。”他用手指在墓碑上描画着Luke的名字,一遍一遍,“有些话,我一直没对你说过。那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要回去救你,我没说实话。”

      “独自开车离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是否我的父亲抛弃我时也是这样的场景,男孩在车外拍打着窗户,不断唤着他的名字,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扬长而去。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即使我已不记得当时的情景,那份失落与痛楚依然日复一日地腐蚀着我的灵魂,让我时刻想要逃离,想要颠覆现有的生活,让我无法相信,失却了内心中本该有的坚实基础。没有人应该被这么残忍地对待。”

      “驱使着我离开的是一种陌生的、我无法理解的情绪所带来的恐惧。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我看到了我自己,那个被我埋葬的过去,你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我却那么渴望留在你身边,看着你成长,保护你免遭一切厄运。我不知道我怎么了,那种欲望是如此强烈,甚至战胜了我体内与生俱来的对超能力的饥渴。”

      “当你为了我杀人时,你并不清楚你支付了怎样的代价,我知道,因为我经历过,我理解那代价是何等昂贵,以至于我不知如何去面对。你为我付出的,远远超过我最狂野的梦想。那让我想要逃离,我害怕有一天发现这是一个谎言,害怕你会离我而去,害怕这一切只是我的自欺欺人,那时我将无法承受,我将万劫不复。”

      “但是我做不到,Luke,我不能忍受和你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我逃离了,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再经受那胆战心惊,那不能自已,最终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你的身边,好像命运。我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用一个又一个的拙劣借口掩饰我的本意,而你总是包容我的笨嘴拙舌。”

      “你是我人生的意义,是一切问题的终极答案。我们的过去决定了我们现在是怎样的人,决定了我们的未来该前往何方。我过去的种种苦难,决定了如果我有一个使命去修好什么,那就是一个破碎的家庭所造成伤痕。曾经我那么迷茫,徘徊在十字路口不知该前往何方,然而当我看到你,我就理解了一切,你总是有我的答案。”

      “没有你的世界是如此荒芜,苍白的大地上黝黑的是废墟投下的阴影。那些我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留我在这冷酷世界上备受煎熬。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要经受折磨?告诉我,Luke,告诉我。”

      “你离去的那一天,悲恸浸没了我的胸腔,让我窒息得像个溺水之人。我的愤怒无处发泄,在体内横冲直撞,好像快要爆炸一般。我多想释放出全部的能量,让这座城市为你陪葬,让这罪恶的世界成为你寂静的坟墓。然而我不能,我的理智提醒着我,那不会是你,也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局。”

      “理智好像一根脆弱易断的弦,这些年来束缚着我的全部哀伤与仇恨。我不能为你痛哭,不能为你复仇,我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我对你的感情导致了你的殒命,我不想再伤害别人。我将自己放逐人群之外,冷眼看着我所珍视之人走向死亡。如今他们尽数离去,是否我还有必要继续承受?”

      从怀中取出一把折叠飞刀,不锈钢的表面擦得干净,那是Danko的遗物。用尖的一头刺入后脑,不死之身唯一的弱点,拇指用力缓缓将其推入,同时集中精神控制着那个点不要偏移。剧痛从大脑延伸至脊椎,最后蔓延到全身各处,视线渐渐模糊,他就要死了。

      “不要走,Sylar,不要离开我。”温热的触觉覆上他的手背,飞刀被一点点拔出,他好像又变成了很多年以前试图在钟表店里自杀的GabrielGray,缺氧造成的视野空白间他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求求你活下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的天使,总是个有着闪耀金发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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