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黑花传》半局

4、三

　　三足鼎立时，你我亦分离。
　　年少轻狂，黑瞎子因解雨臣下了斗，在一片冰冷黑暗的死亡境地里摸索着自以为是的一线希望，终究也因此与他心爱之人断义绝交。现在想想确实多了几分荒唐在里头，将近而立之年的他此刻也能沉稳地坐在案前读些古人的兵法典籍，尽心尽力的辅佐那个于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魏王。当年辗转入魏，迫于生计便又把墓里的东西盗出来卖，也因此结识了至于刍牧之间，悉皆临履的仲达，他需要一些手段使自己摆脱如履薄冰的日子，于是瞎子便归于他门下。黑瞎子心里明白，两人主仆而已各取所需，于是帮他打通关系取得丞相信任，一次一次的入墓穴，不为那人，才感到原来如此黑暗如此寂寞。后来渐渐明白了事理，也随着仲达读起兵法学起四书五经来了，说脏话的习惯没改，只是说话少了，反而透漏出了一种讽刺似的斯文，后来种种，宦海浮沉，暂且不表，时至今日，看着窗外人造的荷塘，暗笑自己也落得个附庸风雅，笑容还未传至嘴边，却想起故人来。叹了口气，却又突然来了兴致，唤来小厮取来文房四宝，自己细细的把墨研上，开头十个字足足耗尽了自己全身的气力与勇气：“一别十余载，汝而今安好？”
　　然后客套寒暄了一场，写满了一页，让人送去江东老家，此后半月心中总是忐忑，月余之后，有人来报，说：您找的解公子，十余年前就遣散下人安顿了一家老小出去云游了。
　　云游么？还是逃避？不管是哪一种，错过了，就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蜀地潮湿温热，荆州却和江东有那么一点相似，借来的荆州，变成了子敬揶揄孔明的话柄，也变成了孔明回避子敬的理由，随着先生飘摇征战，动荡十余年。自离开江东以后，便不再弹那些伤春悲秋的曲子，诸葛常说：你的曲子里，多了些厮杀骁勇。解雨臣但笑不语，一架并不精致的箜篌经他不断改造却也可以弹出一首首振奋军心的曲子，军旅生活枯燥无味，他随军而行反倒给大家添了些乐趣，子龙偶尔还说，听先生弹琴，于茫茫无边不知明日祸福的日子还能看到一丝希望。他也常玩笑似地回道，子龙你还是不懂音律，不然你该听出我这一弦一柱点点滴滴皆是绝望。于是弹琴的机会越来越少，多数时候都是跟在孔明身后读书，摆兵布阵，夜观天象，耳濡目染之间竟也能出谋划策。蜀国将领敬重军师，他是军师的客人自然也受了些许优待，关羽自负不屑与书生为谋，翼德却偶尔摸着鼻子来他这里讨口酒喝，少主刘禅也歪歪扭扭的扯着他的衣角夸他漂亮，他摸摸不懂事的孩子的头，脑中尽是故人模样。
　　十余载的沧桑经历，看尽沙场阴阳相隔，有凯旋有落败，那时年轻有大把的时间重头再来，而今接近而立，却畏缩不前，孔明说既然有时间弹唱《河广》，不如回乡看看。
　　解雨臣点头，十余载，断不了羁绊万千。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诗经卫风河广》
　　于是，建安二十五年秋，归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