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半局

7、七

　　“听说了么，宫里面最近闹鬼。”
　　“啊？怎么会？”
　　“怎么不会，据说都是孤魂野鬼来索命呢。造孽啊，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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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么，丞相前段时间在关林外砍了一棵百年老树，结果……结果砍出血来了。”
　　“这！真的假的。”
　　“我家亲戚有人在宫中做事，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丞相的头才疼得要命呢。”
　　“啧啧，报应啊，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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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鬼蛇神，因果轮回，你信么？
　　曹操不信，头风病是旧疾，建安五年到建安二十五年。
　　宫中有恶鬼？他却还嫌偌大的宫廷太寂寥。
　　曹操扶额，却怎么也想不起奉孝是何时离开的了，建安十年？还是建安十二年？
　　只记得奉孝去后，世间多了孔明。可要倘使奉孝还在，他又何惧蜀汉和江东！
　　叹气之后还是叹气。头，又疼了一分。
　　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是谁，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峥嵘一生，他不想变成一个卧床不起的废人，合掌为拳，一下一下重重敲击着疼痛的位置，便是这样，也减缓不了锥心的疼痛。
　　偶尔看到镜中的自己，也会被那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吓上一跳，苦笑间耳侧却拂过一阵清凉，没有力气回头看双手的主人是谁，但却能闻到那人指间的青梅香。
　　香如旧，故人来。
　　自己开口所出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有些虚幻：「你来了？」
　　来人也不回答，只是抚上他的太阳穴，或重或轻的揉按着，指尖的清凉像一束清泉，从两鬓淌到病处，霎那间竟没有了疼痛。
　　身后的人轻柔道：「阿瞒，睡吧。」
　　于是困意渐浓，伴着儿时熟悉的气息，渐渐卸下负了几十年的防备，入梦乡。
　　儿时的小童早已长成一位挺拔的青年，青年抚着他青丝间的白霜，泪水滑落。
　　而今是非，千百年后自由人评断。
　　在我眼中，你始终是那个闭着双眼伸手接着我的少年。
　　睡吧，阿瞒，再也不会疼了。
　　梦中又是一季青梅熟。那人还是散着齐腰的长发席地而坐，身边是刚从树下刨出的青梅酒，孩子气地拍拍身边的空位邀他坐下，笑得一脸俏皮，「今年的梅子熟得很早，我刚起了一坛，可是杯子只有一个。」
　　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人，伸手勾起酒坛，抬首畅饮，回以对方一个纯粹地狂放，「那又何妨！」
　　对酒且当歌，人生尚几何。乱世为枭雄，错也对，对也错。
　　一树，一井，一双人。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卒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