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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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
文/砂岚
Cp:紫霞X花间
楔子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学好离经易道。
局针。
握针。
长针。
也许直到如今，他依旧无法背全那九针之名。
他握着针的手很笨。
笨到让紫霞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从前那个握笔判生死，泼墨若画的花间的身影。
那日他沮丧而羞恼地将错扎的针从紫霞手上拔去，然后闷闷不乐地撅着嘴将它们放回针包里。
紫霞望着花间这般模样，伸出那被扎得泛青的手，按上了花间柔软的发，另一手举起酒壶晃了晃。
喝么，女儿红？
俗气。
花间毫不客气地瞪了紫霞一眼，说道。
下一秒却过他手中的酒放在口边狠狠灌下。
纯阳的道长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地微笑地仅仅道了一句“花间注意你的气质”便把他生生地噎了过去。
“……”去你的气质。
花间对着头上姹紫嫣红的花树翻了个白眼，
顺道将纯阳宫的诸位道长们狠狠地问候了一遍。
花间。
干嘛。
你这么蠢的医生会医死人的。
……你找死么？
没有，说实话而已。
……
万花弟子突然从针包里取出银针，坐在紫霞身上，笑得一脸温婉如玉。
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知道我万花谷的弟子都是使得一手好针的。
不过只是方式不同。
花间又笑意盈盈地补充道。
手中握着针狠狠地扎了下去。
月色温柔若水。
那时风花雪月，旧人浅语斟酌。
从来便无关过多爱恨，惟愿与君白首不相离。
一
花间在遇上紫霞前，从来都是靠着保持一脸冷艳高贵的微笑泼对方一脸墨水来行走江湖。
结果某天遇到了紫霞。
紫霞说，这是缘分。
花间说，你忘了加个孽字。
相遇那天的最后，紫霞把他逼到角落里说，花间，你看你打人不行，就去学学离经吧。
事实证明，紫霞的建议没几句能在花间身上成功实践的。
一开始花间死活不同意，于是紫霞磨。
三天两头写写信，不住地劝花间赶紧从了他。每隔了几个星期又跑去万花谷找他亲爱的离经师弟，让他劝说花间转行。
有时候花间烦了，便将离经扯回房间，让其不准出来。然后乖乖坐在房间里的离经听见，刚刚给他糖葫芦的紫霞传来了一声惨叫。
然而后来花间还是去洗了镇派，将花间游洗成了离经易道，将笔换成了针，将武籍换成了医书。
有时花间会想很多问题。
比如紫霞明明是纯阳宫之人，怎么一烦起人来那么死皮赖脸。
比如紫霞为什么总是愿意从三星望月上跳下来摔个半死，然后蹭着他的白食蹭上那么几个星期再被自己轰出去。
再比如，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乖乖地去转心法学了离经。
花间有些困扰地挠了挠他的黑长直。
然后将那碗还你一头傲人黑长直的浓浓黑汤灌进了默默坐在一旁的紫霞口里。
很多年以后，花间想起，依旧是好奇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想的。
那夜花间望着紫霞熟睡的面容，忽而一笑，然后轻轻钻入了紫霞怀中。
十指相缠，夹着苍华。
二
紫霞窝在万花谷的时日算来也有几个星期了。
于是在某一天，花间陪着离经采药回来后，看到另一个纯阳弟子面无表情地用着长剑戳着蹦跳如猴，喊着本是同门生，相戳何太急的紫霞。
花间见状，轻轻咳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药筐，抽出针竖在了欲扑过来的紫霞面前。
你再敢扑过来试试？
花间你让我好伤心，明明都同床共眠老夫老妻……
最后花间冷笑一声，甩了他一脸针。
那个方才追着紫霞砍的纯阳弟子似乎也发觉来了人，收回长剑，理了理衣角。
在下太虚，承蒙公子平时对紫霞师弟的照顾。
哦，紫霞的师兄啊，怪不得礼教比紫霞周到。
花间想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紫霞，然后转头朝着太虚轻柔说道。
太虚兄弟言重了，紫霞偶尔也会给我做些运动让我这个身子骨活动活动。
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末了，花间又加了一句。
一直默默地收拾草药的离经，转头便看见自家师兄说着一些不嫌害臊的话，还有太虚望着紫霞时那写了满脸的“师弟你是不是还白吃了人家什么东西”的阴郁脸庞。
一群蠢货。
然而作为一个有气质的万花弟子，离经只能在内心里默默地想。
结果呢，离经这一望似乎有些不得了了。
作为看着师弟从幼嫩稚孩长成如今这般下得了药房上得了床的水灵少年的花间，表示他又一次相信了一见钟情这种狗血桥段。
自从那天太虚走了以后，万花谷里少了离经的影子。
每当谷中弟子跑过来问起，紫霞总是笑而不语，曰，天机不可泄露。
结果手被站在一旁笑得比女人还媚上三分的花间用针扎得面目全非。
三
瘦西湖，七秀坊。
歌舞生平，一片欢喜之景。
花间是第一次来七秀，却并没有表现出紫霞内心里所幻想的行为。
比如说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地四处乱逛，自己趁机嘲笑他。
比如说像个胆小的人畏缩在自己身边，露出怯懦。
都没有。
花间察觉到身后的紫霞开始灵魂出窍，回头，淡淡地看着紫霞，说，你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
紫霞在心里想着，咬牙切齿道。
紫霞有个妹子在七秀，叫云裳。
前些日子喜欢上了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公子，可是却因为难以再次相见因而思念成疾。
身为兄长的紫霞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家妹子來一番淳淳教导，便匆匆忙忙收了个包裹扯着花间跑来了七秀坊。
然而天生少根筋的紫霞却忘了告诉花间此行的目的。
于是当花间看到云裳扑到兄长怀里时，笑得灿烂异常。
才子配佳人，天生一对。
花间拍了拍紫霞的肩膀，一副“没事儿兄弟我懂得”的表情。
他才不介意紫霞跟谁呢。
一点都不。
事实证明，花间确实不介意。
他一点也不介意把紫霞的肩膀给掐的快断了这件事情。
原本还在倾诉的云裳，看见花间后，朝着他作了个福，然后道。
真没想到嫂子竟是个如此美人，哥你真是修得几世福气。
花间挑眉，旋即露出一副贤妻良母专用的微笑。
紫霞却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力道愈发加重。
云裳妹妹才是天生丽质，温婉可人。我都已嫁作人妇，都快到黄脸婆的年龄了，呵呵。
哪里哪里，嫂子是万花中人吧？果真姿色非凡。
云裳掩唇，轻轻笑出声。
……
紫霞看着自家妹子眼底不明所以的暧昧，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噎着了。
有空便到万花谷坐坐吧，我和你哥定会丰盛地宴请你的。对吧，夫君？
花间挽起紫霞的手臂，紧紧地粘着他，作小鸟依人样。而紫霞背后愈发猖狂地冒出的冷汗，终是湿了一片白色。
云裳啧啧了几声，忽然笑得一脸春风。
那么哥哥，嫂子，云裳先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
选择性地没听见身后兄长传来的惨叫，云裳用纤纤玉手拂去落在乌丝的柳叶。
天气不错。
四
从七秀出来后，紫霞带着花间晃悠到了巴陵县。
紫霞扶着花间坐到马背上后，翻身骑到马背上，将花间锁在了双臂间。
你把我当女人了么？
花间默默地往紫霞怀里缩了缩，小小声地抗议道。然后微微地抬头，正好对上了紫霞那略显认真的星眸。
唔，因为没钱买另一匹。
很现实的回答。
……
花间扭头，有些郁闷地咬了咬指尖，不再说话。
并不知道紫霞带他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花间只是静静地听他絮絮不止地说着些前村不着后店的话。
花间你快看那处的桃花。
花间你看那两只追着跑的狐狸。
花间你快看那站亭子里的怪人。
花间你喜不喜欢油菜花田？
紫霞想了想，突然低头朝一直沉默的花间询问道。
……
睡着了。
紫霞叹了口气，放慢了速度。
低头凝视花间睡觉时的模样，很安静很柔和。眉宇舒展，少了平时若隐若现的乖张。
虽然说，自己更偏爱平日手握尖针，冷笑着扎向自己的花间。
打是情，骂是爱，那么花间对自己也许也是喜欢的？
紫霞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呆了许久，紫霞终是摇了摇头。
别傻了。
他对自己说着。
巴陵县的油菜花田，在大唐山河中也算是美景之一。
紫霞总在想着若能与花间执手相伫于花田之间，看飞鸟，听蝉泣时该是如何一副情景。
花间迟迟醒来。
醒了？
嗯。
那个……油菜花田……
嗯？
我还挺喜欢的。
噗。
花间觉得有些没面子，便继续窝在紫霞怀里假寐。
到了啊，别睡。
紫霞见状，一手握着缰绳，驰骋于广袤的花田里，溅起沾满了露水的碎花。
绕场一周后，紫霞总算是在中间停下，将花间抱下了马。
花间望着繁花，和自己往常在花海时一般取出笛子，置于唇边吹奏着。
“愿与君策马同游，看尽春阳夏雨秋月冬雪。”
万花弟子一愣，望向身旁微笑着的紫霞。
紫霞拔剑，倚着曲调起舞。
方才那句话，本是自己某日随意而写的词，并未过多上心。
知晓之人想必也只有自己，然而眼前的紫霞却如此顺畅地伴着曲调唱出，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沾满碎花的剑，在阳光底下晃出耀眼的光泽，花间眯起了眼。
也罢。
花间心道。
一曲终了，花间看着微喘的紫霞，从衣服内袋里取出墨色手帕为他拭去额上的汗。
然后塞进了紫霞的手里。
算是信物？
……不算。
那为啥给我？
给我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
紫霞想了想，将腰际系着的玉佩取下，放在了花间手心里。
嘛……那我的玉佩抵给你，等我洗好了送还你，你再还给我好了。
……你笨蛋么？
不，我只是不太习惯身上突然多了什么。
……好吧。
到后来，直到在一起同床共眠，紫霞也未将花间的丝布还回给他。
自然而然，花间也没有还那块玉佩，而是将它加入了额饰的一部分，日日戴在额上。
五
认识紫霞后，花间发觉自己的交友圈突然变广了许多。
比如一日不骂便能双双上房揭瓦的铁牢山居，比如拐走了自家师弟的太虚，比如紫霞的妹子云裳和那日她所一见钟情的公子。
不知道那样算不算是一种幸运。
花间叹了口气，将灯笼的纸轻轻地糊在了灯笼的骨上，然后抽出笔在灯笼上绘出脑海内的大好河山。
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太虚听了他师弟紫霞的馊主意，戴着个蠢到不行的大红花，牵着离经的手回到万花谷说是提亲。
结果太虚被谷内的一帮弟子当奇葩看了数天，而紫霞则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紫霞顺理成章地被自己的师兄狠狠地用剑戳成了筛子。
而一开始还因为离经被掳走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师父，看着太虚那副蠢样倒也笑着释了怀，默允了太虚擅自将离经入户纯阳的行为。
这么看来，似乎紫霞弄拙成巧，凑了一对。
倒还不错。
紫霞的妹子云裳在他们走后不久，找到了那个一见钟情的公子。二人本就才子配佳人，于是坊主一拍手，说，行，你们就把婚礼办了吧。
云裳大婚那天，紫霞望着自家那浓妆艳抹总相宜的妹子，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于是花间阴着脸甩了他一脸银针。
紫霞说，他没想到能看到自家妹子出嫁的那天。
他说，看上去还不错。
然后他又说，花间，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当老婆呢。
花间温柔一笑，轻轻地牵起紫霞的手，说，你猜啊。
结果在众人的祝贺声中，紫霞被花间扔入了瘦西湖。
那年铁牢立下了军功，凯旋归来，被皇上亲赐了一段姻缘。
这本是值得庆贺的事，然而铁牢啧了一声，然后当着紫霞花间的面，将身上的将军服套入了旁边一个小将领身上，拿起枪进了房里。
山居抿了抿唇，望着铁牢离去的方向的眼里充满了眷恋。
怕是要离开了吧。
花间听到山居有些伤感地说着。
正当想劝劝山居时，铁牢一身常服，手握着长枪，背上还背着个包裹。
铁牢将包裹突然甩在山居怀里，然后扛着山居往门口走去。
喂你干嘛！
老子去你们山庄提亲去。
……那……圣旨呢？
圣旨是啥，我不认识字你知道的。
花间望着他们，眉眼一弯，笑出了泪。
对了，还有后来，紫霞去了浩气盟。
离别那日，紫霞一身戎装，手持长剑，神情意外地正经。
他说，花间啊，我要走了。
他说，如果你想我你就看看这玉吧。
然后他又说，花间你怎么不说话呢？
花间看着紫霞，将手里握着的一串佛珠放入早前偷偷在紫霞衣服那儿缝着的暗袋。
好好活着。
那是自然，我还要娶你为妻呢。
……回来后，别再理会阵营之事。
行。
陪我看河山看日月。
好。
还有，陪我白头，永不相离。
花间看着紫霞转身离去的背影，低低地说着。
那个人没有听见。
尾声
你终是回来了。
花间用手覆上紫霞的白发，喃喃自语，而后者反握住他的手，将脸放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两年，可有想我？
想。
日日夜夜？
日日夜夜。
紫霞笑，咬了咬花间的指，惹得花间脸色微红。
我可是分分秒秒呢。
他说。
没错，分分秒秒，哪怕命悬时。
那日紫霞回到了万花谷，还有太虚。
太虚带着他从纯阳宫来到万花谷寻他。由远及近后，他看到太虚的白袍被紫霞的血染了一片。
刺疼了他那双的毫无波澜的墨瞳。
离儿他替师弟护了心脉，仅能护上他三日。
太虚说着，将紫霞交与了花间。
花间望着丝丝缕缕的白发从紫霞额头垂下，眉眼弯弯。
转身，背对着太虚答了句。
能如此亲密地叫着对方真是羡煞了我……离儿……从小到大……我还未这般唤过师弟呢。
太虚皱了皱眉，没有搭话，只是看着花间搀扶着紫霞，一点一点地挪向屋子的方向。
当看到花间跨过门时，太虚听见空气中传来花间低哑的声音。
你唤我一句阿枳，可好？
阿枳是花间的小名。从小到大，他只告与过师父，离经，还有紫霞。
太虚自然不知，于是带着愠色转身。
太虚离去后，花间将紫霞的发带解下，散了一头的白发。
梳了许久，总算是将那一头白发梳顺，而花间的手早已累得无了知觉。
你回来了，乌丝却成了一头白发。
开心么？终于成了副仙风道骨之样，待你身体好了后，怕是又要在那儿朝我絮叨了吧？
花间抱着紫霞，将头埋在了紫霞怀里。
……被你抱了那么多次，这次终于换作我了。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安静呢？
花间闭上眼。
然后摸索着取出了放在紫霞心口的佛珠，置于手心紧紧握住。
那日午后，花间替紫霞整理好着装，拭去血迹。然后独自一人带着昏迷的紫霞去了三星望月。
当孙思邈问他真愿用那门禁术替紫霞回生时，花间只是轻轻点头。
孙思邈叹了口气，如同花间幼时刚入师门时一般，慈爱地笑着揉乱了他的青丝。
傻孩子。
老人说，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
结果一夜白头。
花间看着平静地睡着了的紫霞，看着他的华发被润湿。
那日他将他剩下的一半命数给了紫霞。
虽是悔了那头青丝就此无了，却并不悔他以命换命。
你哭了，阿枳。
紫霞用手拭去花间眼角的液体。
啊，是么？
花间揉了揉眼，却是笑了出来。
笑什么？
我在笑……你终于叫我阿枳了。
若你愿意，我可以叫到你腻了为止。
紫霞笑言。
阿枳。
阿枳。
阿枳。
阿枳。
阿枳。
……
阿枳，我爱你。
末了，他轻道。
然后搂住了沉默的花间。
窗外的梅花灿烂地盛开着，雪一点一点地坠在其上。
你在想什么呢，阿枳。
我在想……
我们这样，也算不算是白首不相离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月】
