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一笑》向森锦

2、01 花间盈盈

　　若论“吃喝嫖赌”之最，那肯定首选东城，东城好啊，正处商道上，人多就添热闹。东城美啊，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气候适宜。真是纨绔子弟的旅游胜地。

　　正当紫棋冤屈与得逞并存的走上了去西城的路，紫亦凡正在东城的一家酒楼中好吃好喝。好不容易远离了老头的唠叨，还不尽情的玩一把？他向来随性洒脱，平时还有紫枫行管着，现在紫枫行不在身边，那真是想玩什么玩什么，爱玩多久玩多久。由此可以看出平时紫棋的任务多么艰巨……

　　要到东城玩，开春是最好的时间，东城最有名的就是“桃花行”，每年开春，东城城郊成千上万的桃树同时盛开，一树灿烂，实在是美景，也怪不得东城被称为“灼灼之城”。紫亦凡特地挑春天来东城，自然是要看看那久负盛名的桃花行。

　　酒足饭饱之后，紫亦凡觉得自己应该下楼走走，要是长期吃了睡睡了吃，迟早得往宽了长，倒时候变成一个翻版的紫枫行可就亏大了。

　　他缓缓走下楼来，正看到满树桃花被风吹落，霎是好看。紫亦凡忍不住眯起眼睛，伸出手来接住两片花瓣。旁边的姑娘看到一位翩翩公子伸手抚落花，暗暗动了芳心。紫亦凡自是装着没看见旁边射来的爱慕视线，他的视线落点是前方一个姑娘，一个正在卖折枝桃花的姑娘，正值桃花开得盛，大户人家必定愿意买折枝桃花带回家插瓶，这也是个生意源头。这姑娘似乎是唯一一个做这个生意的，可真是有生意头脑啊。

　　他一人在外，居无定所，倒不见得需要折枝桃花，随随便便浪费钱可不是好事，要知道他现在也是只出不入，还是省俭点好。思考完毕，他便选择转头走开，还没行两步，却听见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这位公子，买两支桃花欣赏欣赏如何？”

　　紫亦凡一个没防备，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这姑娘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用不用在他的耳边大声喊啊……

　　他回头，看到刚刚卖桃花的姑娘正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一副“买吧买吧”的表情。他刚想摇头，就看见对方又开口了。

　　“公子，你还是买两支吧，这花一旦被折下来，不赶紧用水养着可就快毁了，想想，这花那么可人，过后却枯死，公子你若不买，不会觉得心里有愧吗？”

　　“公子我看你还算人模人样，不会连这点爱花之心都没有吧？”

　　“公子就算你没有爱花之心，这良心总得有吧？”

　　“公子这花其实一点都不贵，我又不会坑你，看公子你必是富贵人家，这点花钱怎么可能出不了？”

　　“公子，就算你不爱花，难保你娘亲不爱，就算你娘亲不爱，不见得你妻子不爱，就算你还未娶妻，也难保你不会因这桃花遇上真爱，公子，若你真因这桃花而走运，你的祖上都会高兴的。”

　　眼见着那姑娘还要再开口，紫亦凡估计如果自己再不买那自己十八辈子的祖宗都要被她问候了。而且他的胳膊被拽的死紧死紧，要想强拔那可得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为了几支桃花害得胳膊脱臼，也实在不是什么划算事，还是赶紧买了赶紧走算了。想到这里，紫亦凡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买两支，你先放手。”

　　“公子你就买两支？”

　　“……”喂喂，话说不带这么上纲上线的，都已经答应买花了，怎么还得规定买多少？

　　“您买这一篮怎么样？”那姑娘狡黠的一笑，举举手中的篮子。

　　“我就买两支。”紫亦凡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之前是出于礼貌才买两支桃花意思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得寸进尺的。

　　“公子，你确定？”对方的声音却突然变了，变得有点……不怀好意？

　　紫亦凡一抬头，就看见那姑娘急速倒退两步，手上却多了一块蝴蝶玉佩：“一篮桃花，你买还是不买？”

　　紫亦凡摸了摸腰间，果然，刚刚觉得腰上有细微的感觉，原来不是错觉。

　　他一脸无奈，这算怎么回事，以玉佩作为人质了？不买那篮子桃花就把玉佩抢走？看这姑娘长得温温柔柔的，手劲大不说，还诡计多端啊……

　　紫亦凡叹口气，递上银子：“行，我买一篮，把玉佩还我吧。”这是家传玉佩，表明身份的，也不能不管。

　　对方果然喜笑颜开，迅速拿走银子，把篮子往紫亦凡手里一塞，却没有迅速的还玉佩，只是继续把玩着：“你倒是爽快得很，这玉佩真特别，让我想起一个人。”

　　紫亦凡嘴角抽搐：“哪里哪里，哪比得上姑娘你爽快，这玉佩是我家传的，还请姑娘尽快还来。”

　　他做足了礼数，但愿这姑娘见好就收，要不然他也只能撕破脸，虽说在大街上和姑娘拉拉扯扯抢玉佩实在不是什么好看的事儿，但是那也算是没有办法的最终手段了。

　　“你先别急，这紫玉难得一见，何况还雕成蝴蝶的样子，让人想到蝶庄的紫蝶夫人，只是……”她一顿，接着说：“这紫蝶夫人已经过世了，而且，她应该是个女的吧……”

　　紫亦凡继续嘴角抽搐：“家母确是过世了，而且家母千真万确，是个女子。”

　　“家母？莫非公子你……是紫亦凡？”

　　被点名了，紫亦凡也懒得再用礼数：“我是紫亦凡，姑娘，还麻烦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传玉佩吧。”

　　“我不就晚了点时间没还你嘛，再三再四的说，还你。”那姑娘一笑，直直将玉佩投掷出去。

　　紫亦凡一把接住，只觉手心一麻，他一脸无语的抬头：“姑娘你往这玉佩里注了多少内力？这要是不会武功的人，手早就被你给废了。”

　　“我刚刚那是猜想，你顺杆子往下爬却不代表我会相信你，这玉佩若是真的，怎么可能承受不了我的内力？你若真是紫亦凡，打不过我才有问题。我试试你，又有什么问题？”

　　“……”他和这女人应该没仇吧，不就买桃花嘛，用得着试探来试探去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冒充紫亦凡，无非也就是顶着这个名头骗吃骗喝，他一路走过来还没能赊账成功，这倒也让人怀疑顶着他的名号是不是连骗吃骗喝都做不成。

　　“既然玉佩已还，那姑娘继续卖花，我有点事，先走了。”紫亦凡急急转身，不打算再多做纠缠。

　　“喂喂喂，紫亦凡，小女千琳琅，自是没有你名声大，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无名哦。”

　　紫亦凡回过头来，稍稍提高了点音量：“千琳琅？专使暗器的那个？”

　　“还有哪个千琳琅？你怎么那么撑不住大局啊。”千琳琅撇撇嘴：“叫那么高声，我好歹还是个射暗器的，你喊那么高，我射谁啊。”

　　“……”在闹市射什么暗器，又不是屠城。紫亦凡再次无力，是他太落后了么，怎么最近姑娘都变得这么彪悍了呢。

　　“暗器什么的，只是我平时的爱好，我们千家本身就是锻造各种暗器的，这次我独自出关修炼，来东城找我一个朋友，钱不太够，所以折点儿桃花来卖，对了！”她话一说出口，紫亦凡只觉腕上一麻，原先握在手里的篮子又回到对方手中，不光如此，连钱袋也拿走了。

　　“既然咱们相识一场，这钱就算你资助我的，要买花请另付。”

　　这光天化日的抢钱抢得真有理……

　　紫亦凡无奈，连笑都像是脸蛋抽搐：“我说……琳琅……姑娘。”他勉强忍着还叫她“姑娘”：“我听说你是暗器高手，可看看你现在的行为，整个一耍无赖啊。”

　　摸清千琳琅的脾性，紫亦凡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动怒。果然，对方依旧是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在抢钱，她刚想开口，突然脸色一变：“紫亦凡！你……”

　　这回轮到紫亦凡得意洋洋了：“之前付的钱给你，这钱袋我得拿回来，另外，还有那花，我好歹付了钱，不拿两支实在不好，你既然要做生意，那就得拿出个做生意的样子来。”他手握一把短刀，抵在千琳琅的腰间，一只手暗暗使力，另一只手向前把钱袋拿回，刚想继续去拿桃花，突然，他只觉面上寒光一闪，下意识以短剑接招，却被一根软鞭缠住。

　　紫亦凡略一使力，只是让短剑脱离鞭子的缠绕，却未能割断那突如其来的软鞭。

　　他往后一退，面色一沉，开始直呼其名：“喂喂，千琳琅，你过分了，之前抢我钱袋抢我花，现在还雇人来杀我么？”

　　若为了两支桃花雇杀手，这姑娘也有钱闲得慌，他要是因为两支桃花而被杀，恐怕说出去都是一个现成的笑话。

　　千琳琅连连摆手：“等会儿等会儿，虽然是你威胁我在先，不过我确实没有雇人啊，我要有这个闲钱还卖什么花？”

　　紫亦凡无暇辨别千琳琅话的真伪，他只能暂时先全力对付那根软鞭，那根鞭子被舞得出神入化，招招直袭面门，要是一不留神被击中了，那肯定就是毁容，而且还是毁得面目全非的那种……

　　这种情况下保脸要紧，紫亦凡也没空去看谁是使鞭人，他没有办法出剑，只能暂时以短剑相阻。

　　千琳琅在旁边看得赞叹不已，这蝶庄公子也真是名不虚传，虽是拿着短剑，也渐渐使出几分花样来，只是这突然出现的鞭子是怎么回事？刚刚紫亦凡以短剑相逼，不过也就是玩笑，看这架势，似乎是来救她的？

　　在千琳琅认识的人中，似乎只有一个人用鞭子……

　　她赶紧抬头，果然看见桃树上一个人影，她憋足气赶紧叫：“盈盈，先等一下！”

　　这话一出，两边都受了影响，鞭子一斜，直接打上了桃树，紫亦凡也往后退了两步，只是踩到石块，差点栽下去。最后那鞭子力量极大，打在树上震落无数花瓣，桃花飞舞之中，紫亦凡只看到一个粉衣人影跳下来，然后就听到一个极是清脆的声音：“琳琅，你没事吧。”

　　等一树花落个干净，紫亦凡才看到那个粉衣女子，那女子并不是倾国倾城，甚至还没有千琳琅好看，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不过有点奇怪……

　　紫亦凡觉得疑惑，却一时又说不出来，半响才察觉不对，那姑娘语气中满含关心，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和语气不搭，听着像是在关心别人，可是那表情冷得……活像是来讨债的。

　　千琳琅倒是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盈盈你可来了！我前两天去桃花坞，没找到你，只能在东城到处转悠，你再不来我都要饿死了！”

　　对方还是冷冰冰的表情，并没有回应千琳琅的话，而是指向他：“这个人是谁？”

　　“啊，他是紫亦凡，蝶庄公子，你应该听过吧。”

　　对方的眼神掠过紫亦凡腰间别着的紫蝶玉佩和长剑，点点头：“那他为什么拿剑指着你？”

　　紫亦凡收回短剑，擦了擦一头冷汗，这可真是说来话长，要是长话短说是极容易使人误会的，大概就是千琳琅强买强卖桃花，他拗不过她只能买，没想到千琳琅还想进一步打劫，收了钱连花都不给，于是他只能出此下策。

　　还没等他自己理清思路，千琳琅就先出声解释了：“哦，他想问我要两支桃花。”

　　喂，喂喂。怎么听怎么都简介过头了吧，虽然从刚刚的情形以及前面的对话来看，确实是“要”桃花没错，但明明自己是付了一篮子桃花的钱，他只要求拿两支不算过分吧。

　　紫亦凡也不是平白受气的主儿，开口反驳：“千琳琅，你话可不能那么讲，怎么是‘要’，明明我是付过钱的。”

　　千琳琅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付钱了，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小气。”

　　你诽谤在先啊喂！

　　紫亦凡哀怨的摇头，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他看向那个正在收拾鞭子的姑娘，那人必定也是站在好友一边吧。

　　“啊呀。”千琳琅突然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脑袋：“花盈盈！你干嘛打我？！”

　　“道歉。”

　　“哈？”

　　“向那位公子道歉，你又任性了。”

　　既然和千琳琅是好友，花盈盈比谁都了解千琳琅那空口说瞎话的能力。小时候千琳琅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开河，更何况是现在？

　　紫亦凡一愣，倒没想到那人竟是帮着自己，忍不住仔细看了她一眼。

　　花盈盈冷冷的继续开口：“道歉。”

　　“……好啦好啦知道了。”千琳琅叹口气，朝紫亦凡摆摆手，扔过花篮：“小紫，我错了，这花都给你。”

　　小紫……紫亦凡凭空多了个新称呼，一时很是感慨，听着怎么那么别扭，那千琳琅是在叫“小紫”还是“小子”啊？

　　花盈盈不知道紫亦凡大名，也就跟着千琳琅叫：“小紫，琳琅已经道歉了，你原谅她吧。”她看琳琅叫得似乎极为亲热，那大概是因为熟识的缘故吧。

　　紫亦凡整个人一窘，这“小紫”看来是被叫定了……

　　“是啊是啊，原谅我吧。”千琳琅朝他做个鬼脸。

　　紫亦凡不客气的给千琳琅一个白眼：“知道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

　　“小紫你人真不错。”千琳琅赶紧夸赞。花盈盈也朝他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样我们三个算是认识了吧，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花盈盈，东城的‘桃花行’你知道吧，那里面有个品桃花茶的活动，就是盈盈在办。盈盈，这就是那个蝶庄公子紫亦凡，不过咱刚刚叫他小紫他也没啥话说，干脆就那么叫吧。别看他一副傻样，嘴伶俐着呢。”

　　你才傻样呢。平白无故被评价傻，紫亦凡十分憋屈。

　　“哎，小紫，既然你不待在蝶庄，想必也是出来玩的吧，既然来到东城，你肯定得看‘桃花行’，不如来盈盈这里品杯桃花茶？”千琳琅大方的发出邀请。

　　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必了不必了，太过麻烦了。”紫亦凡摆摆手：“我还是自己转转，最近我都在东城，品茶的机会有的是。”

　　“是嘛，那东城城郊桃花坞，你有空来看看吧，盈盈，我们回去吧。”

　　花盈盈点点头，补上一句：“你若来桃花坞，我请你喝茶，算是刚刚的赔礼。”语气中十成十的诚恳，就是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紫亦凡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刚刚那花盈盈，无论说到什么，自始至终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奇怪，年纪正盛的女孩子，摆着一张冷脸，实在是不协调。

　　不知她笑起来会是如何，她眼睛很大，若是添上笑意，肯定会显得神采飞扬吧。

　　想起刚刚她从树上跳下，在一片落花中出现。紫亦凡心中一动。今天真是奇遇，既碰上那个暗器世家的千琳琅，又遇上个没有表情的花盈盈。还被强迫买了一篮子桃花。

　　他想起千琳琅那句话：“若你真因这桃花走了好运，你的祖上都会高兴的。”这桃花也就当个彩头，借她吉言吧。有空倒还真可以去桃花坞转转。

　　他提着花篮转身，突然，身子一僵，摸一摸腰间，千琳琅那死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走了他的钱袋……

　　看来那桃花坞，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